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吃過早飯,譚青楊等人立即安排了八組探子,帶上銀兩,分別化妝不同身份,進城去打探情況。而溫一霸、戚維國、鄭亦宗、譚青楊、申老鏢頭、蕭望南、朱耀祖、曾蔭祖等大營將領,也分成三組,各帶一個文算師,分別化妝成富商、找活幹的鏢師和賣菜販子,前去縣城各處和軍營踩點。
這麼多組各自按各自方式、各自從不同渠道打探和踩點的探子,要是一個一個來介紹他們打探和踩點的過程,那就會有多處重複,會把話囉嗦成王大娘的裹腳布,又臭又長了,所以,咱們說書,還是把他們的多種打探結果,綜合起來說,比較方便。
這個鶴峰縣,縣城離兩省邊界不遠,向南向西的鄉腳,跟一般小縣差不多,但向東和向北,那可就太寬太寬了,是一個十足的大縣。“兩不管”和“鄉腳寬”這兩個條件,讓鶴峰縣令得以任意妄爲地放膽撈錢斂財,這又是一個不打點夠數就不能派放來當縣令的肥油縣!
鶴峰縣的知縣叫郭廷之,現在也已年過花甲了,爲了不被新科縣令替換,都上下左右打點過好幾次了,又是一個不幹到土埋下巴就不想讓位的老官油子!
郭廷之這人,名字像讀書人,形象也像讀書人,很有點兒老學究的氣質,他要是標榜自己是清官廉官,恐怕誰都會相信,因爲雖然同樣穿知縣袍服,戴知縣官帽,但在衆多縣令中,就數他看上去一身正氣。還別說,郭廷之當年剛派放到鶴峰縣來任知縣時,凡是看見過他的鶴峰人都說:“這下好了,終於換了個好縣令,鶴峰會好過日子了!”
郭廷之雖然是以文舉人派放的知縣,他少年時卻也學會了家傳的清泰拳,因家道殷實,他老爹覺得這點兒家傳武學不足以幹大事,又送他去學了伏虎功,他這人天生聰明,不僅學會了上乘內功,竟然也沒誤了讀書考舉!
郭廷之剛上任時,原縣衙裡的老捕頭以爲這是一個文官知縣,仗着自己會血手印,就沒把這個書呆子新知縣放在眼裡,好幾次想給新縣令來點兒下馬威,好操縱和要挾縣令爲他自己謀利。
這郭廷之畢竟因剛上任,開始還是忍了幾次,等他大致熟悉了縣衙的事務後,一次在大堂上,抓住了老捕頭當庭抗命這個機會,喝叫捕頭跪下,捕頭昂頭站立,拒不下跪,大堂裡的人都沒看清,這郭大人怎麼就突然站在了老捕頭身邊,伸出兩手,一下就端下了捕頭的頭顱,再輕輕一拋,滴着血的頭顱飛過衆人頭頂,飛出大門,直飛到前院大壩子中間,才“咚”地掉地,並向前滾了一丈多遠!
拋掉了捕快的頭顱,郭廷之拍拍手,手上竟連血都沒有沾一滴,可見他的動作之神速!
回到公案後面,郭廷之猛一拍驚堂木,但語調平靜地說:“諸位聽好了,你們都看到了,是犯上作亂的人脖子硬,還是本縣這雙手掌硬!明白告訴你們,這個罪犯捕頭,不就會使血手印這種小把戲武功嗎?竟然膽敢來冒犯本縣!本縣可是會清泰拳和伏虎功的,本縣的伏虎功,能一掌打碎了斗大頑石,這些犯上作亂之輩,能有本縣的手掌硬嗎?”
這一下,就連同樣由上面派放的縣丞,也都對郭廷之唯唯喏喏的了,自然,郭廷之就把他的會八卦掌的小舅子弄來補了捕快的缺。
於是,郭廷之這一立威,震住了縣衙的所有人,他的武功,也在鶴峰傳開了,於是,他就提前開始了他的斂財計劃。
郭廷之剛來上任時,就有了三個老婆,來鶴峰後,四年內又娶了八個老婆,還在他的十一個大小老婆給他生養成了的兩兒四女,全都還在學武功的那些年裡,他就已經在鶴峰置下了很大的產業。
城裡,還郭廷之剛來鶴峰的第三年,就擁有了特大的四進大豪宅。鄉下,郭廷之擁有七百多畝田土,建有大農莊,農莊裡除了糧倉、麪坊、油坊、碾米坊、香蠟坊,還有一個很大的棺材坊!另外分別在兩個比較熱鬧繁華的鄉鎮上,各有一家老字號油坊和老字號燒坊,不知怎麼的,就變成了他郭廷之家的了,這些,都是他的舅子們在打理。
不消說,全縣城裡的麪粉、麪條、大米、燒酒、食油,必須購買他郭家的,全縣城鄉的棺材、香蠟,必須買他郭家的,否則,就要抓人,挖墳砸棺!這還不算,郭廷之還規定,全縣城鄉的所有房契地契,所有生意業狀,每年都要年審一次,自然是年審費不菲了,一個大縣,光這筆費用就非常驚人了!另外,郭廷之也很開腦洞,在他這個縣也規定有生死稅,生兒生女要交添丁稅,人死了要交陰地稅,就是說,不僅棺材賣了你的暴利價錢,還要你再交一份稅!當然了,說是稅,誰知道上交朝廷沒有?難道還有誰膽敢去過問過問?
郭廷之的兒女們學成武功回來後,郭家更是人強馬壯了,就又開了三家生意,把縣城裡原有的雲鶴武館和馳遠鏢行“盤”了過來,分別由兩個兒子去打理,另開了一個鶴峰保護局,四個女兒就專門坐地收錢,全縣城鄉的所有非農行當,都要額外付出一筆保護費!當然,郭家的兒女,除了查賬,是不會去做跑腿收錢的事情的,這三家生意,都是僱請的幫手。
郭廷之的兒女的武功,兩個兒子學的是金剛功,四個女兒學的是月神功,這可都是上乘內家功夫呢!偏偏上天眷顧這個惡縣令,他的兩兒四女,竟然都學足了十層功!所以,當兒女回來再開了雲鶴武館、馳遠鏢行和鶴峰保護局以後,郭家的生意,就算登峰造極了!而郭廷之陸續招贅進年來的女婿,武功也個個都夠鏢師的級別!可見,這是多麼強勢的一大家子啊!
不過,雖然有些錢在郭大人眼裡不過是錙銖小錢,但是,凡是縣官能吃、可吃的一切錢,數目再小,郭大人也是不會放過分文的!不僅如此,他郭家一大家子,不管誰逢上了生期滿日,都要做酒,還要滿城請客去送禮呢!
知縣郭廷之如此全方位、多層次敲骨吸髓,鶴峰百姓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至於駐鶴峰的戍軍,因爲在縣城東門外約有五里地,這個距離,倒是爲義軍的行動提供了方便。
經過探子們的巧妙打聽,戍軍軍營裡的情況,就摸得很清楚了,而大營將領們也有一組前來踩過點,對軍營的方位算是瞭然入心了。
知縣郭廷之如此強勢,而又與戍軍的千總不沾親不帶故的,戍軍在鶴峰地面上,自然就沒有財路了,軍地關係,自然也就緊張了,所以,戍軍也從來不給縣衙派兵守城。
鶴峰戍軍的指揮使叫馬超,與三國時的蜀漢五虎上將之一的馬超同名,也有過人的武功,會的是讓人聞之色變的三陰功!武功雖好,但卻絕對沒有蜀漢馬超的英名,反而是個貪墨無度、暴虐殘忍的傢伙!他在鶴峰地方上撈不到錢財,就猛喝兵血,吃空餉,他這個千戶所,到現在跑得不到九百人了,可他向上報的還是滿編!
馬超的副將叫廖蓀竹,馬超在心裡恨死了廖蓀竹,卻又沒辦法,因廖蓀竹武會混元功,文能賦詩作賦,還熟讀過漢書史記和孫子兵法,雖然家中無錢打點,兵部和都司官員也實在不能派放得過低,就硬塞給馬超做了副將。
而馬超的武功,雖然略次於廖蓀竹,但也算武功了得,這還不致致於相形見絀,但論文采,馬超不過是能夠閱讀公文而已,身邊有了遠比自己強的人,就有如茫刺在背!而且這廖蓀竹,又非常不知趣,竟然不會對直接上司溜鬚拍馬,你就時不時假巴意思奉承幾句主官,也是好的啊,可這廖蓀竹不但不懂事,反而還時不時指出馬超諸多不是和不當!因而,尿不到一個壺裡去,馬超就只能來個表面和諧,虛以應付,有活兒就叫廖蓀竹去幹,好事情就把廖蓀竹撇開,貪墨所得,廖蓀竹連剩湯都喝不到一口。
參將叫馬自詡,是馬超的堂兄,只會形意拳和柳葉刀,是剛夠中武舉的水平,本來是要安排做百戶尉甚至總旗尉的,但因馬超做了指揮使,以接納廖蓀竹做副將爲交換條件,硬把馬自詡弄到自己名下做了參將。
馬自詡這人,人品極差,在馬超面前是趴兒狗,在廖蓀竹面前從不正眼看人,在下屬面前,那就是惡狼,所以全所百戶尉以下的官兵,是既恨死了他,更看不起他!
至於千戶所裡的那些監軍主簿文算之類,也是爲了五斗米而個個只求自保,沒有是非觀念,凡事順着馬超,但又都掌握着花名冊、軍餉軍糧賬目,馬超爲了把他們綁到一條船上,所貪所刮,還能讓他們吃一點兒殘羹。
雖然說這些相對富庶地方的軍士,不至於苦到陝北邊軍和戍軍那樣要餓飯的地步,但到底被抽頭多了,還是吃不飽,更別想吃好,尤其是餉銀,連拖帶剋扣,基本上被盡吃了,中下層官兵們要想出外喝頓小酒,都沒有銀子!再加上馬超馬自詡兩人對下暴虐,吼罵喝斥,是家常便飯,罰站挨板子,也是常事,更別說把下屬當人來尊重了,所以,這個千戶所,到現在跑得不到九百人了,但馬超也只是裝模作樣地口頭警告那些逃跑的軍事,卻並沒因軍事逃跑被抓回而處以軍法過,因爲他就是要明禁暗放,好吃空餉!只是不知道他去想沒想過,這樣跑下去,長此以往,哪天上頭的監軍來查到了怎麼辦?或者,某天把他這個千戶所作爲整編千戶所調去打仗,又該怎麼辦?
看來,大凡貪腐順手了的人,都不會顧及後果的,真是今天有酒今天醉,今日能貪盡情貪啊!
當然,當了解了戍軍軍營的狀況後,第十一大營“兩個祖”竟然情不自禁地說道:“哈哈,咱們第十一大營,八成是要有參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