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修幾天不曾露面,晏清潭也想不到會在梅園見着他。
她很喜歡給御使夫人找不痛快,縱使她再不想看見她,晏清潭也保證每日去給她請安。一次兩次以身體不適推拒了,這時間長了總要見的。
御使夫人被她纏得沒轍,只好每天見她一面,面上還得裝的無比關切,心裡卻惱恨地想要殺了她。
晏清潭這天一大早就去梅園給御使夫人請安,她差伊兒買了子休樓最好的杏仁酥,今次也不用旁人,就親自提着食盒,在下人面前看來無比孝順。
剛掀開簾子,就看見秦念偏過頭去和御使夫人聊的正歡,看見她進來,只是對着點了點頭,神情乖順,也看不出來前幾天的猙獰。
按理說秦念嫁給梅巷,門不當戶不對地,實在是件丟人的事。可梅巷攀上了八公主,這在染玥國國主跟前一通美言,再加上國主近來心情不錯,也就封了梅巷一個樂師做,不但如此,還在皇城給他安置了一處宅邸。
晏清潭深深感慨梅巷溜鬚拍馬的功夫真是十頂十得好,但她也暗自搖頭,怕是梅府,打秦念進門,就不會平靜了。
回鎮府尹府聽聞皇上下了旨,把女兒到底是許配給了戲子,由頭竟然是秦念跟戲子公然在御花園苟且。秦老爺子當即氣的大病一場,揚言要跟秦念斷絕父女關係。
府尹夫人倒是想爲女兒製備嫁妝,看着她出嫁。到底是疼了十幾年的人,終歸是她親生女兒。可秦老爺子卻始終不肯讓秦念進門,也不許府尹夫人去御使府探望她。
秦士騎倔起來誰也拿他沒轍,一時鬧得有些僵。隨着婚期臨近,秦念也只得在御使府待嫁了。
秦念畢竟是御使夫人的親外甥女,而且他們姐妹歷來關係要好,所以也是實打實疼着的。
御使夫人擡眼看見晏清潭進來,柔聲道,“清潭真是勤快,日日來給娘請安。”
晏清潭看她一眼,那目光是啐了毒的鋒利,竟然都毫不加掩飾了,“御使夫人可是忘了?清潭的娘早在四年前就逝去了呢!難不成我娘沒死?”
“你……”御使夫人被她這一句阻的說不出話來,她想反駁回去,可到底不能在小輩面前公然失了體統,只得作罷。
秦修在旁邊的位子上坐着,雙目無神。幾天不見,他整個人就瘦了一大圈,似乎一陣風吹來就可以吹倒。
他看着晏清潭咄咄逼人,心裡納悶,嘴上不自覺地爲御使夫人說話,“清潭表妹這麼怎麼了,怎麼竟然對姨母如此不敬?”
晏清潭不看他,將食盒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輕輕揭開了蓋。
“御使夫人,你瞧,這可是我娘平日最愛吃的杏仁酥。現下她是沒法吃了,要不你替她吃了吧!”
御使夫人猛然站起來,一把把食盒推到地上,瞬時間碎片糕點狼藉滿地。
她終於忍耐不住,指着晏清潭大罵,“晏清潭!你鬧夠了沒有!今日不懲治你還真當我御使府沒人了不成?害得我溏兒失心瘋的是你,害得念兒要嫁給樂仕的也是你,你未免太可怕了!”
御使夫人現在就一個意思,有本事就跟我鬥到底!
“我可怕?”晏清潭輕輕地搖搖頭,“一次次設計害我,難不成我不入圈套,還成了我的錯了?”
御使夫人聞言沒有絲毫退縮,當即一個大耳刮子就準備猛扇過去。秦修卻起身擋在晏清潭前頭,生生受了御使夫人一巴掌,當即白皙的臉上出現五個紅彤彤的指印。
“哥!你瘋了!”
一聲脆響讓秦念立馬尖叫一聲,她本來是存了看好戲的念頭,可現在受牽連的卻是自己的親哥哥,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秦修怒瞪她一眼,“我長着兩隻眼,我清楚是怎麼回事,也自然有辨別是非的能力!國宴上的事,即使再愚笨的腦子也看出了個大概,念兒,你太叫我失望了!”
秦念吃驚的看着他,秦修從來沒有跟自己這麼說話過。他最寵這個妹妹,哪一次不是好聲好氣,柔聲細語?
晏清潭卻明白怎麼回事,國宴回來的時候秦修還是萬般想不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的妹妹就這麼輕易的被許配給了一個戲子?
憑着他的腦袋什麼時候才能想的通?晏清潭讓伊兒私下買通了他房裡伺候的兩個丫鬟。丫鬟私下嚼舌頭根被主人聽見根本算不得什麼,這下秦修的疑惑得解就順理成章。
秦修雖然愚笨且魯莽,但他爲人正直,又懂得知恩圖報。單看晏清潭幫他一次他就護她許多次來看,實在不是個壞人。正因爲如此,他纔會對秦唸的所作所爲感到寒心。
秦念張了張嘴,終究是什麼都沒說,小聲嚶嚶地哭了出來。
御使夫人心煩意亂,衝着秦修道,“修兒,她可是你親妹妹,你怎麼幫着外人說話?”
秦修冷哼一聲,扭頭看向晏清潭,“清潭表妹,我送你回去吧。”
晏清潭表面波瀾不驚,她點了點頭,看了屋子裡終於撕破臉皮的這兩個人一眼,嘴角噙笑慢悠悠出去了。
晨時空氣很是清新,這時候天氣漸漸放涼,秋季是愈發近了。
秦修在前面悶着頭走了半響,終於說,“清潭表妹,念兒年紀太輕又誤信他人,這纔對你多有不敬,若是你還承表哥這份情,希望你放她一馬。”
誰說秦修腦子不靈光了?這時候他居然看得這般通透了?知道御使夫人他們傷不了晏清潭,所以爲他們憂心?
還是說真就聽信了御使夫人的話,覺得她太過可怕,所以需要時時警惕着?以防這條毒蛇有天會咬了他最在乎的人一口?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秦少爺實在沒必要過分擔心。”
秦修聽到這話纔打心頭舒了一口氣。
“小姐,你看。”
眼尖的伊兒一眼就看見晏歧山和展蒼莫打圍廊過來,當即提醒了晏清潭。
晏歧山正值壯年,俊美非凡,可跟展蒼莫一比就顯得有些乏味。美則美矣,經常入眼反倒令人產生疲勞。
展蒼莫依舊是白衣錦袍,舉止飄逸,丰神俊朗的臉上佈滿疏離的笑意。
看得一衆丫鬟心裡怦怦直跳,卻又是趕緊低下頭去,這楓舞山莊少主,絕不是他們能肖想的。
晏清潭一見着展蒼莫,第一反應居然是想要避開。她同時心裡又充滿了疑問,他怎麼來了?
可沒等她閃人,展蒼莫早看見她了,嘴上跟晏歧山說,“大人這女兒,可真是非同凡響。”眸子裡的鋒芒卻銳利地落在秦修身上。
秦修疑惑地感受到一股子不同尋常的緊張,這時他也是看見了這倆人,展蒼莫他在國宴上也是見過的,當即拱拱手道,“姨父好,少主好。”
晏清潭也動作輕快地行了個禮,就要翩然離去。她是越來越不想跟展蒼莫多做糾纏了。
晏歧山卻恰到好處地說,“清潭,等等,少主是特地來找你的。”
晏清潭停在原處,輕挑眉頭目光無畏無懼地看着展蒼莫,“喔?不知道少主找清潭所爲何事?”
展蒼莫低聲道,“自然是婚事。”
晏清潭被他這一句話駭到,反問道,“什麼婚事?”
晏歧山哈哈一笑,提醒着,“自然是少主與你的婚事啊!清潭,你怎麼糊塗了,小時候你們不是早就定下了婚約麼?現今你也快及笈了吧,婚事也要拿出來提提了。”
展蒼莫不說話,只笑着看晏清潭。晏清潭也不說話,心裡卻揪的難受,難不成他是要變卦麼?
明明早就說好了,藉着這次完成任務順利復仇,難道御使夫人這麼着就能逃脫過去?不行!堅決不行!
晏歧山很會看人臉色,立馬拍了愣着的秦修一把,“修兒,陪姨父下棋去。少主,清潭在這裡,在下就不多陪了。”
展蒼莫怎麼可能會拒絕?他點頭的同時,晏清潭心裡又是警鈴大作。
“少主還是初次來御使府吧,不若清潭帶你到處逛逛?”
展蒼莫一把就把她攬到懷裡,低聲道,“我是不是初次來,難道你不清楚?”
再一看伊兒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就不見了人影,周圍的丫鬟也都憑空消失了不成?
晏清潭簡直惱羞不已,展蒼莫死死地攀着她的腰身,簡直沒有一絲一毫放手的意思,聯想到剛纔所說的婚事,臉色都有些發白了。
展蒼莫眉頭皺起,十分不悅,“怎麼怕成這個樣子,我有這麼可怕麼?”
晏清潭沉下臉來,“你先放了我。”
展蒼莫有軟玉溫香在懷,怎麼可能輕易放手,他緊緊地箍着晏清潭,語調還是慢慢的,“你怎麼跟雲初夏在一起就能笑得那麼開心,跟秦修在一起也能那麼自在。只有跟我在一起,就跟刺蝟似得,全身防備起來,這是爲什麼?”
晏清潭當即愣了,堂堂楓舞山莊少主,頭一次能放任她碎筋散發作見死不救,這次又來跟她說這種奇奇怪怪的話,這是爲什麼?
晏清潭雙手抵在他胸前做出防禦的姿勢,坦白講,他的懷抱很寬敞,雖然隔着衣服,依舊能摸到肌肉緊實,觸感似乎也不錯,淡淡的清木香也不討人厭,可她偏偏就怕他,這又是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