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一回起,一旦有了戰事,張獻忠就不再是像以往那樣,戰戰親自率隊,一馬當先了,而是隻要沒有十分必要,他就在中軍坐鎮指揮了,角色換了,就得適應呢!
下面,我們來擺擺這次抓到了四個縣中最大的焦作的第六大營的主將嚴錫命,看看他是怎樣來運用張獻忠介紹的特戰套路的。
第六大營的主將嚴錫命,抓到了焦作,拿到了張獻忠爲他們準備的探子情況和地形圖,就和他的副將樑漢彪商量,先把營帳推進到焦作城外十里地,按照八大王的要求,再進行一番偵查再說,也好多鍛鍊一下自己的探子隊伍。
前面己經提到過,嚴錫命是王家軍剛成軍時的老將,算“開國元勳”了,他與其他早期大營將領一樣,都沒有副將參將,這樑漢彪,也是從後來投誠明軍的將領中挑選的,這人三十六七,比嚴錫命小一兩歲,就把嚴錫命叫大哥,此人生性沉穩,爲人忠厚,習的是一身月神功,還會神風刀法,武功甚至比嚴錫命還略高一籌,兩人配合得很是得心應手,而樑漢彪參加了義軍,又受到重用以後,越來越喜愛義軍這種生活。
嚴錫命和樑漢彪兩人一拍即合,領到任務的第二天,吃過早飯,兩人就帶上隊伍,經博愛以南的金城鎮,於當天黃昏前,來到了焦作城南約十來裡的寧郭鄉,隊伍一到,先頭的兩個大隊立即就包圍了寧郭場鎮,封鎖了消息,閃電般進鎮,誅殺了里長,又向百姓打聽到了兩家爲富不仁的大戶,一併滅門,搜繳出錢糧,全部分給了當地百姓。
等先頭大隊的誅殺行動結束,其餘大隊把營帳也都紮好了,各大隊就開始埋鍋做晚飯了。
嚴錫命的大營中軍就住進了里正家的還充斥着血腥味兒的空宅,中軍守禦大隊、匠竈樁,就分別住在了那兩家大戶的空宅裡,各大隊就圍着鎮子紮營,總之絲毫不驚擾百姓。
不消說,百姓得到了簡直是從天上掉餡餅一樣的好處,自然是對義軍的要求言聽計從,見識多點兒的,還主動向義軍介紹焦作城內的狀況。
第二天,一吃過早飯,嚴錫命和樑漢彪就派出了五組探子,每組三人,分別扮成不同行當,揣上銀兩,從不同方向進城,去從不同角度打探焦作的情況。
探子在前面走後,嚴錫命和樑漢彪也扮成大富商主僕二人,繞到東門進了城,從他們的渠道去打聽消息,並且實地踩點。
因爲大營就紮在城外十來裡地,就是走路的探子們,也就半個時辰不到就進了城,嚴錫命和樑漢彪雖然出門晚一些,但騎馬進城,也沒用多久就進了城,也找家大客棧寫了兩間上房。
各路探子在城裡都有的是時間,所以,當天就完成了打探,所有探子都回來趕上了晚飯。
回到軍營後,嚴錫命就和樑漢彪商量:“樑兄弟,反正不需要趕時間,我們就不必連夜通報情況了吧?乾脆明天吃過早飯再開會通報偵查情況。”
於是,吃過晚飯,嚴錫命派傳令兵去通知了各大隊將領和小隊校尉,明天早飯後到中軍開會聽情況彙報,就都各自休息了。
第二天,吃過早飯後,二十個大隊的全部主副將校一百二十人全都來到了中軍,但原里正家宅子的大客堂坐不下,就把凳子搬到院壩裡,在前方搭了三張桌子,中間坐着嚴錫命和樑漢彪,兩邊都是文算師,然後就叫各組探子彙報詳情,文算師則邊聽邊繪製地形圖。
這個焦作縣,相比博愛、武陟、修武三縣,要算大縣了,但是,大也是城池大,向東離修武,向南離武陟,向西離博愛,都只有不足百里,只有向北的鄉腳還算寬,但比起起垣曲這一類大縣,還是小巫見大巫了,而且沒有河防可吃,雖當陸路交通要道,但還是要比河津那一類水陸要衝,要差上一大截,只能說,焦作的財源比起博愛、武陟、修武三縣,要上好一些。
在明代,特別是明末,但凡縣官,都是縣治內的財源越少,百姓的賦稅就越沉重,因爲縣太爺能吃的人頭少了,每一個人頭要吐出來的血,自然就多了呀!
經打探所知,焦作縣的知縣,叫晏秀中,也是個升不上去的老官油子。大凡焦作、博愛、武陟、修武這一類既沒有水陸碼頭,又不當江河,轄區又小的縣,縣令都是那些在官場上不會混的,或者沒有靠山的,八成以上都是升官無望的倒黴蛋。這晏秀中,本來是舉人出身的朝廷命官,但因出身貧寒,既無官場血緣,又沒雄厚財力,自然就被放在了這一類縣份上了。
但是,也正因爲晏秀中的經歷,讓他在當了兩年縣令後,就看破了官場紅塵,不再追求升官了,就一方面把能吃的油水儘量吃進嘴裡,一方面把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全都先後送到雲臺山摩雲嶺的雲山怪客那裡,學了九宮圖功夫。只不過九宮圖這種上乘功夫,對骨骼資質的要求較高,只有晏老二一人學足了十層,其他三個都只學了八層、九層,而學到了九層的,竟然還是總排行佔老三的女兒。
但是,八層的九宮圖功夫,也抵足十層的八卦功了,八卦掌力能開碑,九宮掌能擊碎五尺方圓的斗大頑石!所以,晏秀中雖然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酸秀才,他的三兒一女,在焦作地面上卻是了不得的高手了!誰有那本事一掌擊碎斗大頑石?
在晏秀中四十五歲上,他的最小的兒子都學成了武功。晏大人就一改之前的表面上裝清官的模樣,一是派晏老大重新制定鄉下四百多畝田土的租佃規矩,並在鄉下的農莊裡招收了十二個莊丁,傳以九宮圖功夫,培養成打手;二是派功夫最高的晏老二,在城裡開了一家“河清海晏”武館,收徒傳藝,但卻暗中幹劫鏢勾當,害得本城的致遠鏢行苦不堪言;三是讓女兒晏老三在城裡的兩家賭館、兩家青樓和五家大商號強行持乾股,分文不花,坐地分紅;四是把最小的晏老幺弄去頂替了捕頭,製造冤案,吃訴訟,吃邢役;五是之前還要戴着假面具黑貪黑吃的貪腐敲榨,自恃自家一家子有了霸氣了,竟然貪墨得肆無忌憚了!所以這幾十幾年來,害得全縣各行各業苦不堪言,而鄉鎮的里正給晏大人進貢多了,搜刮百姓也就更變本加厲了!更可氣的是,雲臺山摩雲嶺那個雲山怪客,表面上是高人隱士,但暗地裡不僅巴結官府助紂爲虐,還偶爾化妝搶劫,幹些江洋大盜的勾當,就算拿到了證據的百姓,也無處能夠告狀!
也是在晏秀中的四個兒女都學成武功後,短短三五年間,晏大人就再度新置了三百畝田土,還把縣城裡的小宅子換成了三進的大豪宅,竟然把致遠鏢行給硬生生吃掉了,原鏢頭都不知是怎麼死了的!
當然,看着這些苦心經營的成就,晏秀中的心裡,很是快慰:升不上官又怎麼着?升官不就是爲了發財嗎?我晏某人,沒升官不照樣發財了嗎?咱有了錢,在官場上,上下通達,不是也更受人尊敬了嗎?再幹幾年,再多斂些財,就告老還鄉,解甲歸田,一家人守着金山銀山,子子孫孫都有用不完的錢,豈不美哉?沒準,憑着當幾十年縣令的餘威和雄厚的財力,還有超強的武力,還能幕後操控新來的縣令呢!
這麼看,這個焦作縣,屠滅的目標,就是縣衙、晏府、“河清海晏”武館、“致遠”鏢行、兩家賭館、兩家青樓和五家爲富不仁的大戶,鄉下則是晏家的農莊和十九個鄉里,這些都不是問題,但應該把雲臺山摩雲嶺雲山怪客這個假隱士剷除掉,以免再爲虎作倀禍害一方!但這個假隱士既然能教出這麼多高手來,他的道行究竟有多深呢?那就先把焦作城鄉清剿了再說!
花了一整上午,才把情況聽完和把地形圖校對繪製出來,於是,嚴錫命吩咐,午飯後稍事休息一會兒,下午到中軍來聽任務。
下午,全大營的大隊和小隊的將校們,都來到了中軍,坐好後,嚴錫命就開始下達命令。
以往,嚴錫命也與汪兆麟等早期將領一樣,無論面對邊軍,還是剿滅官府,抑或剿滅山匪,大多是大白天搞突襲。但經過淅川休整,聽了張獻忠培訓以後,在清繳淅川周邊十五縣的過程中,按張獻忠介紹的打法,確實做到了零傷亡,也沒驚擾和誤傷到百姓,因而,這一次,嚴錫命與樑漢彪早就商定,待弄清情況後,還是按張獻忠的套路來拿下焦作。
衆將校到齊後,嚴錫命說:“衆位兄弟們,大家都體驗過了,我們在聽了八大王的介紹後,確實贏得更爽,而且還做到了零傷亡!這一次,我們還是按八大王的套路來拿下焦作,我們現在並不是與明軍正面作戰,對付的都是地方官、黑惡武裝,我們堂堂義軍,拍幾隻蒼蠅,要是還發生自家兄弟傷亡,說起來,那可是臉上無光的事。不過,具體行動起來,我們卻要小心又小心,細緻又細緻,正如八大王說的,敵人再弱小,我們也不能絲毫輕敵!這一次,對手當中,無非有兩個九宮圖功夫學得深厚的對手,雖然我們就算與他們面對面地打,也不見得就輸給了他們,但我們要追求零傷亡,追求不驚擾百姓,所以我們還是要以最強的強勢來消滅那幾個九宮圖高手!下面,就由樑老弟來做具體安排!”
樑漢彪接着說:“這一次,我們大營算得上有運氣,撈着了焦作的任務。兄弟們都已經清楚了情況,而兄弟我和嚴兄,還親自化妝去城裡踩了點,可謂罈子裡捉烏龜了。就請兄弟們聽令,第一、第二大隊,以樁爲戰鬥單元,由卒尉帶領,於明天凌晨,悄悄圍住縣城,待城裡得手後發出信號,就從四門進城,去屠殺兩家賭館、兩家青樓和五家爲富不仁的大戶,然後搜繳錢糧,給百姓每人分發一百斤糧食、十斤肉、五斤酒、五斤油、一兩銀子,其餘的購車拉回大營中軍;在坐的將校兄弟一百二十人,組成突襲隊,跟嚴兄和兄弟我悄悄進城,先集中屠滅了晏府,因爲晏家的兒女都在家裡住宿,只要先消滅了晏府,其他縣衙、 河清海晏武館、致遠鏢行的普通練家子,就不是問題了。待拿下了焦作縣城後,全焦作縣的十九個鄉里,除開已經清剿了的寧郭,還有十八個鄉鎮,後天,就由第三至第二十大隊,每個大隊一個鄉鎮,去肅清全縣的里正、富惡!然後,我們再來商討剿滅爲虎作倀、暗中打家劫舍的雲臺山摩雲嶺的假隱士雲山怪客!下面,兄弟我再說說具體的行動方案和人員分工。”
等樑漢彪說完具體分工和協作要求後,嚴錫命說:“參加剿滅縣城的第一、第二大隊和在坐的突襲隊將校,明早凌晨寅時出發,寅時下時刻完成圍城,全部行動,爭取在卯時之內,交辰時以前完成!散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