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良玉的隊伍退出伏擊陣地後,並沒被張獻忠軍追趕,便迅速離開了枸坪關,回到了他們的行軍營地。
稍事休息後,左良玉下令清點戰況,清點的結果,讓左良玉深感不可理喻:這個張獻忠軍,是個什麼軍隊呀?自己還是伏擊他們啊,開始發起伏擊時,怎麼說也還是射出了很多火箭,還發射了一百多發炮彈,從開戰到收兵,不到飲一盞茶的時間,完全可以用速戰速決來說這次伏擊戰,就這麼短短一會兒打鬥啊,自己卻傷亡了近九千人!累計起來,差不多兩個衛所啊!他媽的,這才叫偷雞不着蝕把米呢!
懊惱了一陣,左良玉轉而一想,不過,通過這一次在枸坪關設伏,從遇伏和設伏兩個角度,都算和張獻忠過了一次招了,對張獻忠的戰力和戰法,算是有了一些瞭解,這對以後追剿張獻忠,怎樣來制定戰法,還是很有好處的,而這次這個損失,近九千人,說來是很不小,但分散在這麼多衛所裡,編制還不會殘缺,倒還不影響戰力,特別是有了楊大人這個戰略,那以後剿匪,就好辦多了。
於是,左良玉很快就平定下來了心情,一面進行戰後小休整,一面繼續派出哨探,到處打探張獻忠的動向,並與四正六隅大網中的川中川北一線,隨時保持聯繫,以備下一次圍剿。
再說張獻忠,下令收兵停追後,全軍第一件事,就是搜尋兄弟們的屍體和傷員,屍體選出來,就好好掩埋,傷員就擡回去救治,這荒郊野外的,滿地官軍屍體,就懶得管了。
軍士們在選擇性地打掃戰場時,張獻忠和景大山、吳剛、肖鋒就在現場分析商量了一下,估計左良玉這一次追到城口、太平一帶來設伏,但沒能吃掉咱王家軍,還反被磕了牙,必然短期內不會再有行動,但卻不能大意,需要多派哨探,隨時掌握左良玉的動向,纔好儘量設法擺脫他的追擊。這麼看,張獻忠他們都還矇在鼓裡,還以爲這一次是左良玉聞着味兒追上來的,特意跑到前面來設伏的,卻並不知道,新任兵部尚書楊嗣昌,已經給他們和李自成佈下了全國性的天羅地網!於是決定,整頓一下隊伍,給傷員簡單處理一下傷口,用車馬馱上傷員,按原計劃繼續前行,走到天黑紮下營後,再來清點損失,同時要求各大營都要特別小心,要把枸坪關這種事先不知道的意外遇伏,作爲警鐘,隨時掛在心上,也要把枸坪關這種遇伏反擊的方式,作爲經驗發揚。
當天黃昏,紮下營帳後,走在前面的進入了伏擊圈被襲過火箭和炮彈的十個大營,在吃晚飯前,把傷亡情況統計了出來,派人給張獻忠送來了。
張獻忠、景大山、吳剛和肖鋒幾人一看,還是大吃了一驚:傷員能治好,就不算了,但前十個大營的總損失,加起來竟然有一千九百多人!
這是啥概念?兩個加強大隊啊,或者說差不多有官軍的兩個千戶所了!
張獻忠他們並不知道官軍損失了差不多一萬人,他們損失了近兩千人,對於火箭和紅衣小炮對人員的殺傷,實在感到震驚!因爲義軍一挨火箭和炮彈,立即就反擊了,到博殺的時候,義軍的陣亡損失就很小了,因爲在將校的刀劍下,在雙頭叉的攻擊下,官軍伏擊陣地上只有旗尉和軍士,哪可能對等博殺呢?估計博殺過程中撐死了陣亡三五百人,可見官軍這個紅衣小炮,實在是義軍的一大剋星!君不見,一枚炮彈要是落到了密集人羣裡,至少六七個人沒有整屍呢!幸好官軍的紅衣小炮還不多,只有中間這一段有,要是全伏擊圈都有,一輪炮轟下來,那咱軍還不死傷過半了?
前方沒有接到哨探的什麼報告,張獻忠就決定,剛進行了混戰,先休息兩天,一來讓醫療分樁好好給傷員治治傷,二來讓將士們打打牙祭,補補體力,決不能以疲勞之師來應對左良玉的追剿。
張獻忠軍休息了兩天,就又朝着通江出發了。
這川東山區,可不像中原的多數地方,驛路一般都比較直,有彎路也只是轉向,繞山樑翻埡口不多,而是總在河流邊、山溝裡或山谷裡走,翻山樑過埡口,那得遇到山樑低矮或者有埡口可翻,差不多都是路讓山,彎彎繞,和湘西北沒啥兩樣,所以每天行軍的里程倒不少,但能走出的直線距離卻不多一點兒。
張獻忠這次的計劃,是經通江,過巴中,然後再分數路推進,把從蒼溪到營山這一個廣大的人煙密集地帶,把官府黑惡給拉網式地消滅了,然後繼續朝着成都拉網掃蕩過去。
卻說左良玉,他在沒得到比較準確的消息前,他是不會開動大軍的,從枸坪關回到行軍營地後,就立即派出了哨探。左良玉從張獻忠軍一出城口就往太平走這一點來看,特別重視監視太平通往通江、南江、平昌、宣漢幾縣的要道,所以派哨探也特別重視那幾個方向的路道。
左良玉軍在行軍營地剛住到第四天,哨探就回來報告了,說張獻忠軍已經出了太平,朝着通江走了。
聽了報告,左良玉立即召集總兵中軍的將領們來看地圖,並根據道路情況和行軍的進度,還給張獻忠軍算得稍稍快了一點兒,以免錯過了堵擊地點,決定在太平境內的瑪瑙山再給張獻忠一次重創!
於是,左良玉派快馬給離瑪瑙山只有不到兩天路的鄭崇儉發飛檄,要鄭崇儉務必在瑪瑙山驛道的西南出口堵住張獻忠,並重創張獻忠軍,但不可戀戰,因張獻忠戰力太強了,他本人的追擊大軍會等張獻忠軍全部進了瑪瑙山路段後,從後面夾擊並重創張獻忠,狠狠打張獻忠一傢伙,然後看戰況撤退,接下去又繼續捕捉張獻忠的行蹤,合適了又再設伏或夾擊,這樣多幾次,就既消耗了張獻忠的軍力,拖疲勞他,當他的軍隊損失到一定程度了,也把他拖得筋疲力盡了之時,就來組織一次大規模圍剿,徹底消滅之!
這一次,張獻忠的前哨探子吃了上次枸坪關的虧,這一次就特別注意行軍隊伍前面是否有埋伏,但因爲左良玉不是設伏,而是兩頭夾擊,所以卻一路都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這天,譚青楊、申老鏢頭和蕭望南三人照常一馬當先,走在前面,不覺早已走在了瑪瑙山路段裡面。
譚青楊他們當然不知道這裡叫瑪瑙山,因爲地形也不甚險惡,山谷底也算開闊,只是兩邊的山比較高,多數地段兩邊的山還很陡,大部隊只能從大道上過,不可能翻過兩邊的高山,最主要的是,山谷出口較窄,但還沒走到出口去,自然就不知道寬窄,前面也沒見又哨探回來報告,所以就按部就班,一直朝前行進着。
但瑪瑙山是一大片山區,並非什麼名勝要地或軍事關隘,張獻忠的二十幾萬大軍全都進入瑪瑙山路段,也佔不完這一路段,所以,不管怎說,就算在枸坪關遭受過伏擊,全軍也沒有一個人能想到,在這個地段會遇到伏擊,所以,緊接着先鋒大營,像長龍一樣,全軍都行進在瑪瑙山路段,而後面仍然是四個大營斷後。
卻說這天走到了中午十分,譚青楊、申老鏢頭和蕭望南本想下令就地休息吃午餐乾糧的,但擡眼四望,發覺這一段山谷收窄了,似乎前面還在繼續變窄,正在分析,前面狹窄谷段兩面山上會不會有滾石擂木之類埋伏,就見幾組前哨探子都氣喘噓噓地跑回來報告,說是離這裡五六裡遠的狹谷口外,遠遠看到前面有塵土飛揚,軍旗飄揚,只是還聽不到喊叫,正在朝谷口滾滾而來!
譚青楊、申老鏢頭和蕭望南幾人一想,認定這是專程趕來谷口堵擊的,立即當機立斷,一面派傳令兵到後面去報告張獻忠,一面下令,隊伍跑步前進,儘量趕在官軍堵住谷口前衝出山谷,決不能被堵在山谷裡了!
原來,這還真是鄭崇儉接到左良玉的緊急通知後,趕緊帶兵趕來在谷口堵擊的!
當然,譚青楊他們因毫不知情,不會想到這是左良玉的刻意安排,還以爲是官軍探得了義軍正在經過這一段山谷,趕緊調兵來,想要在谷口設伏的,只不過來得晚了,沒時間設伏了,但他們哪裡知道,左良玉一直尾隨在後面呢!
這一會兒,搶時間跑出谷口,讓官軍不能往兩面山跑去設伏,特別重要,一旦被堵在山谷的狹窄段裡面了,那可就不能像在枸坪關那樣反擊了,這裡的地形,就只能挨火箭、滾石、擂木了!於是,爲了爭奪谷口,第八大營是一路快跑向前,而後面的大營,也都趕緊跟着快跑。
張獻忠接到報告後,心裡十分讚許譚青楊他們的反應速度和處理方式,並快速分析了一下情況,與景大山、吳剛和肖鋒簡單商量了一下,認爲這一定是左良玉所爲,他肯定早知道這一段長長的山谷路的地形,兩邊是翻不過山的,就分兵快速趕到谷口堵着,他自己在谷尾,要對咱前後夾擊!再擡頭看看兩邊山上,張獻忠、景大山、吳剛和肖鋒幾人都覺得,從前面谷口上官軍是正在朝谷口跑來看,應該還沒來得及在兩邊山上設伏,而這麼長一段山谷,左良玉也沒那麼多兵來沿途設伏,他一定是想在前方的狹窄出口處堵住咱們,把咱們堵在谷裡打,讓咱們軍隊再多也沒法拉開陣形,只打咱的頭尾,一定是計劃要想消耗咱們一把!
這樣分析定了,張獻忠決定,傳令全軍,暫停行進,提告警惕,嚴防突襲,他本人帶上孫可望和李定國兩個小將,去前面谷口增援,景大山、吳剛、肖鋒則帶劉文秀和艾能奇兩個小將,到隊伍尾部去增援,力爭把頭尾的官軍都儘量多殺一些,特別是殺他幾個高層將領,他們就不敢戀戰了,以儘快逼退官軍!
於是,傳令兵到各大營去傳達命令,張獻忠和孫可望、李定國兩個小將就從馬背山飛身躍到驛路邊的空地上,在隊伍外山坡邊,運輕功朝前掠去。
景大山、吳剛和肖鋒則和劉文秀、艾能奇一道,也是月到路邊上,運輕功朝隊尾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