馬車內部的空間很寬大,各種裝飾點綴也應有盡有,雖然不算華麗奢侈,但也算堂皇大氣。
我斜坐在軟椅上,望着對面的菊,微笑着說道:“要不要喝點飲料。”一邊說,一邊從手邊的小櫃中拿出一瓶果汁,橙黃色,是用橙桔壓榨而成。
“陛下自用即可!”就算是兩人獨處,菊臉上的表情也沒多輕鬆,還是一幅公事公辦的樣子,顯得嚴肅認真。
這就是她的性格,有正事的時候總是很嚴肅。
我也不以爲意,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上一杯,喝了一口,酸甜酸甜的,很是爽口。讚了一聲,望向菊,等待她的下文!
菊略微考慮一下,才緩緩說道:“陛下可知白女的最近作爲?”
一聽事情牽涉到白女,原本還有些悠閒的表情瞬間轉爲嚴肅,放下手中的果汁,冷然問道:“發生什麼事情?”
“白女在陛下未回京的時候,指使郭風將軍私下殺戮,連魏了翁都被其秘密處死。屬下不知她想幹什麼,故而前去調查一番,發現許多不同尋常的事情!”菊拿出一份密檔遞過來。
我有些不解的接過密檔,翻開一看,上面的記錄比白女呈送給我的要詳細的多,不再是大略的數字,而是實實在在的涉案人員名單。
在夜來的秘密行動中,白女指揮郭風,以叛國,謀逆,通敵,瀆職等等諸多罪名。將建康三百多家官員貴胄悉數抓捕,還有二百多家官員豪門因爲各種各樣的懷疑而被抄家,家產全都充公,繳歸國庫!還有十多個爲禍地方的惡勢力被連根拔起,無一遺漏。
這只是建康上層的一次人員變動,對普通百姓的生活幾乎沒什麼影響,所以我對此到沒多少擔心。何況這裡面有些人。從臨安時代起,就做些狗屁倒竈的事情,有些人,根本(手機閱讀(看小說到文學網http://
))就是金國和西夏地間諜,處理掉他們,算是爲大宋除了一大禍害。
在這份密檔上。就寫有不少百姓對這次行動拍手稱快。特別是對那些惡勢力的處理,更是讓他們叫好不已。
根據初步估計,建康的官員至少縮水五分之一,雖然因爲爆發時間還短,司馬風等人採取緊急補救措施,暫時還沒有影響朝廷的正常運作,但這樣的情況不能長久。不過我對此早有安排,一直負責培養新官吏的梅已經到各地去視察手下那幫人的工作地情況,等她回來,相信會帶回一大批朝氣蓬勃。肯拼肯衝的年輕官員。就算他們因爲年輕。閱歷淺,沒有多少經驗,但大宋現在最怕的不是官員沒經驗,反到是經驗太多,導致改革難於推行!
現在不怕官員在改革中犯錯誤,就怕官員因循守舊,導致內政改革失敗。
我雖然在議政殿上要求對那些人凌遲。族滅。但在實際行動,我並沒有放任殺戮。估計會被直接族滅的不過十三家。因爲這些人要麼是出賣過重大機密,要麼本身就是叛徒奸細,相比於他們造成的損失,族滅都算便宜他們。
其他那些人,因爲跟着爲首之人,多少做過一些損害國家,出賣民衆,貪贓枉法的事情。我相信這其中不少人都不明白他們做地那些事情會造成什麼樣地後果,但這並不能減輕他們的罪行。比如有個後勤部門的軍官,他也算是從兩淮時代跟隨我的老人,因爲收受了賄賂,將一些來歷不明的貨商安排進後勤部門的運輸船隊中,後來查明這些貨商是蒙古奸細!
因爲這樣的事情而鋃鐺入獄的官員還有很多,就算受誅的只是本人和嫡系親屬,其處決人數也將接近一千多人,被流放的更是達到數千人,絕對稱地上建康政壇地一次地震。
就算有這麼多人,我也沒多少不忍之心,因爲他們的行爲,隨便就可以造成數萬甚至數十萬百姓的流離失所,大批將士戰死沙場,有些嚴重的,甚至可以讓某些軍事行動失敗,導致喪地辱國,那損失,就不是簡單死多少人能夠算出來的。
他們現在很可憐,可當初他們做下那些事情的時候,怎麼就沒想過因他們受害的百姓和將士有多麼可憐,有多麼無辜?
放下密檔,我有些不解地看向菊:“這上面地事情大多數朕都知道,就算沒這麼詳細,但主要人員的罪行都清楚。白女地作爲並沒什麼錯誤,爲何你會感到疑惑?”
“難道陛下不認爲,就這樣處死魏了翁是否太過?畢竟他是當代理學大師,門下學生無數,若因此惹的民衆騷亂,只怕不妙。”
“魏了翁?”我哼了一聲,“此人雖沒有實際的賣國行爲,但池靜心叛變,主要是因爲他,而池靜心胡亂散播謠言,差點導致西北前線出現兵變,引起嚴重後果,如此行爲,實在是罪不容赦!僅殺他一人,實在是便宜他。”
菊沉默片刻,才緩緩說道:“陛下所說,也是事實,但魏了翁畢竟在朝廷內外,有着非同一般的影響力,就這樣秘密處死,若被人知道,只怕會引起軒然大波。”
我冷笑道:“這麼做是不妥,讓朕說,應該將他的罪行公佈出來,讓天下人看看,這個所謂的道德宗師到底做過些什麼。菊,此人的影響才幹的確是有,但因爲他,差點導致西北大戰失敗。既然此事的源頭是他,無論過程發生如何改變,他都脫不開關係。無論爲國還是爲人,朕都不可能放過他,白女很清楚此點。”
菊嚴肅的表情終於露出一絲遺憾,無奈的說道:“就算魏了翁罪不容赦,但真德秀也被白女拘禁,難道陛下也不肯通融一下?”
魏了翁和真德秀兩人都是理學大師,換句話說,和我不是一條道上的人。而菊卻是我的情報秘書,掌管三大公開渠道的情報彙總,親信中的親信。她竟然會爲魏了翁他們說話,這實在讓我感到迷惑。
想了半天不得要領,搖搖頭,我乾脆直接問道:“菊,你難道也相信理學那一套嗎?”話說完。我地心也提起來,菊若是在思想立場上偏向理學,那我對她的安排,就不能不慎重考慮。
菊似乎也知道說了不該說的話,略帶些爲難的考慮片刻,才緩緩說道:“屬下對理學並無深究。對其也無多少偏愛。只是屬下發現魏了翁和真德秀二人算是難得的君子,不僅端正自守,廉潔奉公,而且對於陛下也是忠心耿耿,並無壞心。他們和楊士德等人畢竟不同,屬下不忍看到如此人物,就這樣橫遭殺戮,還望陛下憐憫!”
我明白啦,菊是爲他們的人格魅力和情操所感動,並不是因爲其他!憑心而論。魏了翁和真德秀在個人私德上面。在大節方面都算把持的住,算是世間少有地重德之人。但若因此讓他們免罪,不要說別人,連我自己都說不過去。
菊說完,就沒再說話。車廂中安靜下來,我沒急着開口,只是端着果汁一飲而盡。冰涼酸甜的感覺沁入肺腑。讓我精神一震。
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我沒喝。只是拿着手中把玩,看着橙黃色的**在杯中盪漾。不知怎麼的,這杯果汁讓我突然想到鮮血,想到西北的那些日日夜夜。
我嘆了一口氣,將杯中的果汁再度飲盡,有些落寞地放下果杯,深沉而惆悵地說道:“朕在西北的時候,處死過一個蒙古將領,他是漢人,而且也是個英雄人物。他是朕特意要求活捉的,很多人都認爲朕是想招降他,通過他來了解蒙古情況。老實說,當時若朕招降他,相信他會歸附於朕,而他歸附後,我們對蒙古的諸多攻略可以更有效,更有針對性,對我大宋很有好處。但最後朕沒有這麼做,你知道原因嗎?”
菊沒有說話,我也沒在意,繼續說道:“其實很簡單,攻陷臨洮城的計劃是他提出來的,雖然最後屠城放火的決定不是他下的,但歸根結底,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就因爲(手機閱讀(看小說到文學網http://
))這個,朕就不能放過他。魏了翁和真德秀的情況和他類似,就算他們不清楚自己的行爲會造成這種惡果,但既然起因是他們,無論如何,他們也不能免罪。放過他們,就是對不起西北戰死地那些將士,對不起那些長眠黃土地百姓。他們要爲自己所爲負責。”
我突然有些惆悵,想起郭寶玉臨死前的那番從容,此人絕對是個人傑,可惜,可惜,有些事情,不是個人欣賞就能抹殺的,就算我是皇帝,也是一樣。
菊也明白到事情不能改變,略有些難過的搖搖頭,沒再糾纏這個問題,轉而說道:“屬下還查到白女以《緊急非常法》爲理由,對地方官員勢力進行梳理排查,已經逮捕多人,有意將謀逆一案擴大化,不知陛下是否知道此事?”
“有這樣的事情?”我這次是真的動容,因爲此事我另有安排,只是負責人不是白女。
“屬下查到,隆興府有一家富商,全家六十三口,未經備案審訊,全都被秘密處決,老人婦孺,無一倖免。根據屬下調查,此事正是白女允許,郭風將軍派人執行的,陛下若有疑問,可召相關人等詢問!”
此事我完全不知道,這讓我極爲惱火。滅門是在對方做下叛國通敵,謀逆造反地大罪後才能實行地酷刑,不是平常能夠動用的。這種罪行全都要經過我地確認後,才能執行判決,更不要說,連我都不知道,就先執行了。
我強忍憤怒,以手指敲打着軟椅的扶手,腦中思考這件事情的真僞。白女是我最信任的秘密情報頭子,她對我的忠誠毋庸置疑,可以說就算嶽風他們背叛我,她都不會背叛。而且她做事一向都很有分寸,知道進退取捨,隱忍果決,要不然,我也不會在親征後,讓她在私下裡主持建康的大局。若此事真是她做下。卻又沒知會我一聲,那就很是蹊蹺。
同樣,菊也是我的鐵桿心腹,她擔任情報秘書,也有自己的情報來源,更有着獨特,不爲人知的監控手段瞭解情報的真僞。若她說此事是白女下令地,那就**不離十。要說菊和白女的關係不算好,但也不算壞,至少比起其他人,要親密的多。不過她們都是那種公事公辦,嚴肅認真的主。菊就算對白女有所不滿。也不會胡亂造她的謠,做出誣衊的齷齪事。
至於郭風,他是我派回來的,當時給他地命令就是讓他聽從白女的吩咐,就算事情是他做下的,估計他也不可能知道詳細情況。看來,問題的關鍵還在白女身上。
“白女現在在幹嘛?郭風那去啦?”我回京時,白女並沒有露面,這也是正常,畢竟此刻要找她求情。說好話的人可以從皇宮排到玄武湖去。甚至要對她不利的也不在少數,她如何能大搖大擺地公開露面?回宮後,我又因爲和姿兒她們久別,難免有些放縱,對有些事情沒留意,現在被菊提醒,才猛然醒覺。我甚至都不知道白女如今在做些什麼。連本該早向我彙報情況地郭風也不見蹤影,這實在有些不尋常。
“白女應該正在審理謀逆大案。至於郭風將軍,他在陛下回來前,就被白女派出去,具體做什麼去了,還不清楚!”
“你即刻讓她來見朕!”我給了菊一道手令。
菊接過手令,也沒多問,連馬車都沒叫停,就直接推門躍出,有若驚虹一現,矯若雲燕的消失在宮殿樓閣之間,引起不少宮女的驚呼,有幾個護衛下意識的阻攔,連人影都沒看清,就失去目標,只能呆楞當地,不知如何是好。
我對此到沒任何意外,菊的身手在皇宮中絕對可排到前三位,紫暄都比不上她,外面這些普通護衛更不在話下。
隨意招呼一聲,讓這些護衛不要緊張後,我將身體靠進軟椅,假寐起來。
白女來的很快,在車隊剛剛走出皇宮的時候,她就攔住我,菊跟在她身邊!就算半年未見,我也說不出白女有何改變,還是那幅普通的相貌,簡單的衣着,雙眼暗淡,毫無傳說中的凌厲逼人,陰險可怕。她若走在大街上,肯看她地人不會超過一位數。
就是這麼一個普通女人,卻讓所有人聽到名字都膽寒心驚,惶恐不已,不能不說是個不大不小地笑話。只是我聽說,她見不同的人,會裝扮出不同相貌,弄到現在,連我都不敢肯定,她見我的這幅相貌是否就是她本來的樣子。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我和她就算不看相貌,就能知道彼此。
將她叫上馬車後,我對她的妄爲還有些生氣,隨意和她說了些別後的閒話,就帶些質問的說道:“聽說你不僅擅自對地方勢力進行排查,還將隆興府一家富商滅門,爲何?”
面對我隱含怒氣地責問,白女到是平淡如故,甚至聲音都沒多少起伏:“建康謀逆案中有諸多地方強權人物被牽涉在內,微臣需要將這些事情瞭解清楚,將來纔好定案,至於這個富商,其本身是摩尼教餘孽,曾經資助過摩尼教叛亂,這次福建動亂,就有他地煽動和資助,他還和蒙古有所勾結。微臣這次私下行動,就是想引出蒙古在大宋的新主事者,此事已經有些眉目,郭風將軍就是去調查此事,還未回信。”
我聽地眉頭一皺,帶些疑問的說道:“蒙古的前主事者天閃不是沒來得及安排接任人選,就被朕殺了嗎?他所建立的那些渠道也多在我們的監控下,怎麼之前沒聽說蒙古出現新主事者?”白女點點頭,很肯定的說道:“微臣也是在這次行動中才發現蛛絲馬跡。這個主事者很狡猾,他沒有聯繫天閃留下的那些渠道,而是重新建立一個渠道,雖然進展緩慢,但也避過我方的視線。這次若非史嵩之等人和蒙古的聯絡,微臣也不能斷定蒙古已經有新的主事者。”
這個消息讓我大感震驚,一個情報系統不是簡簡單單,隨便可以建立的。天閃被我殺死後,對蒙古的情報獲取是個巨大打擊,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大宋內部情報,蒙古都瞭解的模模糊糊,不能確定。這次西北大戰,多次依賴這種情報的模糊性,讓蒙古上了大當,此事可謂關乎國家安危,戰局勝負的大事。
“若蒙古已經有新主事者,那就是說明,他們至少建立了大致完備的情報網絡,能夠有效的溝通獲取信息。這麼短的時間,完全拋開舊有系統,卻能達到這個地步,這個主事者不可小覷。”我對這個人也頗爲讚歎,“若朕預計沒錯的話,這個人可能是在拖雷來到大宋後,纔開始進行重建,估計他是拖雷安排在大宋的棋子。你對此事追查的如何?”
“有點眉目,但不確定。”
“爲何不對朕說清楚?”
“微臣沒有掌握具體情況,不知該如何說。”
我想了想,還是說道:“最近一段時間,你要將事情進展隨時向朕彙報,另外,你在負責的事情,菊會參與進來,那些確實有罪之人,或因其作爲可能或已經造成惡劣後果的,一個都不能放過,那些無大惡的盲從之輩,沒收家產後,貶爲庶民,不要過於苛待他們。過段時間,朕會安排司馬風公審行刑,你將證據準備好,公佈後,就傳詔天下。”
白女沉默的點點頭,沒有分辨或者解釋什麼。
見她如此,我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在此刻已經出宮,而皇家大劇院和皇宮離的不太遠。
揮手讓白女和菊退去後,不到一刻,雄偉輝煌的皇家大劇院就出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