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拼桌少年

當年雲曉爲了抓住殺向同光的機會, 不惜叛盟勾結瞑宮,彥飛白未曾說什麼,只當沒有了雲曉了這個人, 繼續排兵佈陣, 之後數次交鋒, 雲曉都緊緊的咬着他倆不放, 一心一意的想要殺他倆。

得到了瞑宮教主的信任之後, 他又毫不猶豫的抓住了平息爭鬥的機會,鋒刃破空,刺向了刖屠。

之後他重歸武林盟, 天下讚頌,彥飛白也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接受了他的歸來。

但只有他們知道, 雲曉是認真的, 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想要殺他們三人便叛了盟,機會當前不容錯過他便出手重創了刖屠。

雲曉不屬於武林盟, 也不屬於瞑宮,他只屬於他自己。

這樣的人雖然可怕,卻也不是不能對付的。

但他們對付不了雲曉,便是因爲雲曉身後還站了個彥飛白。

彥飛白擡眸,對上天璇目光, 沒有理睬天璣, 揚手將信紙擲向他, 軟薄的宣紙如鐵片一般的射向天璇, 下一刻天璇接下信紙, 彥飛白緩和的說道:“縱然雲曉不作爲,你也應當小心了。”

天璇一目十行的掃過信紙, 震驚的看向彥飛白:“這...?這是何時來的信?他們此刻都已經上盟山了?”

彥飛白點頭,看向天璇的目光很冷淡。

雲曉伸手夾過信紙,看了兩眼厭惡的拋下了信紙。

天璇將信紙撰成了一團握在手心,雲曉和彥飛白都不知道這封信意味着什麼,這封信裡有很多往事,彥飛白和雲曉這兩個小子明白的部分只有很小一些。

天璇與天璣告退離去,雲曉滿臉的戾氣還未消,彥飛白沒有說話,繼續看那些承載着無數江湖消息的信箋。

彥飛白早已拋卻了過往的恩怨,但他沒有立場讓雲曉也放下,雲曉要執着,他沒理由讓他不執着。

畢竟曾爲了他流盡血汗,負着他遠逃數千裡的人,只一個雲曉。

彥飛白還記得無星無月的孤夜裡,他們坐在河岸邊僅能找到的破舊小船上,他當時幾乎已經無法動彈了,雲曉的傷口還在淌血,雲曉用布條綁住傷口,咬着牙划動船槳,流下的汗幾乎和血一樣的多。

雲曉說,支撐着他劃過那條河的唯一信念就是要報仇。

他要那些如此對待他們的人一個一個全都躺進土裡。

彥飛白沒資格讓他不執着。

彥飛白放下信箋將它們整理好順序放在桌旁,站起身:“該吃飯了。”

“哦?”彥飛白有些吃驚:“怎麼又到飯點了。”

入夜,武林盟客棧中,凌夜還呆在原沂的房間中沒有走,出於安全的考量,兩人現在都沒有分開的想法,尤其是凌夜,緊張得眸子晶亮。

其實說是興奮更合適一點。

“你說到底是誰要對付我們?肯定是個很精彩的大陰謀。”想一想接下來破開疑團解開陰謀的日子,凌夜登時覺得生活真是比戲文都精彩。

原沂自然沒有凌夜那樣的樂觀,但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自然會有辦法的,所以也並沒有多麼的緊張。

窗檐不知何時掛了一串竹鈴,三個細竹筒橫排在一起,將窗子合上時竹鈴的聲音咚咚的悶聲作響,原沂取下竹鈴,他聽出這三個細竹筒中間的那一個發出來的聲音和其他兩個略微有些不同。

紅線纏繞着竹筒的前部,,用力一擰竹筒,藏在紅線下的開口便被打開,裡面塞着信紙,打開一看,寫的是:

速速下山,遠離此地,不可耽誤時機。

原沂看着信紙,這紙上的字跡和上次那個說盟山是死局的字跡一模一樣。

有人想要他上盟山,有人想要他立刻離開盟山。

原沂只覺得糊塗,因爲他還未能察覺到這些事情之下的動機,暫且就當讓他上盟山的人是想要加害他,讓他下盟山的人是想要保護他。

爲什麼偏偏是武林聖地盟山?把事情變成了這樣的動機是什麼?

原沂還沉浸在迷惑中,突然聽見走廊上傳來一陣雀躍的呼喊:“玉劍君子!凌夜!你們在哪兒?”

凌夜聽到聲音立馬從牀上蹦了起來,嘩的一下打開了房門探出頭:“這裡!”

呂少看見了凌夜,攥着手裡的冊子和筆撲棱棱的跑了過來:“他們都說你們在這間客棧,果然讓我找到了。”說罷他低下頭舉筆對着空白書冊:

‘元興二年,夏,三年一逢武林盛會,又遇玉劍凌夜......’

呂少還沒寫完就被凌夜一把拉進了房間,凌夜盯着他的小身板:“你也來參加武林大會?”

“不是,我是來記載武林大會的,這樣的盛會卻從未有人爲其撰記下來,我要是把這些全都寫下來,以後肯定能青史留名。”呂少說話的空隙間都還在寫:

‘玉劍上盟山,人人惶然,揣其所圖......’

凌夜看他認真的模樣問道:“你要當江湖裡的司馬遷?”

呂少想了想,認可的點頭:“好想法,可以當做一生的追求,編寫歷史是這世上最有成就感最其妙無窮的事了。”

如此,凌夜空出來的那間房便讓給呂少用了。

第一夜,未時,客棧中熟睡着的人們正在被人俯瞰着,侍令人跟在奉令人的身後,嚴煬固的臉色很冷:“看守好四周,加強巡守。”

侍令人已經把後山林裡的屍體無聲無息的擡了出來,這個時候他身爲奉令爲應該把一切可疑的人全都盤查一遍。

可是盟山已經不能再死人了。

三年前那場血災還在他的眼前,若是就這樣傳出去,盟山上又有人被殺了,武林盟將被如何看待?武林盟又算什麼?

事態絕不能被擴大。

這是離後山林最近的一座客棧了,殺人的人有很大的可能就在這間客棧裡。

嚴煬固道:“把所有客棧裡的人都重新查一遍,找找有沒有其他偷偷上盟山的人。”說罷他消失在黑夜裡,他要馬上去把這件事上報給盟主。

翌日,名門世家的子弟與正道門徒在盟主宮中齊聚一堂,衆人心懷疑惑,不知道盟主這樣做到底是何意,然而環顧四周,他們發現了自己與周圍的人的一種微妙的相似。

他們都是被視爲將要承擔起正道未來的人。

彥飛白出來時,開門見山的道:“有一個不幸的消息要告知各位。”

一行人屏息等着彥飛白要說的消息:“我等身爲正道,無論是江湖,還是百姓,都給了我們很多信賴,而現在我們或許將要失去這份信賴了。”

衆人譁然:“盟主!究竟發生了什麼?”這樣的話從彥飛白的嘴裡說出來分量太重了,他們難以想象到底發生了什麼。

侍令人擡上了昨夜發現的屍體。

嚴煬固道:“這是昨夜未時在後山林發現的屍體,侍令人發現的時候才死半柱香。”

彥飛白道:“朝廷之中皇上是日,江湖之中正道是月,所謂光輝所在,世人之所仰賴,如今太平盛世,江湖安寧,但只有諸位才知道其中的暗流涌動,還請諸位在武林大會期間與武林盟一起,查明此事。”

衆人看着被白布蓋着的屍體默然,明白了彥飛白的話是何意,三年前的事情他們都還沒有忘,儘管對外說是無法避免的意外,到底是什麼他們心知肚明,那些話不過唬一唬江湖中的庸碌之輩,三年前如此,三年後又如此。

這樣連續發生的禍亂恐怕是盟山上從未有過的。

衆人紛紛領命:“我等必不負盟主所託。”

一行人掀開屍體上蓋着的白布,幾番辨認之後,有人驚呼道:“這是烈火刀林前輩!”

彥飛白點頭:“是他。”他昨晚見過之後一眼便認出來了這人是烈火刀林三錢。

一干年輕人的表情越發嚴峻了,三年前死的大多是一些庸碌之輩和一些與他們一樣的新起之秀。

而現在的第一個人便是大名鼎鼎的烈火刀,烈火刀是他們少年時很有名的人物,後來他漸漸淡出了江湖,也不再像以前一樣四處砍殺邪魔,他的名聲便漸漸在人們的口中淡去了。

如今他們再次得見烈火刀,見到的卻已經是前輩的屍身了。

衆人雖然議論紛紛,目前卻還沒能有定論,於是將林三錢入殮棺中,停在盟主宮中無人居住的隱秘院落,衆人散去。

嚴煬固還站在棺旁沒有離開,他看着衆人離去的方向道:“這麼多人知道了這件事,縱然不宣揚出去,這淌水也渾了。”

林總管卻不以爲意,依然笑眯眯的:“本來就是淌渾水。”

嚴煬固性格剛直,畢竟還是年輕了,林總管伸手拍了拍嚴煬固的肩膀:“把事情直接交給能通過各種渠道知道這件事的人手裡,總比讓他們作壁上觀好,看多了熱鬧,孩子們就會習慣袖手旁觀,而且,什麼都讓武林盟的人去做的話,武林盟就岌岌可危了,那些孩子總要爲正道揹負點什麼。”

比如責任

比如替天行道的危險

日頭到了正午,也是吃午飯的點了,原沂與凌夜、呂少坐在大廳裡,菜都已經上齊了,三人盛好了飯,馬上就要動筷子了,一個少年一手端了碗飯,一手拿着筷子:“拼個座。”說罷他就泰然的坐下了。

凌夜和呂少伸出的筷子都硬生生的愣在了半空,少年伸出筷子夾菜吃飯。

凌夜是想發脾氣的,但是這個少年的樣子太自然了,理所應當又隨遇而安的模樣讓凌夜的脾氣缺了點爆發的力度。

居然就端碗飯來拼桌,也是奇人。

原沂打量了少年一眼,轉而看向凌夜:“吃吧。”

凌夜憤然的開啓血盆大口的吃飯方式,不吃還能怎麼辦,難道全讓給這個拼桌的臭小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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