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 難道“四正六隅”真是紙上談兵?

話說張獻忠軍在瑪瑙山谷谷口外的臨時駐地需要休幾天,但這裡畢竟是在官軍的視線之內,雖說山谷兩頭的官軍都被擊潰了,短時間還來不及組織下一輪圍堵,但畢竟是在官軍的控制範圍以內,並非是官軍不知道的地方,還不敢久留,所以,召集完戰略討論會後,第二天,各大營都抓緊分級進行形勢傳達和應對動員,而張獻忠等中軍的人,就趕緊制定具體策略。自古道,好記性不如爛筆頭,還是和以往針對重大戰略行動制定計劃一樣,張獻忠、景大山、吳剛和肖鋒等主將圍着地圖研究,文算師就記錄下張獻忠拍了板的內容,最後請張獻忠四人過目,然後還是要請張獻忠籤個名字,這樣才顯得嚴肅。不過,這一次圍着地圖研究討論,卻是把孫可望、劉文秀、艾能奇、李定國四個小將叫來觀摩學習了的。

這一天,可以說,全軍上下都在緊鑼密鼓的忙着各自的事情。

制定好行動計劃的第二天,一吃過早飯,全軍各大營的主將、副將和參將,都來到了中軍大營,聽宣佈具體行動計劃和接受任務。

這一次,因要說的話比較多,張獻忠就叫景大山來宣佈。

景大山拿着計劃記錄,先喝了口茶,站起來說:“衆位兄弟們,這次突圍的綱領,就是‘以走制敵’四個字,突圍的原則,就是昨天的會議精神:聲東擊西,神出鬼沒,製造假像,亂敵心智,讓左良玉轉圈發暈,把圍堵兵逐個打疼,分化地方官軍與剿總官軍的關係!具體行動安排爲——

“第一路軍:一散會就立即行動,各大營在明天吃晚飯前,盤點出兩月以外的錢糧,裝車交到中軍匠竈總樁,後天吃過早飯,就由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大營,共五個大營,把餘錢餘糧送到王泗兄弟那兒入庫保存,這五個大營暫在葫蘆谷休整一個月,然後以奇兵方式,突然出現在夔門,滅掉夔門的官黑富惡,暗中渡江,封鎖渡江消息,然後以夜行曉宿的方式,再次拿下利川,封鎖消息,在利川紮下營寨,等候大軍到利川彙集。新建官衙的錢糧不多,重新富起來的富豪積存也還少,從葫蘆谷出來,可多帶些方便攜帶的銀兩,給船老大和利川百姓多發些銀子,以求得百姓的支持,讓官軍難以打聽到我們的去向!

“第二路軍:第六、第七、第八大營,共三個大營,任務是牽牛鼻子,從這裡出發,慢慢行軍,大搖大擺直奔通江,並伺機拿下通江,然後逼近巴中,做出一副要攻打巴中的架勢,並高調散佈消息,說經巴中、閬中、儀隴、南部這一線打過去,到成都最近,這一次必須要一直打到成都去!但動作要稍慢一點兒,纔好引起左良玉注意,等他開始調動地方官軍來圍堵我們了,做點兒到閬中的假象,就突然消失,然後突然出現在平昌,並拿下平昌,給平昌百姓分點兒銀子,要求平昌百姓爲我們保密,但糧食要自己留下。拿下平昌後,以夜行曉宿方式,趕到達縣,與大軍會合,要是大軍已走,就朝新寧、開縣走,隨大軍一起攻打萬縣。

“第三路軍:第九、第十、第十一、第十二、第十三、第十四、第十五、第十六大營,共八個大營,隨中軍行動,任務是讓地方官軍不再老老實實地聽左良玉調遣,要先搞點大動作。第三路軍出了這個臨時住地後,暗中朝宣漢開進,到離宣漢不遠處先隱藏下來,待到第二路軍讓左良玉覺得要攻打巴中了的時候,用以往的突襲方式拿下宣漢,然後先打聽清楚達縣和新寧的駐軍情況,因爲照過面的鄭崇儉,就是四川巡撫駐達縣的都司,我們要是吃掉或重創他四川巡撫邵捷春一個都司了,邵捷春必然要與楊嗣昌產生隔閡,那分化他們的目的,就達到了!吃掉或重創鄭崇儉後,第三路軍順勢拿下萬縣,再次拿下雲陽,從萬縣渡江,封鎖消息,然後暗暗到利川,臨時住下,等候第四路軍。另外,我們估計,既然楊嗣昌搞了四正六隅,駐守在石柱的秦良玉,就是長江以南川南一帶的‘六隅’部分,沒得到剿總的調動,她不會有行動的,所以這次我們就從萬縣渡江。

“第四路軍:第十七、第十八大營,共兩個大營,任務是專門擾亂楊嗣昌和左良玉的視聽,從這裡出發北上,走到鎮巴附近,暗中紮營,潛伏着休息十一二天,估計第二路軍已經假裝過攻打巴中的架勢了,好像就是咱義軍打巴中不成,就被迫北上往陝西打了似的,突然拿下鎮巴,雖然也要給百姓分些銀子,但反而要百姓廣傳張獻忠的義軍接下去要攻打紫陽、安康的消息,然後拿紫陽,仍然要百姓廣傳張獻忠的義軍接下去要攻打安康的消息,然後做出前往安康去了的假象,趁夜朝南開拔,暗中南下,並繞過城口,直抵夔門,封鎖消息,等候着與第一路軍一同過江。”

景大山宣佈完後,張獻忠說:“這一次還是與以前分路執行任務一樣,除開隨中軍的幾個大營外,每一路軍的幾個大營都統一指揮,自行推舉一個臨時總指揮。另外,我們現在是處於四正六隅的大網中的,每一路軍都要特別注意刺探前後左右幾十裡遠的消息,千萬不能當聾子瞎子!好了,抓緊時間先離開這裡吧,散會!”

卻說鄭崇儉晚了半步趕到瑪瑙山谷的出口,被張獻忠軍搶先了半步出了谷口,更沒料到張獻忠軍竟然那麼能打,就那麼一會兒,自己竟然損失了兩三千人,一半千戶所,都不同程度地損失了數百人,還損失了幾個千戶所將領呢!這讓可鄭崇儉心疼不已,一連幾天都在喝悶酒,還派人給巡撫衙門送去了戰報,並向邵捷春告狀說,左良玉既然要咱們配合圍剿,他爲啥不早點通知呢?都到來不及了才發通知,這不是明擺着讓咱們去捱打嗎?

邵捷春本來就看不起楊嗣昌,你就一個蹲在翰林院養尊處優的大學士,雖說你也有一身好武功,但有好武功的多了去了,有好武功就等於會用兵了?你楊胖子,兵沒帶過一天,就憑紙上談兵搞個什麼四正六隅,騙得了皇上信任,揀了個兵部空缺的便宜,就來指會咱們?闖軍已經三進四川,都被打退了回去,你楊胖子要是也來坐鎮四川,你試一試看?沒準四川早就是闖軍的天下了!

邵捷春的部下受了這一記重創,他就不僅更不把楊嗣昌放在眼裡了,而是認爲楊嗣昌坑害了他,故意讓他的人去堵炮口當炮灰,自己遠遠地躲在後面,保存自己的實力!於是,邵捷春看了鄭崇儉的戰報後,認真思考了一下,心想,闖軍三進三出了,都被咱打了出去,要不要你左良玉圍剿,咱四川都穩如磐石,但如今皇上剛剛採納楊胖子的四正六隅,楊胖子正在紅尾子上,還不能直接抵制四正六隅,那麼,咱就不讓秦良玉部到江北被消耗,就守她的石柱就行,那就是六隅的組成部分!咱把鄭崇儉調出達縣,去駐防新寧,躲開達縣這個戰略要衝,但新寧離長江更近了一步,那裡也是六隅的要衝,必須重兵防守,這樣,咱既讓鄭崇儉部避其鋒芒,又可以說完全配合了四正六隅,就算皇上過問,咱也說得過去!

邵捷春的這個小九九算盤一撥拉,就把全四川的積極配合四正六隅十面張網戰略,變爲了消極應付,並給各都司發密函,要各都司口頭上積極響應剿總的調遣,行動上就要消極對待,實在避不過了,不得不參加圍堵,就要注意保存實力,不要打老實仗!

在給鄭崇儉回函時,邵捷春就下達了調鄭崇儉部到新寧設防的命令,於是,鄭崇儉在接到命令後,立馬就把都司軍營搬到了新寧,當然,他也完全領會了頂頭上司的深意。

張獻忠那頭在運籌,邵捷春這裡在應付,而左良玉那裡,更是沒有閒着,因爲他肩上的擔子,與賀人龍一樣,是四正六隅戰略中最重的兩個主帥,所以,邵捷春想的是怎樣應付任務,左良玉想的卻是怎樣儘可能圓滿地完成任務,何況,他還是戴罪之身呢,不竭盡全力來執行四正六隅戰略能行嗎?

左良玉從瑪瑙山谷入口追殺張獻忠軍敗回去後,一清點,發現自己這一次又損失了兩千多人,雖然十幾萬人大軍的雄風仍在,但心情十分沉重,就這麼一小會兒交手,自己就又損失了這麼多軍士,可見,張獻忠這塊骨頭,還得小心啃纔是!

於是,左良玉估計,張獻忠也才經歷了圍追堵擊,他也會有傷亡,他也會需要休息一下,自己的軍隊也連日行軍打仗,再怎麼說也該歇息幾天,於是下令休息三天,再邊往通江追擊,但派出了探子打探賊軍的去向。同時,寫好戰報,再附上多多裝備紅衣小炮的申請,派人快馬送往襄陽兵部臨時衙門。

左良玉軍在太平縣城東北部的行軍營地休息了三天後,軍士們都還想再休息一天兩天,但左良玉卻怕張獻忠軍走遠了,追擊起來和調地方軍圍剿,會失去有利戰機,就催隊伍朝着通江開拔了。

一日,左良玉得到探子來報,說張獻忠大軍正在朝着通江的開進的途中,估計不日就能到達通江。

左良玉算算時間,立即派快馬到通江去,通知緊閉城門死守待援,但估計要在通江東面設伏是來不及了,按賊軍的路線來分析,賊軍極可能拿下通江或敗走通江後,要去進攻巴中這個川北重鎮,就又修書,飛馬通知鎮守川北門戶的駐南江駐軍和駐達縣的鄭崇儉駐軍,限時從南北兩頭夾擊攻巴中的賊軍,他本人從東面追擊賊軍,三支軍隊在巴中會剿賊軍!

又隔了兩日,左良玉軍已經走到離通江不過百多裡遠了,又接到探子來報,說賊軍剛剛纔拿下通江,還把在通江繳獲官府和富人的錢財分給了通江百姓,賊軍給通江百姓分了銀子後,就往巴中去了,聽說賊軍拿下巴中後,在巴中休整一段時間,就要去拿下儀隴、閬中等縣,然後一直朝成都打!

“哈哈哈哈——!”左良玉一聽,撫掌大笑道,“叛軍賊寇,胃口不小哇,還妄想吃下成都!果然不出本督所料,賊軍只要拿下了通江,必然要朝巴中打,因爲那是通往成都最近的路線呢!好,那你張獻忠就去拿下巴中吧,本督就從巴中開始,讓你一路前受堵擊,後被追殺,你再能打,等你打攏成都,也會被追堵得狼狽不堪了,到那時,本督與邵巡撫來個內外合擊,你張獻忠這逆賊,成都就是你的葬身之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左良玉對於通江被拿下了,好像沒這回事兒似的,但聽到張獻忠軍真的前往巴中去了,還探得了張獻忠想走這條近路去攻取成都的意圖,左良玉感到心中特別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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