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的三月,正是春光明媚,暖陽普照的時節。
溫暖的春風吹拂着建康城的大街小巷,溫馨中卻也有着淡淡冰涼,還帶着一種可以意會而不可言傳的水澤山林氣味,就像生命的脈動,低沉,而富有韻律。
行人們也不再是臃腫肥大的冬裝,而紛紛換上靈活多變,顏色華美的春衫,將街道裝扮的繽紛豔麗。特別是那些遊春的紅男綠女們,在暖和的春風下,衣衫飄舞,引人流連。
雖然經過那場可怕的午夜風暴,許多的豪門大族一夜之間消失無蹤,但這些並沒影響到建康城的活力。整個城市沐浴在暖暖的春風中,就像一頭從沉睡中甦醒,卻已經散發出熱烈活力的巨獸。燦爛溫和的陽光給城市播撒下明朗的歡快,如同一個個舞動的精靈,跳躍在高臺樓閣,廣場街道,讓人不由自主的生起一種莫名的愉快,似乎所有的壓力都消失無蹤,輕鬆無比。
店鋪林立的街道小巷,早已佈滿川流不息的商旅人羣,車水馬龍,摩肩擦踵,真是熱鬧非凡。不時有熟人在街道上偶遇,也不再有冬日的緊鎖眉頭,而是笑語相問,熱情邀約,充滿友善親切,臉上更帶着一種隱隱的自信與滿足。
相比於那些惶惶不可終日的官員豪門,這些普通民衆幾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除了街道封禁的那幾天外,就算最爲恐怖的官員清洗,也絲毫沒有影響到他們的快樂和生計,反到因爲少了那些橫行霸道的官宦子弟,地皮流氓,而顯得越發繁榮。人頭擁擠。
在將士的拼殺下,在官員的治理中,建康城瀰漫着安定繁榮地氣氛,洋溢着和平幸福的愉悅,所有人都相信,在大宋新皇的帶領下,大宋將逐步實現富國強兵。收復天下的夢想!
這種信心不是憑空生出,而是一次次的對外勝利,一次次的揚眉吐氣,最終讓麻木的內心恢復了活力,讓飽受屈辱地絕望生出希望。特別是大大小小,符合實際情況的改革。更是讓建康居民感受到和以往截然不同的富足和隨意。隨着生活的確實改善。精神上的需求也越發強烈,各種戲曲,雜技,舞蹈,音樂之類的興起,更是讓建康諸多民衆除了青樓酒館外,有了更多更好地選擇。
特別是皇家大劇院對普通人開放後,更是將這種氛圍《手機訪問http://》推上高峰。
無論何等悲觀地人,在看到如此欣欣向榮的局面,都會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種欣慰。一種難言的感嘆。對這些以往無日不生活在金人陰影下的百姓來說。少了以往的憂心忡忡,沒有了聽到金人南下,就惶惶不安的害怕。
趙昀,和那些耀眼的將軍們,總是會將一個又一個勝利的消息傳回來。
戰爭,對這些生活在保護傘下的建康百姓來言,似乎很是遙遠。最近除了聽到一些不自量力地叛亂外。就只有西北不斷傳來地勝利消息。
所有人都堅信,陛下一定會取得勝利。就像以往數次戰爭一樣,無論局勢如何險峻,最後的勝利一定是屬於大宋,是屬於陛下,對這點,建康的子民們有着深刻而固執的堅信。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街道市面上就開始流傳着陛下將要得勝還朝的消息,沒人知道這個消息是從什麼地方傳開的,好像一夜之間,這個消息就在街道上傳開啦!一些消息靈通的人士,從那些在港口忙碌,卻又欲言又止地官員身上,多少明白一些端倪,知道事情地真僞。不少先知先覺的人,已經在謀劃如何藉此機會討好一下朝廷,或者說趙昀,弄個什麼萬民傘,百姓衣地,讓上下高興高興。那些頭腦靈活,善於抓機的人,更是請出大批人手,將街道邊的一些好位置佔據,希望能夠賣個高價。
特別是昨天,當見到文武大員紛紛出發前往港口,連皇后的鸞駕也出宮後,沒人再懷疑這個消息的真僞,所有人都自發的跟隨着官員們前進。對這種景象似乎早有準備的皇城禁軍,將這些百姓帶到規劃好的地方。看着被排列的整整齊齊的百姓歡迎方陣,所有人都感到一種熱情的期待,但詭異的是,沒有任何一位官員承認這些百姓是他們組織的,統一口徑是自發:
一種非常有秩序的自發。
就在建康上下翹首以望的時候,發生一件誰都想不到事情,趙昀竟然沒出現,那支傳說中驍勇無比的親衛軍沒看到,那支威風凜凜的近衛軍沒出現,那支厚甲重盾,起步若一人的護衛軍更是連影子都沒有。這讓想看熱鬧的百姓失望不已,那些期待的官員驚疑不定。
沒有人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一直等到天黑,大部分的百姓忍耐不住散去,只有皇后貴妃,帶領着衆位文武堅持侯在港口,還有一些因爲各種原因而留下來的百姓富商。這羣人一直到第二日天色發白,才終於得知確定消息:陛下正在過江。
這個消息瞬間驅散了夜來疲憊,所有人再度昂首以盼,等待傳說中的王者歸來。
此時橫踞整個江面的樓船戰艦已經散去,只留下部分運輸船隊。 шшш ⊕тTk án ⊕¢O
在這些官員心中,沒人知道,對面的陛下到底在想什麼,更沒人清楚,陛下的到底爲何震怒。就連皇后卓妙姿,皇妃嶽念雪,總理大臣司馬風,軍部總參謀長吳武,也只是隱隱知道,自己一方精心策劃的盛大典禮,讓趙昀憤怒異常,似乎觸犯了趙昀某種禁忌。
雖然已經讓建康水師回營,但並不知道是否能挽回陛下的心情,這讓他們有些不安。
暖暖的春陽逐漸緩和夜來的僵冷,但在這些官員心中,卻無半分溫暖和煦的感覺,更失去歡快雀躍,大肆歌功頌德的心情。反而惶惶不安,陰霾上臉。每個人心裡多少都有些覺悟,這次事情辦砸了,而且砸地很是厲害,只怕這朝廷上下又要承受趙昀的雷霆震怒。
經過這次隱秘詭異的大清洗,剩下的官員心中本就藏着惶惑和擔憂,如今的特意討好。卻沒能達到預期效果,反將事情弄的更糟,這讓他們想起來就是心驚膽顫,猜測自己將要受到什麼責罰。
只希望不要太過嚴厲纔好。
在疲憊惶恐的目光中,大批地運輸船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幾隻先行的近岸航船更是已經靠近港口。隨着幾聲吆喝的號子。粗大的纜繩套扣在港口的木樁上,一羣臉色肅穆,殺氣騰騰地戰士從航船上下來。看都未看一邊地文武官員,就開始在港口布防,分派人手佔領港口的各個關鍵位置。
有些已經佔據制高點的皇城禁軍,也在對方的強硬要求下,讓出位置。對方的行動很快,皇城禁軍又是積極配合,所以對方的接管工作很順利。很快,原本擔當護衛主力的皇城禁軍。就徹底喪失了這座港口的控制權。只在附近擔任一些輔助護衛工作。
對這種行爲,建康這些文武重臣沒有任何反對,反到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這支作風強悍霸道的部隊,正是做爲皇帝親征護衛,平時擔當快速反應部隊地親衛軍!先行部隊地負責人就是副統領楊林,這裡很多人都認識他。
看到他們的出現,所有人都確定一件事情:陛下要回來啦!
這種明悟。讓這羣高高在上的建康文武又喜又憂。就像一塊可能含有玉的原石,在即將被切開的瞬間。那種深切的期待和死寂的擔心,讓人希望並害怕着。
就像一種痛苦地煎熬,坎坷之中,自有一種無言地思緒。
隨着上岸的親衛軍戰士越來越多,港口也逐漸活躍**起來,一種淡淡地興奮和喜悅在人羣中醞釀着,當那面高高飄揚的金龍旗出現在港口時,所有人沸騰了,歡呼着,高叫着,有些靠後的人下意識的掀起一層層的人浪,推擠着,涌堆着,和負責街道秩序的皇城禁軍角起力來。
我出現在船頭的時候,港口突然爆發出熱烈的高呼,“吾皇萬歲”之聲排山倒海,歡呼雀躍,沸騰喧鬧的巨大聲浪直撲而來,甚至讓我有措手不及之感。
舉目望去,人頭擁擠,興奮高呼此起彼伏,無有斷絕。
從什麼時候起,我竟然這麼受到民衆歡迎?
心頭的疑慮一閃而過,我的目光停在爲首兩人身上……
默默對視片刻,我舉步走下船頭,來到姿兒身邊,注視她含淚帶笑的容顏,原本的些微責怪和不滿,早已不翼而飛,只有無盡的疼愛和歉疚在心中醞釀,想說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僵持中,千言萬語都化爲一句話:
“姿兒,我回來啦!”
“妾身恭迎陛下回京!”姿兒的淚水奪目而出,遮掩般的《》彎腰行禮,讓我慌忙伸出雙手,將她輕輕托住,微笑着點點頭,纔看向念雪。
皎潔若蓮花的念雪清減了許多,卻更顯得亭亭玉立,清雅逼人,一張俏臉似嗔還喜,帶羞含怨,水濛濛的烏黑雙眸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看,似乎要將我整個人看個通透一般,讓我又慚又愧,遲疑片刻,才上前一步,低沉說道:“念雪,你瘦了。”
“哇……”
念雪梨花帶雨的向我撲過來,似乎忘了這裡是萬人矚目的港口,讓我又疼又憐,連連安慰不已,見她還是淚痕不減,乾脆就半抱着她,對司馬風,吳武等官員點點頭,微笑說道:“你們做的不錯,朕很滿意。”“吾皇聖明,威武天下,臣等慚愧,前不能退敵於朝堂,後不能追隨陛下於戰場,還請陛下見諒。”
“請陛下見諒。”
我擺擺手,不以爲意的說道:“事有輕重緩急,外敵入侵,朕身爲大宋之主,又爲天下兵馬統帥,豈能苟安於朝堂。坐視百姓遭到異族殘殺?何況若論治政,朕不如司馬風,運籌於帷幄,朕不如吳武,你們二人留在建康,穩定政局,籌措物資。支援西北戰場,爲我大宋立下汗馬功勞,何罪之有?今後再不可如此!”
轉頭看了看,見大多數官員都是喜悅中帶着憂色,乾脆大聲說了一句:“雖然建康有些官員陰謀不法,但你們今日能在這裡迎接朕。就足以證明爾等忠誠之心。今後,朝堂之上,希望諸位同心協力,不負我大宋百姓之期!”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的表態,就像一顆定心丸,瞬間就將官員們的心情穩定下來,越發高昂激烈的歡聲洶涌奔來,真是萬衆高呼。聲掀瓊宇。
大批的官員簇擁着我向前而去。也不知是誰安排地,當一輛十六匹全白色戰馬牽引的四輪馬車出現在我眼前時,我第一個感覺就是震撼。
這輛馬車在外形上和傳統的馬車有很大區別,最明顯的就是車廂要寬大不少,半敞開的造型,外面的廂壁上還雕刻有美麗的花紋,也許是照顧到我地喜好。沒有裝飾太多奢侈的物品。給人一種大氣質樸,卻又不失華貴的感覺。
“這是吳班大人。集合數十能工巧匠,費時三月打造出來的,說是預先慶祝陛下勝利。妾身見他一片赤誠,不好拒絕,陛下若要見責……”
“不用說啦,姿兒,念雪,你們隨朕一起登車!”
打斷姿兒的解釋,一手一個,將姿兒和念雪拉上馬車,身後還跟隨着紫暄,一行四人登車,竟然沒有半點擁擠之感,讓我嘖嘖稱奇,歡喜不已。
見我如此,姿兒才徹底放下心來,輕輕依靠着我,對我說起百姓自發前來迎接的事情。
這麼井然有序地自發,我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看着遠處層層警戒地皇城禁軍,我笑了笑,一揮手:“環城而行,讓朕也見見百姓們的風采!”
隨着這聲命令,馬車緩緩起行,親衛軍,禮儀部隊和部分皇宮護衛組成巡遊隊伍,將衆位文官武將包圍在馬車周圍,跟隨馬車前進。
出了港口警戒線,這裡的百姓見到我的大旗,那種撲面而來的歡呼和雀躍,猶如實質,甚至有種窒息之感,讓我也瞬間興奮起來,不斷的向他們揮手,由內而外的喜悅之情讓我激動不已,不斷對百姓的歡呼,頻頻微笑。
當我行進到中央廣場的時候,激動興奮的心情到達頂點,不顧姿兒和司馬風等人地勸阻,就站在馬車上,對着潮浪般地百姓發表了一番即興演講。
向他們闡述西北的勝利,將士的英勇,在看到民衆如癡如狂的反應後,我也按奈不住如火如荼的情緒,將我在廬州想到的一些對民衆有益的方針公開出來,引起更大更激烈地反應。
到了後來,我乾脆下了馬車,在紫暄和一衆護衛地陪同下,來到這些民衆中間,對這些普通民衆頻頻揮手致意,間或和某個激動的老人微笑交談幾句,更是和幾個看起來德高望重之人握手交談,稱讚連連。
我地這些舉動引起民衆越發高昂沸騰的歡呼,這些建康的百姓,似乎從來沒想過,一個帝王,卻可以和他們距離如此接近,只要伸伸手,就能觸摸到我,只要張張口,就讓我聽到喊聲。這種新奇的零距離接觸,讓他們不再將我當成高高在上,坐在朝堂,和那些泥塑菩薩一般的神明,不再是那麼可望而不可及。
在我的有意引導下,他們逐漸接受我的親切表示,自覺不自覺的對我表示出巨大的熱情。一路走過,歡呼聲沸騰喧天,不絕於耳。
到了後來,這些百姓甚至組成水泄不通的人牆,掙着要和我交談。最後在紫暄的嚴重抗議下,我才放棄繼續步行,走回馬車,在奔騰的歡呼聲中,繞行一圈,纔回到皇宮。
我不知道自己這個舉動算不算衝動之下的失態,但我卻從這些歡呼的民衆身上看到他們寄予我的信任和希望。相信我的這種即興演講,公開承諾,零距離接觸會給這些普通民衆一個深刻印象,只要我能完成那些承諾。隨着時間推移,這種印象就會逐漸變爲一種威望和期待,將會爲我贏得自下而上的支持和擁護,到了那時,我的地位才真正的牢不可破,沒有任何外在內在的力量能夠挑戰我的威權。
也只有這樣,我才能將改革推行下去,真正深入到普通民衆中間,讓他們享受到改革的好處,繼而擁護這種改革,保護改革成果,只有將這種利益和自豪深深融入到民衆之中,才能最終提升民族的精神,才能真正的建立一個強大的國家。
如果一個國家的經濟改革成果,戰爭獲得的利益,不能有效確實的分流到民衆手中,那無論是改革,還是戰爭,都將是社會動盪的源頭,因爲這些改革和戰爭,將沒有任何道義支持可言,那就註定會威脅整個社會的穩定,近而威脅整個國家穩定。
整個社會的發展離不開道德約束和利益分配,這對相互矛盾,卻又彼此促進的孿生兄弟。
對此,我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