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定邊休息的這幾天裡,除了每晚上全軍統一舉行酒宴外,張獻忠還一連用了兩個中午,把全營二十四個大隊的主將、副將,四十八個小隊的校尉、副校尉,一百四十四個樁的卒尉,還有匠竈樁的主將副將,共約三百大小軍官,召集到他的中軍營裡,擺三十桌酒宴,親自到每桌給所有人敬酒,結拜兄弟,鼓舞士氣,讓這些先後在短短十幾天裡才聚集到一起,又數次出生入死的大小軍官們,一個個對他感激不盡,紛紛表示,爲了他張老弟,一定要兩肋插刀,萬死不辭!
自由休息時間,從王威軍中與張獻忠一道投奔義軍的王尚禮、王定國、馮雙禮、馬元利、張化龍和劉進忠等人,把後來幾次投奔義軍的新任大隊主將叫到一起,到街上一家大酒樓去,拼桌子圍坐了一大桌,等上酒菜時,馮雙禮說:“各位兄弟,我等成爲兄弟,雖然有先有後,但成爲義軍中的兄弟,總共纔不過十幾天!我等以前在明軍中時,相信在座的,只有很少人以前是千戶參將,更別說千戶總兵了,而更多的兄弟,以前都是百戶尉、旗尉等中下層職務,但現在一來就是大隊主將了!其實,當什麼官,倒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要幹得開心纔好,兄弟們說,是不是這樣?”
衆將領紛紛說道:
“對對對,馮兄說得對,官大官小,並不是太重要,重要的是要幹得開心!”
“是啊,我等自從參軍以來,沒少受上司的氣,真他媽的是官大一級壓死人!官大官小,不都是同樣是的爹媽養的嗎?當大官的憑啥總欺壓下邊呢?有話就不能好好說嗎?”
“他媽的,哪個人敢說他沒有大意的時候?哪個敢說他沒有過錯?這些年來,稍不小心就犯錯,輕則軍棍,重則砍頭!他們那些有權砍頭的總兵,他奶奶的,再錯都是對的,他就算錯到底了,你下邊還不能說他有錯!”
“我說呀,要不是我們這些手頭沒有多少權力的中下層軍官,平日裡對下屬還算仁義,要我說啊,明軍裡的軍士,肯定天天都有逃跑的,大家都是來當兵吃糧的,不是來受氣的!”
“受氣也就算了,自從鬧天災這些年,我們這些當小官的,他媽的連飯都吃不飽,還要餓着肚子受氣!”
“嗨,你我吃不飽,那是因爲手裡沒權!你們不見嗎,哪個原來的總兵不是天天酒肉,還把家眷也供養得一個個肥豬似的!”
“他當官的天天大魚大肉,本來我們沒啥說的,可我們總該有酒有肉,總該吃飽啊!最可恨的,是他們能天天大魚大肉,我們卻喝稀粥都喝不飽!還被剋扣軍餉!他們吃的拿的,這不是把我等的股子貪污了,還能是啥?”
劉進忠聽到這裡,接過話題,說:“是啊,這些,在十幾天前,我們都有同感!現在你們看到了的,咱們義軍,繳獲這麼多,可王將軍他們和各營的大將們,並沒有把錢財用於他們私人貪污,說得好聽點兒,叫被他們佔有,而都是用來發展軍隊,和讓所有弟兄們吃飽吃好,還給所有兄弟按月發五錢銀子的軍餉,要知道,我等原來做百戶尉的,別說五錢現銀,每月兩百銅板都要被扣幾十個,災年這些年,還經常一個銅板都領不到,你們說,這樣幹,哪個心裡能高興?兄弟們,你們有的雖然才進義軍三四天,但感覺到了沒有?義軍真的是有福同享呢!”
“是啊,聽劉兄這一說,想一想,還真是呢,我們吃啥,張將軍也是吃的啥呢,估計,王將軍他們也是這樣的吧?”
“是的,兩位王將軍和中軍的將領們,也是在匠竈樁和弟兄們一鍋吃呢!” 張化龍接過話題,“兄弟我二十幾歲做百戶尉,做了七八年了,也沒見到王總兵和大家一鍋吃過飯呢!其實,只要大家都有酒喝,有肉吃,一天三頓吃飽飯,他們當官的吃小竈,我們並沒啥意見,問題是我們長期餓飯,又被扣軍餉,他們卻照常能夠大魚大肉,頓頓喝酒!這誰受得了?兄弟們加入義軍這幾天來,覺不覺得,像義軍這種官高不欺人,大家都情同兄弟,同吃同樂,包括所有士兵,都受到人格尊重,大家都能同鍋吃肉,同壇喝酒,這樣相處,是不是過得很開心啊?”
“是啊是啊!可惜,沒有能夠早幾年過上這樣的日子!”
“早幾年?早幾年那會兒,大家都還沒有餓急了,誰會拉竿子起義呢?不起義,哪裡會有這種有難同當,有福同享的組織呢?兄弟們說,是不是這樣的?”
這時,小二開始上酒上菜了。
雖說這幾天每天晚飯都是酒宴,張獻忠還在中午招待軍官吃了兩頓酒,但到底以前肚子裡虧欠酒肉太多,又特別是鹽池定邊新投誠的將領,見到了酒,還是顯得特別興奮。而從安邊過來的所有人,雖然先前飽吃了幾天,到底爲了打仗,這幾天吃了幾天的乾糧和淨水,餓倒是沒有餓着,但肚子裡也覺得虧了酒肉,見小二上酒上菜,還是聞着香沁心脾!
酒菜上齊後,小二給每個人的酒碗倒滿,說聲:“軍爺們請慢用,有事就叫一聲。”就退走了。
王尚禮、王定國、馮雙禮、馬元利、張化龍和劉進忠等六個從王威軍中過來的最早的將領,先端着酒站起來,王定國說:“兄弟們,請大家都端起酒碗,爲了能走到一起這個前世修來的緣份,爲了有幸能聚在張將軍麾下當兵這個緣份,我們兄弟夥,先乾了這碗緣份酒,然後,大家就隨意吃喝,一邊吃酒,我們還要一邊與衆兄弟商量一件大事!來,幹!”
所有人都一口喝完了碗裡的酒。
到底是軍人,沒那麼多婆婆媽媽的虛假禮節,幹了頭碗酒,大家就真的各自隨意挑菜,隨意喝酒,聽王定國等幾人說話了。
對於這事,這六人之前是早有商量的,這時,劉進忠說:“在說今天要商量的事情之前,我先給兄弟們介紹一下我們的大頭領張將軍。說來很有趣呢,在王威軍中時,張將軍還是我們這六個人的下屬,我們都是百戶尉,他可纔是一個總旗尉呢!這說明什麼?說明在官軍隊伍中,你本事再大,那也是被長官踩在腳下的!要是沒有中上武狀元,要沒有高層的親戚,要沒有親戚在當主將總兵,你平民出身的,本事再高,也沒有出人頭地的機會!我們還是在投誠義軍的過程中,張將軍纔算有了機會展示才華的呢,當然,義軍就是任人唯能了,自然就讓張將軍當我們八營的總兵了。哦,對了,元利老弟,你來給衆兄弟擺擺張將軍小時候差點被砍頭的故事吧!”
馬元利幹下自己碗裡的酒,說:“好吧!那兄弟我就來給衆兄弟擺擺這個故事,因爲,那天正是兄弟我帶隊行刑呢!” 馬元利就簡要的講了一遍那天張獻忠刀下獲救的經過。
聽完後,大家一片唏噓之聲,紛紛說:“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看張將軍那長相,那武功,他能夠刀下逃生,沒準他真不是池中之物呢!說不準日後會成就什麼大業,也未可知呢!”
王尚禮接過話頭說:“是啊,我們幾個和張將軍共事過多年的人以前還渾然不覺,但自投奔義軍後,才發覺張將軍決非一般將領,我們也是這麼認爲的,所以這才把兄弟們請到一起來,商量一個大事呢!”
衆人紛紛問道:“什麼大事?”
王尚禮說:“可能鹽池和定邊剛加入義軍的兄弟,還不知道。我們所處的這支義軍第八營,前身是王威以前的明朝邊軍千戶所,投誠義軍後,自成一個營,那時才一千來人。打下靖邊後,增加了三千人,打下安邊後,再增加了一千人,除了少數幾百新招入伍的饑民外,全是清一色的明軍官兵,所以說,是王家軍原來八個營中軍事素養最高的一個營。這次擴編後,無論是從人數上說,還是從戰力上說,我們這個第八營,都是王家軍的最強王牌營了!我們營從組建到此刻,才十幾天,人數就快夠萬了,這與我們的張將軍的神勇和智謀,是分不開的,所以,我們六個兄弟,打下安邊後就在醞釀了,先在更加壯大了,又有了兄弟們的加入,我們想給我們第八營再壯大一些在王家軍中的威風,那就得給張將軍起一個威風凜凜的稱號,以後征戰,對敵方就更有震懾力,兄弟們的意下如何呢?”
“很好哇,這樣,不但很有必要,又和咱第八營名符其實呢!好,很好!可是,取個什麼稱號,你們六位兄弟可想好了嗎?”
馮雙禮說:“說起來,這還是兄弟我在一次招收新兵時,觸發的想法呢,後來我就和幾位兄弟提起這事,大家都說好,準備給張將軍取個外號,就叫‘八大王’!這事的由來是,不知是誰,可能是根據張將軍的相貌特徵和特別高強的武功,已經把張將軍稱爲‘黃虎’了,把張將軍喊作 ‘虎’,聽起來雖然勇猛,但只有霸氣,卻沒有王氣,還不足以彰顯我第八營的威風,但叫‘八大王’,就既切合了我第八營,有顯士出了張將軍的王者風範,日後誰一聽說‘八大王來了’,就知道是我們第八營來了!你我這些兄弟,我看都是三十來歲,大的也不到四十,大家都很年輕,能跟隨比我等更年輕的八大王征戰,是不是一種長遠的福份呢?兄弟們,你們說說,這樣要得不?”
黃虎?八大王?第八營的大王?大家想了想,都覺得非常貼切,紛紛說:“好,‘八大王’這個名號取得好!沒準,有了神勇大王,哪年我們還真就能打下他一大片江山來呢!”
王定國站起來說:“來,兄弟們,爲了你我兄弟在這災年亂世之中,有一位能帶領我們打天下的八大王,再幹一碗!”
大家都很激動,把自己的酒碗添滿,全都站起來,說:“爲了這份兄弟奇緣,幹!”
這一頓酒一吃,第八營的二十四個大隊的頭領們,還真有了一點兒打了雞血的感覺,乘着酒勁,都紛紛覺得日後必然要鹹魚翻身,把昏君朝廷、貪官惡吏,打他個天翻地覆了!
吃完酒後,劉進忠站起來說:“兄弟們,今天有個事,希望大家說了就上算,就是這頓酒錢,必須由我們最早這六位兄弟來算帳,因爲你們後來的,纔沒幾天時間,還沒領過軍餉,大家都知道官軍拖軍餉太久了,你們身上還沒錢,這頓酒,誰都不許再提算帳!日後兜裡有錢了,到那時出來喝酒,誰算帳都行,好不好?”
大家想了想,紛紛說:“那好吧,今天中午,我們大家就都領情了,以後大家兄弟的日子,還很長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