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公安局出來之後,我便回到了公司。
家是回不去了,亂的要死。以前便那樣,現在更是聚滿了記者。我滿腦子都是寧茂源的話,那個人,難道,真的還害死了我媽?
我搞不清楚自己是什麼感覺,只覺得腦子裡有堆火要把自己逼得發瘋。我想去我媽媽的房間呆着,趕過去一看,牀上居然已經是空的。我頭一蒙,大叫,“人呢!給我來人!”
顧遙忙跑過來,“董事長,董事長!”
“我媽呢?你們把我媽弄哪裡去了?”
“火葬場。”我的話剛落,身後便傳來平靜的聲音,是那種能沁入人骨髓的平靜,聲調都不起波瀾,冷漠的讓人懼怕,“那纔是死人該呆的地方。”
我死死的盯着他,“憑什麼?那是我媽,那是我媽!你憑什麼插手我的事情?”
“我沒想插手,”他擡起眼皮看我,“屍體已經放了這麼多天,先不說氣候讓屍體腐化這個因素。且說外面有那麼多媒體盯着,都在等着看寧嘉對事情的處理辦法。他們最善於拿一點小事大做文章,如今寧嘉風雨飄搖,爲了不給人把柄,我們只能讓一切事情迴歸正常。”
多麼正義的理由。
正義的都讓人感覺到懼怕。
“季南安,”我擡頭看着他,“你不會是心裡有鬼吧?我媽媽是你害死的對不對?你對我媽媽下了藥,又怕以後屍檢查出來,所以才迫不及待的要火化她對不對?”
他眼睛驀的綻開,“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你心裡清楚,先害了我爸爸,到頭來再是我媽,你說,再下一步,是不是就是我了?既然還要這麼分好幾步走。你說你當初一鍋端了這該多利索?”
“你覺得是我害了你媽媽?寧蔚!”他手猛地掐住我的肩膀,那樣大的力氣,簡直讓我的心跟着也疼了起來,可是我表面卻露出笑容,“難道不是?”
“寧蔚!”他轉過頭,突然爆了一句粗口,眼神狠的像是要吞掉我,“你個蠢貨!”
“我蠢就蠢吧,你要有力氣你大可以用,反正現在我孑然一身,自己也沒個好顧慮的,”我目光平靜,“至於我媽媽是怎麼死的,我一定要查個清楚。”
“隨你的便,寧蔚,你愛怎麼查怎麼查,只要你不後悔你今天做的,我季南安,任你查個便,”他盯着我,突然划起脣弧,“只不過有一句話我還得提醒你,別說什麼我沒資格插入寧家和幾天集團事情的蠢話。論親屬關係,我現在還是養父養子,論股票所屬,如今寧茂源寧潔的股票全都歸到了我身上,就算你和沈嘉早已經聯合,DMG再次插入,我也是這寧嘉集團的第二大股東!以前你是第一,我是第二,現在仍是這個情況。所以,什麼都沒能改變的了。”
“什麼都沒能改變的了……”我吶吶的重複着他的話,“什麼都沒能改變……”
其實明明全都改變了。
他向前走了兩步,突然又回頭看着我,脣角露出似譏非譏笑意,“是,其實已經有事情改變了,”眼睛裡充斥着莫名的霧氣,他看着我的眼睛,“我曾以爲我做的對的,被全盤推翻;我想拼盡全力保護的,卻被回頭咬了一口;我以爲那事過後就會雲清風淡,一切都會漂亮圓滿。但怎麼也想不到,還會有更大的陰霾。”
“寧蔚,”他最後喊我的名字,“你走到這一步,真的是好極了。”
“你讓我真正覺得自己是剛愎自用。我一直以爲季南安看人毒辣,卻沒想到還是糟蹋了這雙眼。”
話落之後,只聽“啪”的一聲,門被緊緊關閉。
第三天,我媽媽的屍檢報告便出來。
我媽媽不是因爲自殺而直接導致的死亡,而是由於食物中毒。
也就是說,那割腕的血流滿地,不是導致她離去的罪魁,真的有他人想要害她。
得知這個消息,我真的要崩潰了。
寧茂源的話一遍遍在我腦海興起,像是毒咒在耳邊廝磨。我開始不斷的在公安局裡穿梭,交着各種證據,像是個傻子一樣,沒有別的動力,唯獨想打贏這一仗。我是個傻子,之前自私的愛上那個人,但是實在不能容忍那個人殺我父害我母。此時之前的複雜的情愫似乎成了我無窮的動力,我只想着有朝一日,來個翻身仗,將那個人繩之以法。
當初愛有多深,恨亦有多深。
寧嘉第N次成爲衆人關注的對象,家裡死了那麼多人,兩個高層又鬧起了內訌。不用記者們捕捉,我都覺得這是一個難得的新聞。而母孝在前,和沈嘉的婚事自然無法告成。我想了想,我大概就是沒有結婚的命。
沈嘉倒是也不勉強我什麼,因爲在我落魄之時,他的DMG正在風生水起。
其實這像是一場很無聊的戰鬥,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後知後覺,老爸死了那麼長時間我才覺得境況不對,老媽就更稀奇了,明明想要自殺,可是偏有個倒黴蛋覺得她死的不夠快,偏要再捅上一刀承擔殺人罪名。我這幾天積極的往公安局跑,卻發現一個讓人惱火的現實。
季南安還逍遙的很,甚至還在“力挽狂瀾”的在寧嘉從事。
我像是失去理智,猛地闖進他辦公室,“你怎麼還在這裡?”
“那我能在哪裡?”他卻不擡頭,“我不在工作崗位,我要在哪裡?”
“可你……”
“又要說什麼?”他終於擡頭,眼神冰冷,可脣角卻是微笑,“我殺了你爸媽?寧蔚,你除了認準這個,還有沒有更新鮮的話?好啊,你不是有證據嗎?不是說我殺了你爸媽嗎?你去告我好了,想告我多少就告我多少,隨便以什麼罪名,隨便以什麼身份。只要你想告,”他攤手,眼眸中射出銳利的光,“隨便。”
“你……很好,”我看着他,突然笑起來,“你本事大,我告不下你是不是?那好,你給我離開寧嘉!我不見你總行了吧?”
“你總是這麼好笑,寧蔚,我的話你不信,卻死心眼兒的相信別人,”他仰頭看着我,眸光卻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你有什麼資格趕我走?”
“先不說養父的遺囑,若我不在這個位子,你就會被轟下董事長位置,你該知道,雖然沒了寧茂源和寧潔,但我還是有着在這寧嘉集團比較‘一呼百應’的本事;再次,我現在股份份額僅次於你,不,甚至已經大於了你,你把你的所有東西都給了沈嘉,卻又沒和沈嘉結婚,白白讓他吞了那樣多的財產,按照我國法律,夫妻財產才能共有,你們沒有夫妻關係,股份自然是分開的。所以,我想,現在應該頤指氣使讓我離開的真不應該是你。”
我沒想到這層關係,冷冷的抽了口氣,連話都說不出來。
“我不想對你說這些話,我一直捨不得對你狠。可是你做了什麼?”他笑笑,“很好,想讓我走是不是?想讓我離開寧嘉是不是?也不是沒有辦法。第一,將我貢獻在寧嘉的這麼多時光盡數還給我。不行的話就執行第二個條件,將我的股份轉化成錢,全數付給我。我只要當前市場的股價,不要以後的漲幅額度,你只要將這些給我,我自然離開。”
當下之際,這分明是強人所難的條件。
“既然兩者都達不到,”他哼笑一聲,看着我的目光突然別有深意,“不如,你走,怎樣?”
“好,我走便走。”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但是季南安,你真是虛僞的要死。”
“我不是在乎這個,季南安,我是覺得你虛僞的要死,”我看着他,脣邊一點點擠出笑容,“之前口口聲聲說是爲了我,現在又那麼保護向姍。寧茂源和寧潔都犯的事,向姍肯定脫不了干係。可是你呢?你又做了什麼?”
我擺了擺手機,“你該知道,這件事情,向姍罪不可逃。你以我的名義除掉寧茂源和寧潔,卻又庇護着自己的女人,說什麼口口聲聲爲了我。季南安,你的這招,叫不叫做當了婊子又立牌坊?”
“你……”
“好,我動不了你,我可以動向姍吶,”我輕笑,“你好好的做着你的總經理,我這就向警局報告向姍的動向。現在不是找不到她嗎?我就不信,這麼多日子,我一次找一個地方,還能找不到她!”
“寧蔚!”他大叫起來,“你敢!”
我不聽他的話,轉身就走。
“你只顧信他們的話,卻根本不聽我的意思。我沒有害養父沒有害你媽媽,我說過一萬次!”他突然抓住我的胳膊,“寧蔚,你怎麼不信我?”
“季南安,你讓我怎麼信你?”我看着他,“你是說了一萬次,可是你在這一萬次背後又做了什麼?你處心積慮,卻是爲了那個女人!”
“假以時日,我會證明自己是清白的!你給我時間!”
“還是這話,你一直讓我等你,”我笑,“季南安,你讓我等過你多長時間,你算過沒有?”
“可是你等了嗎?你只要等了一次,事情就不會到今天這個地步!”
“你不要推辭責任,是不會到今天這個地步,”我哼笑,“我只怕會更慘。”
又是一場無謂的爭執,這樣的情況下,我當然不可能走。
我剛纔手機突然震動,低頭一看,是沈嘉的短信,“池州箱子路126號。”
如果我沒記錯,這正是季南安在池州的住址。
剎那間,一切都已經明白了。
我收拾了一下房間,當天便定好了第二天去池州的飛機。池州是個小城市,一共就那麼幾條繁華的街道,順着地兒找,很容易便找到那箱子路126號。
打開房門,那個女人終於出現在我的眼前。見到我似是很驚訝,微微一怔。
但是向姍就是向姍,這個跟在季南安身旁已久的女人,只是愣了幾秒,便露出笑容,笑容親和溫柔,面對我甚至像是面對多日不見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