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張獻忠於崇禎七年春季第二次進川未遂,第八大營受到重創,並被秦良玉一路追出四川邊境,在陝西境內的正陽鄉一帶蟄伏休整,閒暇中,一日突發奇想,覺得這麼一天天地閒耗着,對闖軍的行蹤一點兒都不知道,不如派人化妝去沿川陝邊境的鎮巴、漢中、寧強一線,去打探一番闖軍是否經過過,心裡也能有點兒底,然後再決定今年的下一步行動,也免得心中茫然。
那麼派誰去呢?這一路,可有點兒遠呢,還必須人機靈,哦,還須說話吐四川口音,這樣才能不引起人懷疑……對了,有上好人選!
於是,張獻忠就派搖天動和黃龍兩人,帶足銀兩,前去打探一番,因爲這兩人既堪當大任,又會飄羽輕功,如用輕功行進,那可比飛馬快多了!
搖天動和黃龍兩人就領了銀兩,換了便裝,挎上褡褳,腰挎寶劍,出了營帳,影子一閃,就不見了人影兒!
搖天動和黃龍兩人走後,因爲這是臨時休整,沒有佈置操練培訓,這麼純粹閒着,多幾天過後,全軍將士都閒得有點兒難受,大營將領們就紛紛前來張獻忠的中軍大營請命,要求趁等搖黃二人打探闖軍的消息這個期間,去把周邊的幾個縣城給拿下,並把所轄鄉里給清繳了,臨時休整的地盤寬一些,這樣更有利於封鎖消息。
張獻忠一想也是,就與景大山、吳剛和肖鋒商量,爲防着秦良玉還守在城口,除開四川的城口暫時不去動它,這些天去把軍營駐地周邊的陝西的嵐皋縣、平利縣、鎮坪縣和湖北的竹溪縣給清剿了,臨時休整的地盤也就夠了。
於是,張獻忠提議,爲了讓第八大營早點兒淡忘哀傷,點名把眼皮底下的鎮坪縣交給第八大營,其他嵐皋、平利、和竹溪縣,就寫成三個紙鬮,與十四個空紙鬮混在一起,由除第八大營以外的十七個大營來抓鬮,誰抓到了任務縣,誰就去剿滅這個縣。
當然,張獻忠說明了第八大營不參加抓鬮,就給第八大營一個任務縣的理由,各大營將領也就沒什麼可說的了。
結果,第四大營抓到了平利,第十六大營抓到了嵐皋,第十七大營抓到了竹溪,這三個大營抓到了任務,自然是非常高興,但沒有抓到任務的那麼多大營,也只能作罷,畢竟這是臨時冒出來的任務,僧多粥少,沒辦法。
卻說第八大營得到了張獻忠的特別照顧,譚青楊、申老鏢頭和蕭望南等人自然是十分高興,而安排給他們的鎮坪縣城,還用不着把營帳推進到離城十來裡的地方去,只消提前三四個時辰出發,就能實施突襲了,因爲紮在正陽鄉的臨時營地,還就在鎮坪縣的所轄區域內靠邊界一點兒。
譚青楊、申老鏢頭和蕭望南一拿到任務,就立即派出了六組探子去化妝打探,而他們三人,也帶上一個文算師,化妝去踩點。
只不過,到底還是有好幾十里路,打探和踩點,當天不能完成任務,都得在鎮坪縣城裡住一晚上。當然,這樣也就更有機會多瞭解一些情況,何況也不缺時間。
這個鎮坪縣,整個縣都像一塊大三角板,插入了湖北和四川兩省之間,而縣城則在三角板的前端,接近角尖,從地理上看,就好像是陝西省插進四川和湖南的一枚楔子!
因而,陝西都司的安康衛所,在這裡派駐了一個千戶所的戍軍,駐紮在鎮坪城南約五里地。
這個千戶所,與明末的許多內地戍軍千戶所大同小異,駐在鎮坪,也有快十年沒有換防了,也是快十年沒打過仗了,在這種坐聽三省雞鳴的三不管地方,惹不起縣衙,碰不得縣太爺的財路,而千總又想發財,那就只剩華山一條路——喝兵血了。很自然,長期喝兵血,就會導致所有被剋扣的官兵不滿,要鎮壓不滿,就會產生敵對情緒,能夠維繫全千戶所不散夥的,就全靠軍籍和軍法了。
這個千戶所,總兵和參將是親戚,副將在總兵、甚至在參將面前,就是一條哈巴狗兒,也能舔到幾口剩羹,指揮所的其他職員,自然不敢對總兵不微笑相待,而監軍也是採取同流合污的態度,以求喝幾口剩湯,所以,這個鎮坪戍軍千戶所,就成了全指揮所都是全千戶所百戶尉以下的仇敵了!
當弄清楚戍軍千戶所的情形後,譚青楊、申老鏢頭和蕭望南心中暗暗高興,篤定這次遭遇戰損失的兄弟,又能補上三分之二了!
鎮坪的知縣叫朱同庚,又是一個寧肯花錢打點,也都還要想多在知縣位置上賴幾年的老官油子。他初到鎮坪上任的頭幾年裡,常炫耀他是當今皇上的宗親,是皇族,看你們誰還敢不尊敬咱老朱?
這個鎮坪縣,別看不是人口大縣,也無水陸交通,對縣令來說,應該沒什麼吸引力吧?那爲啥縣令朱同庚寧肯花錢打點,都還要想在知縣位置上多賴幾年呢?
原來,鎮坪這地方,山高林密,廣出各種名貴藥材,尤其盛產特別名貴的麝香,靠山吃山,那可是有得吃的!而且地勢險要,交通閉塞,地處邊陲,盛產土匪山大王,這土匪草寇之流,雖然對百姓是一大禍害,但官員要是夠高明,善加駕馭,那可就是最好的財源了!
我們來看看這個鎮坪知縣朱同庚是怎樣斂財的吧!
其他各類知縣、知府斂財的招數,讀者朋友可以說是見得多了,而且縣令憑印把子可以斂財的路數,讀者朋友也早就瞭然於胸了,都知道的,就不再說了,總之相信這朱同庚是哪怕過手一隻蒼蠅,都要捉來抽一滴血的酷吏,這就夠了,我們單來說說他這鎮坪特色斂財套路吧!
剛剛已經提到,鎮坪廣產藥材,自古道,黃金有價藥無價,何況鎮坪所產之藥,大都是名貴中藥材。早在朱同庚剛踩熱鎮坪的地皮子時,朱家就開了一個“朱記藥材總商埠”,壟斷收購全鎮坪的所有各類藥材,由他這朱記藥材總商埠向各地藥商或山貨商發貨,而且朱家的眼線遍佈城鄉,而這些眼線,正是分佈在全縣各鎮鄉地面上的山賊草寇!如有私自把藥材發售給販子商家的,商販別說出不了縣,就是出了縣,十有八九都會銀兩錢財被劫,還會曝屍深溝,而出售藥材的本縣百姓,就會被抓進大牢,栽個罪名,敲榨錢財,往往弄得傾家蕩產!這麼嚴厲管制幾年過後,直到現在,全縣雖然不敢說絕對沒有,那也一定是基本上沒有誰再膽敢私售藥材的了!
鎮坪的其他貨運不多,但山貨和藥材需要向外運輸的,還是不少,所以也有鏢運需求。
朱大人在開了朱記藥材總商埠後不久,又開了一間鏢行,不消說,從他朱家出貨的藥材也好,還是從鎮坪出貨的其他貨物也好,不請他朱記鏢行押貨,那是一定要人貨兩空的,所以全鎮坪的鏢貨,很快就全都是朱記鏢行的生意了,原來的鎮遠鏢行,不消說就只能倒閉關門了,朱大人又去把鎮遠鏢行低價盤過來,開了一家武館,既收費授徒,又暗中劫鏢。
鎮坪縣城雖然還有不少其他生意,朱同庚有了這一家朱記藥材總商埠、朱記武館和朱記鏢行後,是不屑於自家再去經營個什麼生意的,那怎樣斂更多的財呢?就來了個三管齊下,一管是,縣城內的所有大小生意,由朱記武館內分設的“鎮坪商業同盟會”覈算出經營額和淨利額,要大小商家每月按時來鎮坪商業同盟會上交兩成淨利!再一管是全縣城鄉,包括城內已經莫名其妙上繳了兩成淨利大小商家,每季度還要根據生意大小,向鎮坪商業同盟會交一筆“同盟費”,誰不交或延遲十天都還沒交的,則加倍收費,再敢不交的,就抓進大牢問罪!還有一管,就是每年要重新核發一次經營許可狀,發新狀收費不菲,但每年農曆三月間,都要派捕快全縣清查,凡查到一切非農行當沒換當年的經營許可狀的,一律沒收所有財產,把人抓入大牢問罪!
試想,誰還願意用身家性命爲代價來逃避這些惡費呢?當然,也有些人家,親戚在周邊其他縣的,嘗試過投親靠友逃出鎮坪縣,但一打聽,各縣都有各自的搶錢招數,自然也就沒人敢逃出鎮坪縣去了,所以民間很早很早就有了“天下烏鴉一般黑”的感慨!
別以爲朱大人在縣太爺位置上,能變着花樣兒海吃猛喝,就看不起田土了?其實,鎮坪境內,雖然大片平坦的地方並不多,但朱家在三處較平坦的地方,分別置有二百畝到三百畝田土,也都建有鄉下農莊,幾個鄉下農莊的倉庫糧食,多得發黴長蟲,但朱大人寧肯用來餵豬牛雞鴨,也絕不會在荒月裡給佃戶和四近的百姓施捨一粒半粒!
從朱同庚的這些斂財之道來看,朱家的財產,早就是一大家子一百輩子也揮霍不盡的了,可他卻對駐鎮坪的戍軍非常刻薄,不但按規定應該補貼戍軍的糧草和軍費,常年拖欠剋扣,戍軍的軍官們別說動他的財路,想得到他的施捨,就連表面意思的小酒,都喝不到朱大人一頓,可見這個朱大人,是多麼的一毛不拔!
對於手握兵權的戍軍,朱同庚爲什麼能不屑一顧呢?因爲朱家的武功太嚇人了!
朱同庚本人會三陰功,讀者朋友都已經知道,這是集玄冥功,寒陰功、陰冥功於一體的陰寒毒功,其功力僅此於同屬陰寒路數的北冥神功,這在武林中,那可是令江湖人聞之色變的陰寒功夫!
朱同庚有四兒兩女,四個兒子,也分別會玄冥功、寒陰功和陰冥功,父子五人,簡直就是寒毒一窩!
兩個女兒可更爲厲害,是朱同庚特意送到武當山去學了太極功和武當無爲劍法的,這在武林當中。雖然算不得顛峰級別,那也是上乘內功了,武當的無爲劍法,與同樣出自武當的太極功的陰陽互生相結合,運用起來,那真是進退自如,攻防默契,功力稍弱者,連和她們過招都過不上!
兩個女兒的武功就了不起了,而兩個女婿,一個會七傷功、一個會鬥牛功,這可是兩門上乘內功,要是叫戍軍前戶所的將領們來與朱家一家子比試比試,那千總們必然敗得一蹋糊塗!
朱大人的這些子女,捕頭的位置是他的一個兒在佔據着,其餘的,都是分別經營打理朱記武館、朱記鏢行、朱記藥材總商埠和鎮坪商業同盟會,當然,這幾處黑窩,又都還僱有高手和練家子跑腿當打手!
朱大人家的武功實力這麼強,又是把布政使司、府衙都打點得很巴貼的,戍軍千總們還敢動一動打鎮坪財路主意的念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