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額興沖沖地跑回高家峪,一進街口,金鎖奶奶黃着臉跑過來問道:咋樣了,你二爹呢?你咋自己回來了?
二孃,俺二爹被房老先生救過來了。人家沒提錢的事情,說讓咱秋後連上次的帳總共還他20斤小米就好。金額興沖沖地說。
金鎖奶奶這才緩過神來,臉色稍微紅潤些了。金額越往家走,家裡越熱鬧,但見全村的勞力們幾乎全過來幫忙了。金龍領着人往家裡運土打土坯,金貴和金喜帶着工匠在房頂上披麥秸苫房頂,金鎖和翠花在院子裡忙着給叔叔大爺們端茶遞水,家裡熱熱鬧鬧、人聲鼎沸,看不出家裡遭了大禍的樣來。尤其是金鎖的倆奶奶,知道家裡的頂樑柱被救活了,而且還不會落下殘疾,臉上更是樂開了花。
金鎖大奶奶說:“額子,家裡不缺人手了,你去房老先生家裡照顧你二爹,順便幫人家多幹點活吧!別讓人家說咱不知好歹。”
娘,快晌午了,你讓俺在家吃了午飯後再去行嗎?俺早飯還沒撈着吃呢!
午飯後,吃飽喝足了的金額從廢墟里扒拉出了自己的石匠工具箱,興沖沖地去了房老先生家裡。
金鎖爺爺斜躺在一片谷秸上,熱乎乎的陽光照着他的傷腿,他竟然舒舒服服地睡着了。金額一看二爹的臉色有血色了,就悄悄地把工具箱放在地上,去見過房老先生。
先生,俺娘打發俺來照顧我二爹,順便看您家裡有啥活,讓俺多幹點。我看您家的石磨好久沒找石匠剔槽,我是石匠我乾乾這活兒吧。
二嫚在一旁笑起來:終於有石匠來給咱剔磨了,咱家的磨槽磨得太平,怎麼推都不出活,經常累得俺滿頭大汗,還讓俺娘熊俺推磨推得慢,這下俺可以輕快點兒了。
房老先生點頭應允:“孩子,我家門外的石堰也快倒了,要不你和我們家二嫚換工,讓二嫚照顧你二爹,你幫我乾乾這些活吧,但我可沒工錢給你啊!”
金額高興地說:“老先生救了俺家兩條人命,還提啥工錢,俺幹活去了。”
金額挽起袖子,叮叮噹噹掄起錘頭幹了起來。
二嫚娘宰了一隻老母雞,讓二嫚燉爛了,把金鎖爺爺叫醒了起來吃雞肉。金鎖爺爺一看房家人如此照顧,還給自己燉雞吃,感動得不得了,連連道謝。
房老先生搬了把椅子過來,和金鎖爺爺天南海北聊了起來。
金鎖爺爺把自己家族南遷、開始抗日、哥哥犧牲的經過原原本本給房老先生講了一遍。 老先生頜首稱讚,說原來聽說金二你到我們村裡來刷布,價格實惠、手藝好,還待人誠懇,鄉親們對你口碑不錯。原來你全家還都是有血性的人,我老房很佩服。兩位越聊越投機,有些相見恨晚的感覺。
七天工夫,金鎖爺爺的腿傷有些好轉了。金額把房老先生房子前面的石堰也快壘完了。金額長得雖然不如金鎖大爺爺魁梧,但是幹石匠活幹得身板兒越來越好了。小夥子幹起活來,不覺得累,幹上一會兒活身上熱了,就索性脫了上衣掄起大錘碎起料石來。豆大的汗珠順着脊樑往下淌,越發顯得小夥子結實能幹,有男人漢的雄風。二嫚呢,年方十八的妙齡少女正是顧盼生輝、青春萌動的好年齡,倆年輕人都彼此產生了好感,越處越融洽。二嫚沒事就在金額身邊轉悠,一天都不知道能喊多少個金額哥。
分別的日子到了,金龍推了一架獨輪車來,要接金鎖爺爺回家了。金鎖的大奶奶和奶奶每人抱了一隻老母雞也跟着來了,一起和房老先生道謝。奶奶說:“先生俺欠您的20斤小米現在還不了,秋後下來新穀子,俺一定讓金額給您儘快送過來。俺還帶來兩隻老母雞請您收下燉了補補身子。”
房老先生大方地一揮手,好吧!雞我收下,小米也容你們秋後還。但我也有一點東西要送給你們,請你們收下。老先生說着一揮手,見二嫚爹挑了一擔沉沉的小米,二嫚娘抱了一捆嶄新的鋪蓋從廂房裡走出來。
“我們房家敬佩你們金家家風厚道,我們現在條件好一些,你們家遭了難需要貼補,這些東西是我們送給你們金家的。兩位女當家的都裹着小腳來我房家一趟不容易,不能讓你們只接金二回去,不帶東西走是不是。”房老先生豪爽地說道。
金鎖爺爺也被說蒙了,沒想到先生不收錢給看好了病,臨走還要拐人家的東西走,一時語塞起來,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來。
二嫚這時走過來,抱着金鎖爺爺的胳膊搖起來,二爹你們就收了吧!俺爺爺都安排好了。您要是不忍心就秋後讓俺金額哥幫我出門收糧食吧!爺爺老是讓我自己出去收糧食,我一個人趕着毛驢鑽山溝很害怕呢!
還是大奶奶場面,斬釘截鐵地說:“房先生,東西我們收下,客氣的話估計您也不想聽,我們也不多講。等收成好了,我家緩過勁來,我們加倍奉還就是。”
金鎖爺爺坐上獨輪車,領着家人揖別了房家,興高采烈地離開了橋東村。二嫚撅着嘴跟在金額後面,一直送到村口才回去,臨別了還悄悄地捲了一塊繡着一對鴛鴦的手帕兒塞進金額手裡。金額看二嫚不高興的樣子,說:“妹子,你常去趕集吧!我經常趕集去給起石頭的鐵器淬火,說不定在集上你可以遇見我呢。”二嫚害羞地點了點頭。
金龍覺察到了,慢悠悠地說:“房老先生好像還有一樣寶貝要送給咱家呢。”
金鎖大奶奶沒聽明白說道:別不知足,咱還能再要人家啥東西啊!
人家要給你送一兒媳婦,姑娘叫二嫚,大娘,您要嗎?
大傢伙這才都聽明白了,鬨堂大笑起來。夕陽下的高家峪村分外美麗、寧靜,一家人說笑着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