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有人敲門,晏清潭磨磨蹭蹭了半天才起身開門,此時屋子裡已沒有商陸的影子。
“門外的那幾個人怎麼回事?”
戚不寐朝屋內看了一眼,眼神不帶一丁半點笑,十分詭異。
晏清潭打了聲哈欠,揉揉眼角,看起來十分疲倦,“攝政侯,這是發生了什麼事?這麼晚了?”
“少夫人難道沒聽到屋子外面的動靜麼?”戚不寐直接踱進屋子裡,“少夫人這屋子,先前進去過不少人吧?”
“啊?”晏清潭彷彿睡得迷迷糊糊沒反應過來似得,“確實進來了不少人,你不是撥過兩個丫鬟,說要伺候我的飲食起居麼?”
戚不寐環視四周,一切已經有所瞭然,他臉上浮現出古怪的笑意,突然伸手掐住了晏清潭的脖子,“我不是雲初夏,沒有半點憐香惜玉之心。我也不是展蒼莫,會中了你的美人計。”
脖子上的手一點點收緊,晏清潭心裡涼成一片,他真的下了狠心,竟然決心要置她於死地!
“你…怎麼……這麼肯定…跟……我……我…我…有關?”晏清潭只覺呼吸困難,一張白皙的面龐都通紅了,她艱難地說着話,一手把着戚不寐的手,一手拼命在自己身上摸着什麼。
“我想要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如果想着逃離,那就只有死路一條!”戚不寐臉上爆出猙獰的青筋,整個人渾身都藏着壓抑不住的戾氣。
晏清潭剛摸到一把匕首,她從來都睡不安穩,戒備心很重,因此身上總帶着一把匕首,是此前在楓舞山莊費勁心力自己打造的,它還有一個血腥的名字,喚做“斬骨”。而她身上摸到的就是“斬骨”。
她其實並非沒有想過放棄報仇,可是以打造“斬骨”爲磨練的開始,那麼稚嫩的手被火星濺起一個個水泡,她就告訴自己,原來有些事情,放棄比堅持更難。
她卯足了勁正要將匕首拔出來時,聽到雲樓出來驚叫一聲,衝了進來。她這一下遲疑,竟然覺得窒息的痛苦竟讓她沒有力氣拔出“斬骨”了!
雲樓抱住戚不寐的腰,試圖將他拉離晏清潭,因爲慌亂口中語無倫次地喊,“不寐,你不要!你瘋了嗎?不要這樣!快放開清潭!”
戚不寐一手大力將她甩開,晏清潭脖子上減輕了力道,她瞅準時機,快準狠地拔出“斬骨”刺了戚不寐一刀。她估量過,雖會導致重傷,但並不致命。
戚不寐悶哼一聲倒在地上,他的胸口插了一把匕首,深到幾乎沒了根,血大片大片地淌落出來,映襯着他玄色的衣袍,無比妖冶。
門口的人見狀立馬衝了進來,齊齊把刀架在晏清潭的脖子上。“大膽!居然敢傷侯爺!”
雲樓被甩在圓桌上,將桌上的杯盞器皿通通掃落到地上,茶杯的碎片也扎到她的手上,腰背撞到堅硬的桌角,立刻就劇痛傳來。
她卻不管不顧,立馬蹲坐在戚不寐身前,見到如此場景大腦一片空白,聲音帶着哭腔,“不寐,你怎麼了?別嚇我啊!”
卻有一把劍架在戚不寐脖子上,商陸不疾不徐地道,“快!把她脖子上的劍拿開!否則你們侯爺立馬沒命!”
手下人看見戚不寐痛得都說不出話來,不敢不照辦。商陸見晏清潭的危機解除,才鬆了一口氣,“清潭,你快走!”
晏清潭咳嗽了半天,終於緩過勁來,她看了商陸一眼,二人交換了神色,她立馬起身,就要跑出去。
本想拉着雲樓一起,未料到她竟然向後退了退,“清潭,你快走吧!”這是已經表明了不想走的意願,她也就不勉強她,腳下生風即刻跑了。
商陸看着晏清潭跑得沒了影,迅速跳起來灑了一包迷粉,當機立斷打窗戶飛了出去。
晏清潭剛在驛站外頭碰見展玄昕的馬車,就看見商陸先她一步在馬車上坐着。還沒等他們興奮,就聽見雲初蕊尖銳的聲音,“抓住他們!別讓他們跑了!”
話音剛落,大量兵士衝了進來,一眼看去就是訓練有素、不好對付的皇室鐵甲。
霎時馬車已是軾斷轍毀、分崩離析了。商陸飛身出來,展玄昕就道,“商陸,看着清潭,讓我來!”
“胡鬧!”
還沒等他們開打,嚴厲的訓斥聲已經破空而來。展玄昕猛的一震,心頭隱着興奮和不安,這聲音,他太熟悉了。
白衣男子幾步踏空而來,負手而立,宛若皎潔月華般出彩。所有人均是一怔,眼睜睜看着他落在展玄昕前頭。
在其後,五個神情一致的人,皆是身着夜行衣,黑布覆面,緊接而來,齊齊落在他的左右。
其中一個黑衣人上前,緩緩道,“得罪楓舞山莊的人,都、要、死!”
說完,五人一齊飛身上前,當即利刃染血,再不發一言。
兵士早就見識過楓舞山莊五大墨衛的架勢,此時是嚇得腿都有些軟了,只能奮力應戰。
展蒼莫的眼神輕輕掃過展玄昕,不同往日,他的目光帶着十分的威嚴。
展玄昕不敢看他,對着他這個大哥,他做出幫着嫂子逃走的事,實在是無言以對。
展蒼莫卻不看他了,直直向着晏清潭走了過來,憑誰也看得出來,展蒼莫的怒氣已經沒辦法遮掩了。又或者是,他根本不想遮掩。
商陸站在晏清潭面前護着他,展蒼莫卻一把推開他,面對着晏清潭,依舊是帶着生硬的語氣,問,“小瑤在哪裡?”
晏清潭抱了十分的警惕看他甚至對着戚不寐都沒這麼警惕。她覺得渾身似乎都被冰凍住了一樣,她竟然實實在在感覺到了害怕!
“這一切都是我做的,小瑤以心爲主並沒有錯,懇請少主不要責罰她!”
身邊的殺戮之聲不絕於耳,都被他擋在了身後。她依然姿態倔強地看着他,就好像在看什麼可怕的怪物,這實在讓他很不爽。
“她沒有錯?”展蒼莫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她首先是楓舞山莊的人,然後纔是你的隨從。而且,你也是楓舞山莊的人。”
“我知道你一直想擺脫楓舞山莊這個烙印,可是怎麼可能?你要記得是誰幫着你復仇,是誰收留了你最無助的四年!”展蒼莫這幾句話簡直就是吼出來的,“我們是拜堂成親過得,你是我娘子,我是你夫君,難道婚姻在你眼裡就是這麼隨隨便便?前一秒讓我以爲是郎情妾意,後一秒就設計我偷偷跑出來?本少主是讓你這麼戲耍的!”
他第一次發這麼大的火,晏清潭居然覺得心裡委屈不已,可她又什麼都不說,瞪大了眼睛死死看他,淚成串地滾落了下來,在衣襟上暈染成一片。
展蒼莫覺得心裡猛然觸動,語氣不再強硬,卻仍是火氣不減,“事到如今你還在我面前演戲?”
晏清潭冷哼一聲,拿手背使勁擦了臉上的淚,可是越擦流的越多。她索性不擦了,一攤手,做了個無所謂的表情,轉身就要走。
展蒼莫一把拉過她,氣急敗壞,“現在你還是想着走?哪怕在我身邊最安全,哪怕利用我一下子,你都不肯?我就這麼讓你不稀罕?!”
晏清潭不說話,展蒼莫不說話,展玄昕覺得插不上去嘴,商陸是壓根沒打算說話。四個人就這麼僵着,展蒼莫死死拉着晏清潭不放。
晏清潭委屈,他就更委屈,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他心心念念找到她,她卻一心一意只想着逃離。
終究是看她淚流滿面狠不下心來,他也顧不得自己說了多重的狠話了,一把就把晏清潭摟了過去。
晏清潭頭埋在他的胸膛處,沒有抗拒,也沒有說話,看着不知道有多乖順。
她心裡不怎麼好受,她說不清楚自己對展蒼莫是什麼感情。剛纔看到他的一瞬,她居然是喜悅的。他用這麼兇的口氣對着她發火,她委屈極了。此時聞到他身上的清木香,她覺得從未有過的安心,她究竟怎麼了?原來她,已經對他依賴到這個地步了麼?
可他心裡就更加不好受,成親之前她也是這樣,越是順從,心裡就越是抗拒。他有多麼喜歡她,她從來都不知道,或許也是不想知道吧。
怎麼做都不能讓她歡喜,他該怎麼做?
雲初蕊躲在一旁,嚇得說不出話來。她剛纔看見展蒼莫出現心裡一陣狂喜,可很快就意識到他的不對勁了,五大墨衛出手的時候,更是快要被嚇死,雖然隔得遠,但仍是想象着血濺了自己一身一臉,覺得無比惶恐起來。
展蒼莫卻不管眼前是什麼場景,更不管羿日國和歲醒國的結盟,放任他們大開殺戒,自己確是帶着晏清潭輕飄飄地離開了,根本就是比戚不寐還要殘忍的惡魔!
晏清潭被他抱着騰空起來,她睜着眼,低下頭看底下的屠戮場面,再看看展蒼莫,他這是爲自己泄憤麼?
展蒼莫卻撫着她脖子上的掐痕,右手握緊她的手,登時一股赤熱的內力襲來,“鐺”得一聲,她體內封存輕功的銀針居然被他逼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