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獻忠軍來到並拿下巡場後,才知道原來看的軍用地圖上標的巡場,是珙縣所在縣城的鎮名,而珙縣在以前朝代,先後還是僰都府、珙州府呢,到了明朝,才降府爲縣的。不過,管他叫啥地名兒,在這裡過大年,總是很好的,而且離長江很近,到了開拔時候,義軍突然就會出現在長江北岸!
三路義軍分別拿下長江南面的古藺、敘永、珙縣、筠連等歸四川管轄的各縣後,在珙縣扎定營寨,都已經是臘月十二了,從銅仁出來,就算這麼打緊安排時間,離過大年,也只有十七八天時間了。
這一年過的這個大年,因爲靠近長江邊,特意花高價採購了很多江魚,加上義軍又空前富裕,特別是來到了傳統的濃香型美酒的產酒之鄉,所以這一個大年,過得甚是滋潤。
當然,這個短暫的休息期間,張獻忠是帶人去沿江看了渡口的,並且準備好了渡江的事宜。
因爲隊伍多,輜重車馬多,剛過正月初七,也就是按照民間對正月間過年的講究,一雞、二犬、三豬、四羊、五牛、六馬、七人、八蠶、九龍、十虎的這十天內,分別是人畜過年的日子,人過年的初七一過,初八開始,隊伍就分兩路過江了。
西路是第一大營至第九大營,共九個大營,從離宜賓較近的李莊渡口過江,東路是第十大營以後的全部大營和中軍,從離瀘州較進的大渡口過江,過江後,兩路大軍分別做好拿下宜賓及州邊縣和瀘州及周邊縣的準備,一過十五就行動,拿下了宜賓和瀘州後,就合兵往自貢進軍。爲了這次過江少些解釋,反正義軍的兵器是雙頭叉,不會混淆,全軍就全部把胸標和背標蒙上“明”字,旗幟也都換成“明”字旗,當然,還是要給兩個渡口的船家兩年的渡船費,義軍有的是錢嘛。
等到東、西兩路的義軍都過完了江時,西路這邊已經是正月十三了,東路那邊卻已經正月十七了,所以,西路這邊倒是等了兩纔開始行動,東路那邊,一過完江就開始行動了。
這一次拿下的江北的宜賓、瀘州兩城,以及拿下翠屏和清剿鄉里,義軍都是以明軍的身份出現的,所以都收到了出奇不意的效果,而且在這兩處都分別收降了一個戍軍千戶所,因而第十九大營,又大大充實了一回!
另外,在這次拿下宜賓和瀘州兩城時,因爲是假扮的明軍,就是在白天突襲的,兩邊的義軍在突襲時,都發現了一個現象,都一時沒搞清楚,就是在消滅官府和富惡時,有不少百姓拿着器械,試圖來幫官府和富惡的忙,但看到前來突襲的,都是官軍,這纔沒有動手,但都遲遲不肯散去。不過,義軍通知百姓來領取錢糧時,這些人又特別積極,還有趁混水摸魚來領二遍的!
再說邵捷春,自損失了鄭崇儉部,再加上剿總把張獻忠軍追丟了,邵捷春雖然怎麼也不會想到張獻忠會從川南冒出來,但他卻格外小心,不僅做了保護成都的重點地區的軍事佈防,還要求各駐軍總兵隨時派出便衣探子,不要放過任何一個方向和任何一個要隘的可疑隊伍的情況。因而,義軍在渡江時,官軍的便衣探子就發現了,但還拿不準這是從哪裡來的軍隊,竟然這麼多,就繼續暗中觀察,直到這些“官軍”屠滅了兩城的官衙,誅殺了富惡,又都變戲法似地變成了義軍,這才趕緊分別回到駐紮在自貢和內江的都司指揮所去報告軍情。
自貢和內江的都司指揮所除了做防守和設伏的準備,又立即報告到了成都,成都這邊獲知了軍情,立即判斷出張獻忠這是要來攻打成都,不僅立即調集川內的兵力,重點扼守成都南、東、北三面,形成一道半包圍防線,通時飛報左良玉和楊嗣昌!因爲這個時候,邵捷春需要左良玉和楊嗣昌了!
邵捷春的這些系列行動,義軍當然一點兒都不知道。
義軍在完成了對宜賓和瀘州兩城及其周邊的肅清後,就還原成了義軍,稍事休息了一天,兩軍就合兵一處,直奔自貢而去。
這一天,將近中午時分,本來離自貢不過半天路程了,前哨探子飛跑回來報告,說不但自貢城內有大軍防守,前面二十多裡處,還有數萬軍隊在一處山谷設伏,估計這會兒已經埋伏好了!
張獻忠聽了哨探報告,下令停止前進,原地待命,就在馬背上,和景大山、吳剛、肖鋒一起,看了地圖,又向探子詢問了官軍設伏地點及其周邊的地形,遂做出決定:
從官軍是在自貢防堵和設伏來看,但並沒有對宜賓和瀘州佈署重點防守,說明邵捷春吃了大虧後,並沒有估計到咱們會從長江南面過來,而是在重點守護成都,那麼,就會在自貢、內江、遂寧、綿州這一線,佈設第一道防線,在眉山、資陽、德陽、彭縣這一線,佈設第二道防線,邵捷春既然已經發現了咱們,必然要通報左良玉和楊嗣昌,那麼,這個四正六隅十面張網,這張網就會撒在成都外圍這兩道防線和川中一帶,左良玉和楊嗣昌,就會急不可待地要在成都附近或川中收網!那麼,我們就來幫幫楊胖豬早上斷頭臺!
決定好後,張獻忠召來中軍的所有傳令兵,下令:趁還沒打響戰鬥,第十九、第十八、第十七、第十六、第十五,共五個大營,爲第一路軍,立刻暗中運兵,對欲伏擊義軍的自貢官軍,來個反包圍,重創官軍後,留出北面口子,讓一部分官軍逃回到自貢城裡,再把官軍包圍在自貢城裡,包圍四天後,留下要攻打樂山的跡象,趁夜撤離,但不要打仗,沿途須殺乾淨騷擾襲擊義軍的刁民和三三兩兩的行路人,寧可錯殺,也要消滅掉官軍的便衣探子!經內江與永川之間,遂寧與合川之間,順慶與廣安之間,朝大巴山腹地城口一帶集中。第十四、第十三、第十二、第十一、第十,共五個大營,爲第二路軍,趁自貢被包圍,內江不知就裡的期間裡,仍以假明軍騙城門的方式,結合突襲隊飛身上城牆的方式,總之隨機應變,快速拿下內江,再去一個大營,急行軍快速拿下資中,做出一副要往資陽進軍的樣子,然後趁夜回頭,第二路軍也走第一路軍的路線,朝城口一帶集中,張獻忠的中軍作戰將領,隨第二路軍行動。第三路軍,就是第一至第九大營,護衛中軍匠竈樁和中軍輜重,由第八大營打先鋒,第九大營斷後,先開闢出第一路軍應該走的路線,現在立即就出發,到了大巴山腹地,伺機再去葫蘆谷存放一批輜重,今年可能會有很多急行軍,輜重太多了,會影響行軍速度。
傳令兵就各自騎上快馬,飛跑到各大營去傳達緊急命令。
張獻忠的王家軍,獲知了官軍在自貢以南設伏的消息,立即放棄了向成都進發的計劃,就地分成了三路,各自去執行臨時下達的緊急任務了。
第一路軍的第十五、第十六、第十七、第十八、第十九大營,一接到命令,五個大營的將領,立即碰了一下頭,還是像以往的分路行動一樣,五個大營的將領走在一起集中指揮,並推舉辛慎爲臨時總指揮,同時決定,由第十八大營冒充明軍,以敗逃爲由,進入伏擊圈,從伏擊圈內殺箇中心開花,其餘四個大營就快速跑到伏擊拳外的山背後去,翻過山頂,對官軍實施反包圍,東、南、西三個方向都不給官軍留逃生機會。
二十幾里路,對習慣於急行軍的義軍來說,連同完成反包圍,也就是一個把時辰的事情,所以,還在未時裡面,就完成了反包圍,在等候動手時,將士們就吃點兒乾糧填填肚子。其實,義軍的肚子裡,從不缺油水酒肉,一頓把頓不吃飯,照樣行軍打仗。
第十八大營的將士蒙上“明”字胸標背標,換上“明”字旗,估計反包圍差不多要完成了,就裝成敗逃的樣子,衝進伏擊圈。
埋伏的官兵,本來是要伏擊義軍的,這支伏兵的都司總兵也知道了義軍假扮明軍拿下了宜賓和瀘州,但此刻進入伏擊圈的明軍,卻是一副逃命的樣子,並不是得勝之師啊?於是就拿不穩了,不得不派個副將去問問,得到的回覆是,我們是左大帥派來瀘州圍堵賊軍的,沒想到瀘州不僅已經被攻佔了,賊軍還派了超過我們三倍的大軍來反追殺我們,後面追上來好多賊軍呢,拜託幫我們擋一陣子!
都司總兵雖然將信將疑,可看到那麼多官軍狼狽敗逃的樣子,心裡也一時沒了主意,倒是想着,管他的,等到賊軍進入了伏擊圈,就立即發動攻擊,再去要求這支逃兵回頭參戰。
就在第十八大營進入了伏擊圈有十之八九的時候,也就是還有一兩個大隊還沒跑進伏擊圈,就聽山谷兩邊的山頂上,在先後不多一丁點兒的時候,幾乎同時響起了幾聲響箭,反包圍官軍的義軍,從兩面上樑上翻過來,納喊着俯衝向官軍!
就在都司總兵回頭看究竟之際,山谷裡驛路上的“逃兵”,突然不再狼狽,一下子變成了虎狼之師,分別向兩邊的官軍伏兵陣地衝上來!因伏兵都是埋伏在一箭之遠的距離內的,射箭纔有殺傷力,“逃兵”向兩邊衝得既突然又快速,所以官軍就沒有了放箭之機,而且背後的反包圍義軍也很快就衝攏了,結果準備了很多箭矢,卻一支也沒機會射出來!
這一下,可就輪到官軍吃大虧了!
這些官軍,這些年來也就是有幾次參加了追趕闖軍,偶爾參加過實戰,況且遠沒有義軍吃得好,又因被義軍上下夾擊,腰刀很難擋住雙頭叉,雙頭叉擋腰刀卻一擋一個着,氣勢上和兵器上就處於了弱勢,而且義軍的數量也遠遠多於官軍,雙方一交上手,官軍就被雙頭叉成片殺死,而將尉也頻繁被義軍將校殺死,都司總兵完全沒有料到,戰況的逆發展,竟然會這麼快!他稍稍觀擦了一下戰況,覺得伏擊變成了被反伏擊,而自己的軍隊明顯處於弱勢,這伏擊戰絕對不能再打了,就趕緊下令鳴金收兵,吹號撤退!
於是,官軍就開始敗逃,義軍自然是要追殺,並且一直朝自貢城追去!
天黑前,官軍總算逃進了自貢城裡,高高拉起了吊橋,城牆上佈滿了守軍,但是,這支伏擊義軍的都司,死傷達五分之四,就是說,殘兵敗將只夠整編成一個衛所了!
義軍一追到城外一箭之地外,就立即分爲兩路,去包圍自貢城。不多一會兒,也就是天擦黑時分,義軍就把自貢城團團圍住了!
官軍進城後,還沒喘勻均粗氣,義軍就圍死了城池,官軍想要給內江、資陽和成都送信都送不出去了!
義軍包圍了自貢後,就在包圍圈背後紮營,埋鍋做飯,後來一連四天,都是大酒大肉,因爲自貢城裡官兵只剩殘兵敗將了,根本就無力出來迎戰了。這幾天,義軍先叫了幾回陣,後來就故意在城外大聲嚷嚷,說這個只有殘兵敗將的破城,還圍個啥勁兒?不值得圍攻這麼一個沒有抵抗力的破城,不如去攻打樂山和成都……然而,到第五天早上,官軍的守城哨兵竟然一個個全驚呆了:這些賊軍,還真是連夜去樂山了,往西的一路上,還丟有扔掉的廢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