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解,不過氣息仍然很弱的李平顯然不能給他答案,背靠着牀欄,也是東張西望的觀察着,希望能找到一點可以提供情報的信息。
阿里和李平兩人被向雲濤帶出鞏州後不久,因爲傷勢嚴重,而且旅途顛簸難免,李平,阿里和一些重傷員的傷勢逐漸惡化,就在向雲濤憂心如焚的時刻,老天開眼,他們遇到一支從建康開赴利州的宋軍,這是一支後勤部隊,在這支隊伍中,他們意外的遇到大宋軍醫的負責人都風南。
在他的幫助下,這些傷員的情況得到穩定,不過當向雲濤要求都風南接收這些傷員的時候,卻被他滿臉無奈的拒絕,只是留下一些珍貴的藥物後離開了。向雲濤沒有問他爲什麼,他知道,都風南出現在利州,也是情出有因,不可能讓一些無關的傷員影響計劃。
都風南留下的藥物很有效果,李平阿里等重傷員憑着這些藥物終於撐到京兆,並被送進京兆最大的紅龍軍團總部軍醫院,在這裡,他們得到周到而細緻的照料,傷口都得到妥善處理,除了還有些虛弱外,一切都開始好轉。
大約在半個時辰前,本來住在普通病房的他們被突然轉移到這裡,沒有人告訴他們爲什麼,那些擡他們過來的人,隨你怎麼發問,都是一聲不吭。弄的他們兩人有些疑神疑鬼,有些懷疑是不是宋軍高層對他們有了看法,認爲他們有問題而單獨軟禁他們?
不過懷疑歸懷疑。可是這裡比起普通病房確實要好的太多。地上鋪着厚厚地花毯,窗戶都用棉布加固過,關上窗戶,就完全不用擔心冬日地寒風。屋中除了兩張牀鋪,兩個牀頭小櫃外,還有一組酸棗木圓桌,周圍放着四個漆畫圓凳。桌上還有一套精緻的瓷器茶具,而在屋中的一角,還另外有一個美觀堅固的銅爐和放在旁邊的銅壺。銅爐裡面的炭火紅彤彤的。讓整個屋子都散發着一股熱氣,蓋上輕柔溫暖地棉被,渾身覺得熱乎乎的分外受用。
唯一讓人覺得岔眼的就是兩張牀鋪中間被人放上一把黑木太師椅。這把椅子設計巧妙,十分精緻堅固,如果坐上去,想必會十分舒適,只是放在這裡。就讓人覺得有些不倫不類,和整個房間地環境不太協調。
“看來有大人物要來看我們!”李平地目光最後停在太師椅上。
阿里有些懷疑。看了看周圍,低聲道:“或許是有人要來審問我們,故意如此也說不定!”
李平似乎不想分辯,無力的笑笑,靠在一邊,默然想着什麼,阿里卻是眼睛亂轉,考慮如果有什麼問題,應該怎樣衝出去比較好。
就在這兩人各想各的時候,虛掩地大門突然被推開了,幾名身着軍服的低級軍官走了進來,沒等李平阿里兩人有所表示,就自顧自的在屋中仔細的檢查了一遍,他們十分有經驗,任何可疑的地方都不放過,甚至不顧阿里地怒視,翻開他的棉被,將他詳細地檢查了一遍,就在阿里想發怒的時候,卻看見被同樣對待的李平正對他搖着腦袋,只得冷哼一聲,不言不動,任憑他們搜查。
這幾個軍官確認屋中沒有任何可疑物體後,互相一點頭,然後虛掩上門走了出去。
“你是對的!”阿里在他們出去後對李平道,“你覺得會是什麼人來看我們?看這架勢,來頭似乎不小!”
李平笑了笑,突然說道:“餘介大將軍或者高俊參謀長,或者其他地位相若的軍將,總之,是個可以在京兆做主的人。”
阿里素服李平的推斷,聞言想了片刻,猜測道:“難道是他們想問我們什麼?不過向參謀比我們知道的更詳細,沒道理這麼重視我們?難道有其他原因?”
被阿里抱有解答期望的李平卻突然搖搖頭,低聲說道:“不要猜了,等一下就可以知道!”
阿里一想也是,都算死過一次的人,還有什麼可怕的?這樣一想,他也安心的等着答案出現,只是目光還是忍不住有意無意的看向房門。
當房門再度被推開後,阿里精神一震,繼而明顯露出失望,因爲進來的是一批侍衛,一個個精神飽滿,雙眼有神。他們一進來就佔據了屋中的要地,將李平阿里兩人團團圍住,估計只要他們有所異動,這些侍衛就會讓他們身首異處。
屋中的氣氛頓時壓抑而不自然,連空氣都似乎不敢流轉了。
這不是尋常的侍衛!
阿里和李平對望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感受到震驚和疑惑。
到底是什麼人要來?
屋門處又是人影一閃,阿里的目光一掃過去,就不願意再挪開,一名身穿紫衫,身背長劍的少女慢慢進來。
此女面容清麗絕美,猶如山澗清泉動人心絃,仿若一朵出水芙蓉,清純高貴,纖毫不染,行走之間更有一種寶相莊嚴,優雅端莊,令人生出自慚形穢,有一種渴望親近,更想頂禮膜拜的悸動,不敢心存半點輕佻之念,覺得只要能夠這般看着她,就是人生一大快事。
這名少女清澈無倫的美目微一流轉,頓時滿壁生輝,所到之處莫不讓人心靈顫動,就連阿里這樣淡漠生死,心冷如鐵之人,也不覺得心懷一開,許多美好記憶涌入心頭,臉上僵硬的表情也漸漸鬆弛下來,露出和善的笑容,不敢在這名女子面前無禮。
當阿里將目光投到這名少女身上的時候,這名少女似乎有所察覺,轉過目光,對他微微一笑,如淡淡春風直入心田,更如和煦陽光撒入胸膛。一切的煩惱憂愁都似乎消減了。唯有眼前此刻纔是人生的永恆。
這是一位人間美麗地代言人,無論內在外在都讓人覺得秀美無倫。
直到耳邊響起一陣輕咳聲,阿里才驀然驚覺自己地失態,有些慚愧的看向李平,見他似乎並無取笑他的意思,反到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門口。
阿里連忙轉過頭,一望之下。又呆住了,
這次進來的不是什麼美女,而是男人。還是個年輕的男人。
但就是這個男人給予阿里的衝擊要比那個紫衣少女還要強地多。此人身穿一身精緻的杏黃色長袍,腰纏玉帶,胸前繡刻一頭雲中長龍猶如撲雲裂霧欲出。威勢萬鈞,容貌十分英俊,卻不怒而威,行動之間的從容鎮定撲面而來,神態間強大地自信不言自明。彷彿在告訴天下人,沒有任何人。也沒有任何事可以阻攔他地決心。
眼之中精光有神,睿智的光芒時隱時現,嘴角微微上刺又若胸有成竹,好像他已經看透世間百態,人心詭詐,更像是一種警告,不要想在他面前玩弄什麼鬼蜮伎倆,因爲吃虧的肯定是你,更凸現出一種殺伐決斷地果決之態,清晰的告訴別人,只要他下定決心,一切就不再是個問題,那種傲然獨尊的威嚴儀態逼人而來。
在精明睿智的神態中,一種藐視天地倫理,人間道德的氣息充斥欲出,讓人可以毫無困難地感覺到這個人不會拘泥於任何已有的成法,但又不會排斥對自己有用地東西,將理想的氣質和現實的精神融合爲一爐,給予人一種莫名的信心,讓人覺得,這個人做什麼事情都會成功,所有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下。
這樣的人才配稱的上天下之主!
莫名的,阿里對這個人產生了一種敬慕,還有一種害怕,心頭更有一種隱隱的興奮,好像一切就要不同了。
我一進屋,就看到屋中站着的那些侍衛,微微一皺眉,修紫暄就已經示意這些護衛下去,然後關上門,退到一邊靜靜的站着。
掃視了牀上有些目瞪口呆的兩人,我爽朗的笑起來,走到牀中間,大聲說道:“讓朕猜猜,你是阿里,你是李平,對嗎?”
看到兩人的表情,我就知道猜對了,見他們想起來行禮,我連忙按住他們,柔聲寬慰了幾句,等他們略微安定下來,我才坐到椅子上,含笑看着他們:“朕早就知道你們的名字,不過今日才見到你們本人,實在是高興。你們在臨洮的戰績真是可圈可點,我大宋軍中能有你們這樣的壯士加入,真是如虎添翼啊!”
此兩人似乎對我的到來感到非常不可思議,互相看了好幾眼,才由李平沙啞着嗓子說道:“原來是皇上親臨,罪將失禮,望皇上恕罪!”
我安慰的拍拍李平,語氣和緩的說道:“將軍不用自責,臨洮的戰敗非將軍一人之責,若要追究責任,朕也是首罪,將軍之職並不能決定戰陣軍機,苦戰而敗,非將軍之過,不要太放到心上,好好修養,等你好了,朕另有任用!”
李平呆呆的望了我片刻,語氣有些黯然:“可是罪將畢竟沒有救出師將軍他們,這……”
“師夢龍身爲一軍主將,中敵伏襲,並無理由將責任推歸屬下,大宋軍不是不講道理的地方,不會因爲戰敗,而隨意找一些替罪羊頂替。勝要勝的可能,敗要敗的明白,臨洮的事情你就當是個戰場教訓,以後不要再犯就行了。”
李平顯然沒想到我會將此事一筆代過,估計出乎他意料,讓他愣怔了半晌才喃喃道:“多謝陛下寬宏!”
我笑着表示無妨,正欲說話,右邊突然傳來一陣冷然的詢問:“皇上是否故意陷師將軍於死地?”
我看到李平的臉色變的慘白,似乎想解釋但卻一時不知該說什麼,笑容未變的拍拍他,然後轉頭看向左邊的阿里,他受傷頗多,渾身上下都是紗布,臉上也被纏了幾道,看上去,似乎連動一動都很困難,但他此刻卻目光凜然的看着我,有種豁出去的意思。
對視了片刻,我輕輕的說道:“阿里,本爲西夏通谷堡守將,長空無忌率軍入臨洮時,率部而降,並說服臨洮府守將降宋,其父爲西夏漢軍,姓名不詳,其母爲漢人,姓名不詳,兄弟姐妹,不詳,據其自稱,家人已經盡數蒙難於蒙古。作戰勇猛,善於臨陣指揮,平日沉默寡言,性格孤僻,不和他人交往,唯同金人潼關降將李平交善,頗受其羽翼……朕說的可有不對的地方嗎?”
阿里眼中的疑惑一閃而過,語調變的倔強:“皇上要查阿里來歷,當然輕而易舉,只是此事似乎和師將軍無關,皇上難道不敢說嗎?”
我笑了起來,猶如看到一個有趣事物一樣的笑了起來。
“如果朕說沒有,你會相信嗎?”直到阿里臉色變的勃然,我才收起笑容,定定的看着他。
他毫不畏縮的看着我,眼中流露出悍不畏死的桀驁,很明顯,他並不相信。
這是一個孤傲但卻渴望被人認同的傢伙!
“你說這話時,你的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其實不需要朕來回答,你問朕,只是想激怒朕,看看朕到底是不是你可以相信的人。”
我停下來,看了看二人的表情,站起身來,走到桌前,拿起上面的茶壺,倒了一杯茶,已經有些涼了,用脣碰了碰,又輕輕的放下。
“皇上,阿里將軍無心之言,請皇上大量寬宏,不要放在心上!”
是李平,相比較於而言,李平要比阿里明白情勢的多。
回頭望向阿里,見他看着李平,似乎想說什麼但喉結動了動,最終什麼都沒說出,只是有些鬱悶黯然的將頭轉向一邊。
對李平懇請的目光視若無睹,我徑直來到銅爐邊,拿起銅壺,微微一怔,揭開壺蓋看了看,若有所悟,輕輕放下銅壺,走到阿里牀前,看着他,緩緩的說道:“朕不是無情無義的人,師夢龍將軍殉國,不是朕的本意。”
阿里和我的目光對峙了片刻後,目光避過一邊,淡淡說道:“末將明白了,謝謝皇上!”
我點點頭,走到兩人中間,決然的說道:“現在臨洮的事情已經結束,你們好好養傷,等你們傷好後,朕另有任命。”說完,不待二人有所回答,就轉身出去,留下二人面面相覷,目光茫然中又帶着希望。
走出大門沒多久,尚懿一臉振奮的拿着一封軍情走了過來,語氣興奮的說道:“陛下,查出來了,那支蒙古人繞道去了吳嶽山,目的地現在還未明,鬼影總長已經派人盯着他們,相信不久即可有回報!”
我接過軍情看了一遍,淡淡點點頭,卻突然問道:“是你將他們二人剛送到這裡的嗎?”
尚懿愣了愣,滿臉不解的點點頭:“皇上如何知道?”
“細節決定成敗!”不等他回味這個話的意思,我接着說道,“你明天派人去問問他們對西北戰局的看法,以及對蒙古人的評價,要詳細,越詳細越好。另外,找人仔細查查這個阿里,朕不希望再看到這個不詳,那個不知!”
“是,微臣會做好的!”
我嗯了一聲,轉身向外面走去。
吳嶽山,又使出迂迴繞道的老伎倆,不過今次勝敗可就難說。
樓船夜雪瓜洲渡,鐵馬秋風大散關。
一切都該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