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南安總是能對我產生莫大的影響。
我終是批了那個報告,這也就代表大筆大筆的錢從我指縫裡又溜了出去。按照之前的策略,一般我簽好了總報告把好關之後就沒有事,可是這次不同,分列項接連不斷的遞上來。
除了那個什麼“未定,”一切如常。
中午下班,看着表,想到大家也該吃的差不多了,正想去職工餐廳吃飯,剛起身,手機就響了起來,是沈嘉,“蔚蔚,”他說,“你下來接我。”
我以爲是什麼事情,連忙下去看。
竟是冰箱微波爐電磁爐烤箱等廚房用具,滿滿當當的擺了一後車廂,見我如此,連忙招呼人隨着我擡上去。我瞠目結舌的看着他將這些東西一樣一樣的拾掇,“你要幹什麼?”
“別管我要幹什麼,快來幫忙啊,”他抱着一個大紙盒子,這個天,竟然也能有汗流出來,“蔚蔚蔚蔚,你快來幫我把領帶鬆一鬆,磨得我真難受。”
他許久不說英語,這次忽然變了種語言,弄得我一怔,愣了愣才跑過去,沈嘉抻着個脖子,委屈兮兮的看着我,“快點,我快被勒死了。”
我幫他鬆了鬆領帶,誰知抱着紙箱子的他這樣事兒多,弄完領帶,又在那吆喝汗多,“你忍着就好了,”我沒好氣的用外語回覆,“我沒帶紙巾。”
“那用你不就得了,”話落,他脣角一勾,突然綻出一抹奇特的微笑,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只覺得胳膊一重,他居然低下頭,將頭往我胳膊上一蹭,擡起頭來時笑容頑皮漂亮,“OK。”
伴隨着這聲“OK”,我聽到後面有人細聲小氣,“季總好。”
驀的回頭,正看着那人從臺階上走下來,仍是之前的架勢,身後有幾個人跟隨。那幾個人路經我身邊,點下頭恭敬的喊了句“董事長,可是他只是頭一點,那聲“寧董”基本是幾不可聞,便迅速從我身邊走過,登入那輛黑色的車。
像是迫不及待的避開瘟疫,他走的如此之快,甚至在我身邊帶起了一陣風。
“蔚蔚……”
“需要帶什麼東西,我來……”我回頭看着沈嘉,笑,“用不用幫忙?”
我都不知道沈嘉是怎麼想的,好好的一個辦公室,居然想改造成個廚房。
我伸手擋着那些亂七八糟東西的進入,“沈嘉,這是我工作的地方!”
“蔚蔚,我知道這是你工作的地方,”沈嘉指着前面,“看,那麼大的地方你工作還不夠?又不是要開個大型集會,天天來十個八個人的。那不是有董事長專門的休息室嘛,把東西放在那裡不就得了?”
我……
“對,就是放那裡,那裡……”他吩咐着人安排東西,一邊還不忘勸我,“再說,我也是爲你好。你看你最近都瘦成什麼樣子了?再瘦下去人就沒了。你不是說這裡的飯吃不慣的嗎?以後我乾脆給你送,有這些家用電器一熱就可以啦。”
我……
他繼續羅羅嗦嗦好比唐僧附體,“我每次看你去職工餐廳吃飯,都好像受酷刑一樣,每次就吃那麼一點,要吃不合適了,回家還吐,你那樣多……”
他話還沒說完,突然看着我,“蔚蔚,你這樣看着我幹什麼?”
“繼續啊,”我笑,“你繼續說。”
“……”
“沈嘉,你故意的是不是?”我抱着肩膀笑着看他,用英語開始羅裡吧嗦,“你是看到了季南安在我身後,所以才故意讓我爲你鬆領帶,蹭汗對不對?”
“寧蔚,”他怔了一怔,很快便又恢復往常的樣子,“你突然變這樣聰明瞭,我還真不適應。”又頓了頓,“那麼,既然是我故意的,你看到什麼了?”
“我能看到什麼?”我坐回沙發,脣邊擠出笑容,“你想讓我看的不就是季南安對我的態度?若即若離,或者說的更差勁一些,形如路人,視而不見?”
“還有,你那英文說的,還不如中文說的順溜,”我別過頭,研究那些新來的電器,“以後你如果再不說英文,恐怕連母語都會被丟掉。”
“我說英文幹什麼?反正我要在這裡常呆的,”他嘖嘖嘆息,作出一副很難受的樣子,“早知道你這樣聰明,我就不這樣迂迴了。不過蔚蔚,”他又擡頭看我,“你智商如此一日千里,對我而言真不像是好事。不過,你說的對,我確實是想讓你看他是怎樣的人。”
“我現在看這個有什麼用?”我瞥他一眼,“你教我的計策我也答應了,這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答應了算是什麼?我還怕你會後悔。如果讓你後悔,那我多不舒服。”他皺皺眉,用紙巾抹去臉上的汗,“就像我害你一樣。”
“哈,什麼是你害我?”目光掃過那些家電,我反過身,正兒八經的看着他,“真的沈嘉,你是這個世界上待我最好的人。”
他眼睛亮晶晶的,擦汗的動作暫停,“真的?”
“最真的真,千真萬確的真。”
“那我待你這麼好,你還不嫁給我?”
“休想。”
“休想?”沈嘉勾起脣角,眉梢突然溢出燦爛的笑,“寧蔚,我可不覺得天下有什麼事是‘休想’,只要是努力了,便有降服的可能。”
“你可以變成奧特曼去拯救地球,”他這句話帶着太濃厚的唯我獨尊的氣息,就像是個小孩子在賭氣,我忍不住笑,“但是我的事情我做主。”
“就怕事情到最後,你未必。”
“你什麼意思?”我斜睨着看他,“怎麼?我還做不來自己的主啦?”
“好啦好啦,你能當家作主,我只是自信,盲目自信,”他重重的拍我肩膀,轉身去倒騰帶來的食物,“你先去洗洗手,我幫你做大餐。”
其實所謂的大餐,也不大,只是很合胃口。回國這麼長時間了,我的口味還是偏西方的口味,可是在這實在是找不到很正宗的西餐店,於是我也變成另類的族羣。
好在,有沈嘉,我和他還是一類的。
飯後,我看着他,“說吧,你怎麼突然來了?”
“報道鋪天蓋地,我怕你多想,想起你之前一生氣就愛吃的習慣,所以才帶美食來奉承你,”他吃着水果,坐在對面看我微笑,“完全是我多慮。”
“完全是預料之中的事情,已經想到了,所以不會有多難受,”我瞥了一眼那些報紙,苦笑道,“這個事情最難接受的,是突然發生的,意想不到的事情。那樣的事情砸下來,纔是晴天霹靂,當庭痛擊。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媒體們的反應完全是在正常限度內,也沒有多麼過分的言舉。”
“可是你的臉色不好看。”
“自從有了這些爛事,我什麼時候臉色好看過?”我摸了摸自己的臉,故意開玩笑打趣,“不過,我今天可是化了妝。”
自從那天,我便一直化妝。
黯然神傷那是給自己留的傷口,沒必要扒出來給大家看。這世界上的好心人是越來越少了,他們看到你難受非但不會同情你,反而會嘲笑你一身的傷。
所以,不如讓自己光彩照人,最起碼還博得一個“風景線”的作用。
“那些化妝品都是外部作用的,”沈嘉看着我,眼裡突然劃過一抹異樣的光束,似憐愛又是疼惜,轉頭道,“瞧今天你吃的那花生,那是補血的,吃的那菠菜,那是補鐵的,吃的那……總之,從今以後,”他作出一副重大決定的樣子,“我決定給你食補。爭取在十天之內,讓你恢復如常。”
我看着他,一動不動。
“以後你就甭吃那些垃圾東西,有我在,保證讓你吃熱乎的,吃最可口的……”
“吃最可口的?”我微笑,聲音輕了些,“如果我想吃柳蓉杳雞呢?”
他愣了愣,後來又叫,“那我叫Rose過來!”
“可是沒有特供的紅酒調料。”
“笨蛋,運過來不就行了?”他大大咧咧的笑,“倒是別說是紅酒,就連其他你愛吃的,我都讓人給運過來,對了,你要不要列個清單,我讓……”
他的話還沒說完,我便攬住他的脖子,緊緊的抱着他。
他的身體居然有些僵住,呆呆的任我抱着,“蔚蔚蔚蔚”的叫了兩遍。我閉着眼睛不理,卻越發攬緊他的腰,過了一會兒他的身子終於軟了些,伸出手撫着我的背,“蔚蔚,”彷彿是怕嚇着我,他的聲音柔和的如風一樣,“蔚蔚,你怎麼啦?”
我不知道爲什麼,鼻子像是被堵住了一樣,只是想哭。
就連我自己都覺得這樣的情緒欠揍,但卻真的好像是失去了語言能力,只是趴在他的肩頭,悶悶的窩着,連話都說不出來。
安排好了這些,除了中午,如果是需要加班,沈嘉甚至也會來給我送飯。這樣張揚的方式不過三天,終於有人看不下去了。
我只是沒想到,第一個看不過去的竟又是寧茂源。
“蔚蔚,”終有一天,他上來找我,“你沒有覺得,那沈嘉有些太不對了?”
我笑,“怎麼不對?”
“你實在是和他關係太近,而且,你沒覺得他有些上趕着你……”寧茂源皺着眉頭,苦口婆心,“先是那樣幫你又現在對你這樣,寧蔚啊,不是叔叔說話難聽,咱們中國有句老話叫做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依叔叔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