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沂走下比武臺,凌夜在臺下笑得月牙彎彎,眼裡像閃爍着點點星辰一樣明亮,他兩三步就跑了到了原沂身旁,一臉的歡騰雀躍:“真是太厲害了!太太太厲害了!”說着凌夜壓低聲音:“要是我告訴公良閻你才練了一年,他一定會氣死的。”原沂見凌夜實在是陶醉得緊,伸手拍了拍他的頭頂:“下巴要掉了。”
凌夜撅了撅嘴,抱着原沂的胳膊一臉暗戳戳的:“我終於也贏了一次。”說着他豎起食指:“這是第一次,第一次呢。”兩排小白牙咧開了就像合不上了一樣。
凌夜的脾氣是難控制的原沂早就領教了這一點,只好與他說:“先樂着,話留着回去說。”原沂都打贏了林浩風,還有什麼是凌夜不會答應的呢?他自然是老老實實的傻笑着點頭:“你也終於學會心狠手辣了。”
原沂不置一詞,冷着面走着這段路,他只用他能收放自如的殺招,畢竟,他是濟世大俠。
隨心那邊也差不多比完了,不出所料,他輸給了宿天鶴,三人一起回了東院,下午的比武原沂輪空,隨心與鐵刃一戰如隨心自己算的那樣,他贏了,雖然贏得兇險,原沂和鐵刃交過一次手,自然知道那位打起來也是個生猛的主,隨心被削了兩刀,所幸只是皮外傷,最後的結果也沒有辜負他挨的這兩刀。
如今就剩下最後的十人了,這十人便是前十甲,但細論排名的話,還得繼續比,比出個一二三四來。
隨心剛綁好傷口,就興致勃勃的來和原沂研究前十甲來了,他掰着手指的一個個的算:“今年的新人有四個,你、我、宿天鶴、明吾,我受了傷,下一場肯定沒指望了,要是你運氣好抽中了我,我也能幫你一把,宿天鶴實在不好對付,那個明吾我就不知道了。”說着說着隨心就一臉的不爽:“不是說了北斗劍派的弟子不會參加武林大會嗎,二十幾年前高風亮節的說把機會讓給更多需要的人,結果今年冒出個明吾。”
那個明吾正是北斗劍派玉衡位下的弟子,就是那位傳奇掌位郗英光的弟子,武林大會本是想要揚名立萬得到賞識的新人們的平臺,稍有了些名氣自持身份都不會來搶排位,或者年齡高了沒臉面來和年輕人打,這次徐少圖李青江等人的參加無人非議也無非是因爲他們足夠年輕,而且一個個雖然名頭大得嚇人,什麼少年四俊,李松柏之子,但若說江湖地位,也都還無足輕重。
原沂倒是想起自己聽到的一個說法:“聽人謠傳過說,徐少圖是被誤報的比武,不知是不是真的。”
說到這個,隨心立馬興奮了起來:“真的真的,就是這樣的,和我說這個事的人上山那天是親眼看見了的,因爲徐少圖直接進了盟山,一句話都沒和記冊的人說,結果直接被記了參加比武,還有錢氏兄妹,上一場他倆對上了,兩人都不意思意思,錢剛在臺上說就是死也不會對自己的妹子亮出兵器,然後就跳下比武臺了,這樣我兄長要是我也有多好。”
過了一日,又是抽籤,隨心本來時運不濟正落了個十一甲,但上天眷顧,原本前十甲的公良煦退出比武,也未要什麼嘉獎就匆匆下山了,進兵器閣名額的空缺就正好由隨心補上了,因只剩了十個人,此次抽籤便改成了單向抽籤,這次沒輪着原沂抽籤,只是有人來通報了他,說下一場是吳君知與他比,通報的人前腳剛進來,吳君知就跟着後腳進來了,他一身錦衣長袍,發冠上嵌着一顆白玉,細長的劍眉,雙目帶着柔善的光,腰帶上彆着一把紙扇,他猝不及防的一走進來,給原沂與凌夜都弄愣住了,如何不愣住,凌夜還躺他腿上呢!
最近原沂心中對劍道多有感悟,所以無事的時候便喜歡坐在牀沿看着劍想事,凌夜自然是比他還要閒的,無事就跑到他房間來,奈何原沂不理睬他,他便直接躺原沂腿上了。
躺腿上幹什麼?
一起發呆唄。
這回又栽凌夜手上了,原沂心中無奈責怪自己的放縱,一開始凌夜蹭過來的時候就讓他一邊去也不會又造成這樣尷尬的局面。
凌夜躺着向上看了看原沂的臉上,只看見了一個下頜,即使只是一個下頜,凌夜也明白了這是一個滿是不悅的下頜,於是麻利的坐了起來,吳君知楞了一瞬,隨即只當什麼都沒看見的道:“比武簽在下抽中了原兄弟,同住東院便想着過來打聲招呼,比武提前,明日就將開始,原兄弟好好休息,今日有些唐突了,改日再來拜訪吧。”
凌夜倒是一臉認真:“不唐突,別走啊,哎別走啊。”
吳君知已經走出了房間,來通知的婢子也走了,凌夜扭過頭看着原沂,依然是一臉無辜:“吳君知是不是誤會我倆了?”
原沂將劍放在一旁,沉吟着,要怎麼和凌夜說這個問題比較好,半晌後原沂認真的看着凌夜:“除了吳君知,半個武林盟、盟山上的侍婢奴才,都已經誤會我們了,別翻白眼。”
凌夜收回白眼對着原沂搖了搖指頭:“凡人啊,都是欲眼看人,我倆堂堂正正的哪裡像斷袖了。”
“你知道什麼是斷袖?”
“這世間會有我不知道的東西嗎?”
原沂看着凌夜,目光霎時變得寒冷,凌夜頓時覺得後背一冷,雞皮疙瘩直冒,一個激靈飛快的跑到了角落裡躲着,原沂看着跑得飛快的凌夜,他一直以爲他是什麼都不懂才這樣總毫無顧忌的與他接觸,他雖然不喜歡凌夜總黏着他,但是也是覺得沒必要和凌夜仔細的解釋,爲什麼男人與男人也不要過分親近,沒什麼必要對着一塊透明的琉璃說些污穢的東西。
可是凌夜居然什麼都知道!
凌夜見原沂冷冷看着自己的目光,又往角落裡縮了縮:“知道什麼是斷袖怎麼了,我又不是騙你色了,咱倆瞧着對方又沒瞧出花來,哪裡斷得了袖,而且...”凌夜越說越覺得自己沒底氣,他幹嘛沒底氣?細想起來他真的沒做錯什麼啊?深吸一口氣:“而且我倆不是感情好才這樣嗎。”
感情好不好原沂不清楚,至少不差,原沂看着凌夜,十分的嚴肅,十分的少年老成:“我與人循禮相交,行事端正,以後不能再這樣。”
凌夜瞪大了雙眼:“那我不能來你這裡睡了嗎?”
“不能。”把話攤開了也終於能擺脫凌夜這張總黏糊糊貼着他的狗皮膏藥了,原沂心中也鬆了一口氣,終於不用再受凌夜的打擾了。
凌夜可憐巴巴的看着原沂:“那...那...”
“出去。”
第二日太陽還在雲層下,明亮的陽光穿過早晨溼潤髮涼的空氣,天色很好,因爲昨日的事凌夜陪同着原沂出門的時候連話也沒和原沂說一句,清晨的風吹動花葉落到階前,原沂遙望遠處天際的明亮,這次他的對手是吳君知,四俊之一。
隨心在路上追上兩人,愁眉苦臉的:“你們出門怎麼都不等等我,你們都不知道我抽到了誰。”
凌夜拉住隨心的衣袖滿臉好奇:“誰啊?又抽到宿天鶴了?”
隨心滿臉的傷心:“這次是李青江啊。”
凌夜安慰道:“你的實力就是前十了,繼續打是不可能了,止步於此沒什麼的。”
隨心被凌夜安慰得很傷自尊心,但細想這剩下來的人,這十個人裡還真沒誰是他能打得過的,便又不難過了:“幸好沒人知道我是玄真派下的隨心。”
“哎你師傅是同字輩的嗎?”
“同字輩,綴字塵。”
凌夜拍了拍隨心的背:“幸好沒人知道你是隨心。”凌夜還在江湖的時候同塵就已經是前輩級的人物了,如今過去那麼多年了,隨心當了同塵的弟子可以說是和彥飛白雲曉同輩分的人物了,可惜這位前輩......一言難盡。
隨心:“......”
三人到了盟主宮外的比武場,各自到了指定的比武臺下,等着看比武人的守在比武臺下,卻都在看向不遠處的高閣,長長的高閣上,彥飛白坐在盟主的位置上,林總管站在他身後,身旁還有位李松柏,除了他們三人,長如廊道的高閣上一片空蕩,左右無人,只有他三人安靜的看着高閣下的比武臺。
彥盟主端起手側的茶杯,低頭淺啜,林總管向前兩步,面色溫和還帶有笑意:“諸位,因江湖事務繁忙,各掌門長老無法在此久留,各位安心比武,盟主與李大俠在此主持比武,各位大可放心。”
話雖如此說,但離開的那些人都去哪兒了?聯想到之前盟山上的殺人事件,大家心中揣測紛紛。
原沂看着那些空了的座位,北斗派,俠義連橫六門:無蹤劍派、八方堂、天武幫、桃花居、無相派、天照門、飛蠍派。
坐在高閣上的半個江湖都離去了。收回目光,提劍上比武臺,吳君知長身玉立的站在對面,見他上臺抱拳:“吳君知持傾心劍勞煩賜教。”劍名傾心,是上一次武林大會後他自己取的名字,人人都肆傳這位青年才俊在武林大會上遇到了令他一見傾心的女子,所以他纔將劍名改爲傾心。
原沂反手握劍抱拳:“勞煩賜教。”
太陽從綿軟的雲層後展露,鼓聲三響,少年立在比武臺一側拔劍,悠悠劍氣從比武臺上散開,擡劍直指吳君知。
遠處梧桐巨樹上的李綠玉挺直了身子,緊緊的盯着原沂,坐在樹枝上的李碧痕也站了起來,遙看比武臺上的少年:“一個原齊就能讓你如此。”
李綠玉斜眼瞥李碧痕,眉目間掠過厭惡:“三妹。”
‘三妹’兩個字字眼讓李碧痕目光陡然變得森冷看着李綠玉,李綠玉不屑的道:“兩個字就能讓你如此。”
李碧痕收回目光繼續看着原沂與吳君知的比武臺,目光再眺遠些,就是李青江的比武臺了,面紗罩住了她的表情,眸光微涼:“這句話還得妙。”她突然輕輕一挑眉:“二姐,你到底要如何贏他呢?你還贏得了嗎?”
李綠玉咬牙不答。
李碧痕道:“二姐,至強則無敵,可就算你贏了原齊,他會對你信服嗎?人心有九竅,生來有高低,你擁有萬種折服他的方法,可你偏要和他比你不如他的武功,閒着切磋一下就好了,最好的是四兩撥千斤,攻心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