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張獻忠、譚青楊、申老鏢頭和景大山四人,從東門進了濟源城,寫好客棧,寄好馬匹,洗過臉,吩咐了掌櫃準備午飯後,就信步上了街。
因他們的穿着,都是頂級富商穿的綾羅綢緞,就連扮僕人扮夥計的,都穿得讓人眼紅,所以幾人在街上走着,隨時都能引來目光。
張獻忠他們吃午飯前這一會兒,就只打算逛逛街,把城裡的地盤子踩熟,有個明確的方位感,等吃午飯時,再向掌櫃打聽,下午再次上街找人打聽,所以就悠哉遊哉地各條街道閒逛。
一路逛過來,張獻忠他們看到了縣衙、高府、徐宅、樑宅、刁府、吳府、何宅、重陽武館、驛馬鏢行、豪金賭館、翠紅樓這些他們關心的目標,並把位置記在了心裡。至於那些書院、私塾、醫館、店鋪、客棧、酒樓、餐館、作坊等等,他們就沒有興趣去看了。
然而,張獻忠他們一直都沒有看到戍軍軍營,估計應該是在城外,不過沒關係,探子們會搞清楚的。
等到張獻忠他們把城裡面應該消滅的目標看清楚位置後,回到客棧,掌櫃早就把中午飯給他們準好了,而且爲了高貴客人能清靜用餐,特意把二樓最好的臨窗雅間給他們留着。
這時,大堂裡已經有好幾桌都上了客人,已經在吃午飯了。張獻忠幾人一進店門,掌櫃立即跑出來迎接,親自把他們幾人帶上了樓,安排在雅間裡。
小二緊跟着進來上了茶,申老鏢頭對掌櫃說:“掌櫃的,我們請你一道用餐,來,你也請坐下吧!”
掌櫃一聽,連忙說:“使不得,使不得,幾位客官是小店的客人,鄙人怎麼好來吃你們的請呢?”
申老鏢頭說:“大家都是江湖中人,不必客氣嘛,我們請你吃飯,也不是白請,還要向掌櫃討教些事情呢!”
景大山是頭一回遇到這樣的事,就說:“掌櫃的,你放心好了,我們不會少給你飯錢的!”
掌櫃說:“哪裡哪裡,鄙人不是這個意思。既然客官有事要問,那鄙人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鄙人這就安排小二上酒,客官先慢慢吃着酒,容鄙人去大堂安排一下,就上來陪幾位客官!”
“這就對了嘛,掌櫃快去快回!”
小二就開始上酒上菜了。
這裡是黃河北岸,離山西很近,所以山西特色很濃重,菜餚除了幾味煙燻野味外,還有糖醋肘子,糖醋魚,醋拌脷片,醋薰醃雞,醋溜白菜,就連味碟都是醋攪蒜泥。酒就不消說是汾酒了,只不過是這家客棧很少開壇的二十年陳釀老酒。
上齊酒菜後,小二說:“客官請慢用!”
小二走後,張獻忠說:“我們且稍等一下,待掌櫃來了再開席,這樣也顯得尊重掌櫃嘛。”
“好!”幾人都同意。
接下來,幾人邊吃茶,邊閒議着剛纔看到的那些目標位置。
少傾,掌櫃來到了雅間裡,客套後坐在下首靠角上位置,臉上堆笑,嘴裡連說“謝謝”。
譚青楊用手掌指着張獻忠介紹說:“掌櫃的,在下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商埠的少東家,姓張。我們是從西安過來的,特意到山西河南來看看各地的山貨和藥材行情,準備擇地開展生意業務,所以有些生意上的規則,要向掌櫃的請教請教,要是不懂貴地的規矩,我們要想來貴地發財,又如何能走幹路呢?掌櫃說是不是?”
“是是是,是是是,客官到底是大老闆,深諳生意之道,佩服,佩服!”掌櫃邊說話,邊倒上酒,舉起杯說,“來來來,張東家,幾位官人,鄙人先敬各位一杯酒,還望以後凡到了濟源,多多惠顧小店的生意!但凡張東家有問,鄙人必答!鄙人先乾爲敬了!”說着雙手捧杯,幹了自己杯裡的酒。
張獻忠幾人也幹了酒,連說:“好酒,好酒!”
掌櫃說:“這是小店很少開壇的二十年陳釀汾酒呢,只有最尊貴的貴客來了,才捨得打開!”
“謝謝掌櫃,真是有情有義啊!”張獻忠說過,就問道,“敢問掌櫃,這個濟源好像沒有戍軍,沒兵痞子,我等的生意又會少了一層麻煩呢!”
譚青楊、申老鏢頭和景大山倒是聽得出張獻忠何以要這麼問,但掌櫃就只管怎麼來討貴客高興了,答道:“張東家有所不知,這濟源城哪,還真有戍軍,有一個整千戶所呢!不過,對張東家的生意,不會有多大的影響。”
“此話怎講?” 張獻忠問。
掌櫃道:“原因有二,一是戍軍的軍營在城北二十來裡地的五龍口,離城還有點兒距離,二是戍軍的總兵鄧佐與我們縣的知縣高大人素來不合,鄧佐連守城軍兵都不給高大人派呢!而張東家您,只要和高大人搞好了關係,他鄧佐就不敢把張東家怎樣了!”
張獻忠裝着無知和好奇,問:“聽說一個整千戶所有一千多點兒兵力呢,鄧總兵怎麼反而會畏懼你們高大人呢?掌櫃能給在下詳細說說來龍去脈嗎?”
“好說,好說!”掌櫃道。
大家吃了幾下菜,張獻忠端起酒杯,對幾位“夥計”說:“來來,各位夥計,我們一起來敬掌櫃一杯酒,難得掌櫃的能不吝賜教!”
掌櫃喝了“張東家”的酒,感到太受尊敬了,心中高興,就有點兒不知姓啥了,但雖然乘着酒意,還是起身把門窗關好了,這才說:“幾位客官,先說哈,鄙人今天給你們說的,往後可千萬不能在濟源這個地面上說出去,更不能說是鄙人告訴你們的哈!總之,你們是生意人,能知道這些,對你們的生意大有好處,你們在濟源發財,就可少吃冤枉虧!鄙人我圖就圖張東家日後多多照顧小店的生意!”
張獻忠連忙說:“掌櫃就請放一萬個心好了!我們生意人,不關心別人的是非,只要對生意有利,我們感謝掌櫃的還來不及呢,怎能到處亂說呢?那我們還配出來跑生意嗎?”說着給申老鏢頭使了個眼色。
申老鏢頭會意,就掏出一錠二兩的紋銀,雙手遞給掌櫃,說:“難得掌櫃的肯幫助我們,我們有了掌櫃的賜教,日後在濟源地面,生意定能順風順水,這點兒小意思,還請掌櫃笑納!”
二兩啊!掌櫃自然是要推拒一下的,但還是忍不住趁早收下了。
收了銀子,掌櫃自然是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就說:“因說來話長,張東家幾位,還請先吃着酒,待鄙人出去安排招呼一番,讓小二不要來打擾,鄙人才好說得詳細,說得放心一點兒。”說完就開門出去了。
少傾,掌櫃回到雅間來了,張獻忠幾人又再敬了他兩杯酒,好讓他酒後吐真言。
掌櫃喝下酒,吃了兩口菜,然後放下筷子,打着手勢說:“還是先從戍軍說起吧,單是鄙人這個店,鄧佐那廝每年就要帶着他的心腹手下來小店白吃十幾回呢!那鄧佐,五十多歲,會太極功和二指禪,但他的副手中有一個叫吳剛的參將,纔不到四十歲,武功卻會三才功,比鄧佐武功高多了,鄧佐一直就有些忌恨,但這吳剛不願意幫鄧佐壓服知縣高彥邦,兩人不合就到明面上了,因而來白吃小店,那吳剛就沒有份兒。不過,聽人說,這吳剛很正直,從不白吃白拿別人的。”
譚青楊插問道:“掌櫃的,在下插問一句,那鄧佐跟吳剛不合,那他手下的百戶尉、旗尉和軍兵,是否融洽呢?”
要是行道中人,譚青楊這一問,必會引起警覺,可這時的掌櫃,就是要顯擺他是個百事通,啥都知道,說:“哼,融洽?下邊的人,除了他的幾個心腹外,全千戶所上上下下的人,恨不得吃他的肉,熬他的骨呢!鄧佐那廝,貪得無厭,喝兵血灌不飽,還想在地方上吃一嘴,但奈何高彥邦比他更是貪心不足,高彥邦不僅是知縣,還會六合功和鐵布衫,不僅武功高得了不得,還沒人能傷得了他,這鄧佐就不敢在濟源地面上動高知縣的財路了,這纔會使戍軍和縣衙長期不合的呢!”
聽到這裡,張獻忠、譚青楊、申老鏢頭和景大山心裡都在想,這個濟源戍軍千戶所,又是咱們的了!甚至,張獻忠心裡都在盤算,那個會三才功的吳剛怎樣來安排呢?
“可別說,”掌櫃接着說,“那高彥邦啊,可了不得呢,他不但武功高,他的兩個兒子,三個女兒,也是個個學了武功的,雖然 沒他們的老子武功那麼高,但個個也都是力能破木開碑的,這城裡的重陽武館、驛馬鏢行,早在三十年前就成了他高家的了,他們可害人不淺呢,武館的人,時不時要去暗中劫鏢行的鏢,丟了鏢告到縣衙,案子就由高大人斷,誰都知道箇中的奧妙,卻沒人敢說!這還不說,他們家還有個濟源同商會,是他們的女兒女婿們在打理,那可是坐地收錢呢!他們啥都不做,每年單從鄙人這裡,就要拿走九兩銀子呢!你們想想,這麼大個縣,他濟源同商會一年要坐收多少錢啊!所以,我們這個小店,一年要時不能多接待些你們這樣的貴客,給高家交了錢,我們可就算白乾了!哼,還不止這些呢,人家賭館和青樓,他家分文不出,每年要白分人家三成利潤呢!”
申老鏢頭故意說:“這麼看,我們要是來濟源做生意,只消把高大人的關係拉好了,戍軍就可以不理睬了!”
景大山也來湊熱鬧了,說:“這麼看,傍着了高大人這棵大樹,在濟源就能走幹路了!”
張獻忠故意說:“高大人在衙門和城裡這麼多的財路,那鄉下有沒有田產,也都無所謂了呢。”
掌櫃說:“可別小看這高大人,依鄙人看啊,那些知府還不見得就比他富呢,告訴你們啊,他家在鄉下,有將近一千畝良田呢!還在鄉下建有比城裡高府大得多的農莊呢!聽人家說,他家鄉下糧倉的存糧,要是肯拿出來,全縣人哪怕五年不收一粒糧,都能吃不完呢”
譚青楊問:“那重陽武館、驛馬鏢行裡的武功也高得很吧?”
掌櫃說:“這些,我們倒不是很清楚,但聽說高家僱的武術教頭,是個會日月劍的高手,高家的鏢行,因他們自家的兒子女兒女婿的功夫都不算頂尖,特意僱了兩個會八卦功的鏢師,他們的濟源同商會,僱的就是那些遊手好閒的地痞了。哦,聽說他們的鄉下農莊,也僱了十幾個練家子做打手呢!”
張獻忠見掌櫃把他所知道的,也都說得差不多了,這頓午飯,也吃了有些時間了,下午回去前,他們還要上街去再走走問問呢,就說:“非常感些掌櫃賜教,這下子我們就知道了,要是我們要來濟源做生意,只消把高大人這個關節打通,就可以高枕無憂了!不過,掌櫃請只管放心,我們來與不來濟源,都不會把你賜教的事情說出去的!來來,繼續吃菜喝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