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這樣說,但我也知道,這個時候,不管怎麼勸我媽媽,都是沒用的。
事情到這個地步,除了看着她別再讓她情緒失控出現意外,一切的事情,都要被動着進行。
我們赤身裸體被擺在了公衆的看臺上,就不要寄希望於大家多口下留情,這樣一場戰役,我們已經喪失了主動抗爭的權利。
悲觀的來想,其實現在而言,我們更像是“垂死掙扎”。
我想讓沈嘉把我媽從聞都接到了公司,直接吃穿都在公司住。當然我也不能回去,成天窩在公司裡。這樣考慮的原因只有一個——躲。
寧嘉起碼有保安部,有完善的安保體系加以保護,就算抵不上警察的力量,那也起碼能抵擋一部分的“襲擊。”當下這個時段,我別無辦法。前思後想,如果在聞都,搞不好哪天被那些記者口水淹死了都不知道。
我沒法出門,只能讓沈嘉去接。公司距離聞都很近,半個小時便可以到達。可這次竟是出奇的費勁,一個半小時還沒見影子。我來回的在辦公室裡踱步,腦子裡不斷涌起不祥的內容。難道是半路出事情了?也許還不到半路,直接沒能出家門,他們兩個人就被圍追堵截了?
如果是別人還有些可能,但是憑藉沈嘉,應該不會。
我越想越亂,就差穿上外套下樓的時候,辦公室的門終於被敲開,擡頭一看,正是我媽走了進來,確切的說,是被沈嘉硬扯。這樣的天裡,沈嘉居然一頭汗,“蔚蔚,媽媽就交給你了,”他抹了一把汗,看着質疑的我,“阿姨不願意來,我費了好大的勁兒。”
“什麼?”
我這話剛說完,就見我媽蘇思春同志轉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到門口,幸好門口的顧遙動作更快,立即衝到了她前面,“蔚蔚,”老媽回頭看我,“我要回去!”
“回去?回哪裡去?”
“家!我不在家呆着,我在這幹什麼?”
“媽,你先在這兒呆着吧,正好這兒什麼都有,我這段時間也忙,你也能照顧我,”我很累,頭疼似的窩在沙發,連眼睛也不想擡起來,“就在這兒堅持一段時間,等過了風頭,就算是你想呆在這裡,我都不讓你呆着。”
“蔚蔚,我憑什麼在這呆着?我要回家,我得回去!”
我擺了擺手,示意顧遙將她帶出去。
卻沒想到我媽死命掙脫人家的手,猛地衝到我前面,“蔚蔚!”
我早知道我媽有點衝動,甚至這衝動在有的時候可以被催化成神經病的犯邪特質,可是平時怎麼樣都可以,偏偏這時候半點邪都犯不得。在她的得寸進尺下,我終於不耐的睜開眼睛,“媽,回家?回哪個家?”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事情所有情況嗎?你這兩天不還以淚洗面覺得事情對你不公嗎?我告訴你,媽,因爲你,那個家回不成了,你若再這樣鬧下去,別說現在回不成,有可能一輩子都別想出去,”我的語氣一分分冷下去,看她的眼神也變得陰狠,“還有,我現在正在解決這件事情,媽,求你別給我添麻煩。”
我媽一向是恃強凌弱的主子,之前對待外人如此,我倒沒想到我也能起到同樣的作用,“蔚蔚,”她聲音突然降下來,整個人可憐兮兮的。“媽知道給你添麻煩了,媽就想回家把事情和他們說清楚,這事兒我是迫不得已的,是……”
“媽,你以爲事情能用一張舌頭就能拜扯清楚?既然那麼簡單,我又費那麼大的周章把你帶到這裡來幹什麼!媽,我告訴你,”我騰地站起身,“這事兒分明就是別有預謀,你那個好弟弟,寧茂源和向姍聯合起來要整我們!之前我不是和沈嘉在一起嗎?他怕沈嘉吞了寧嘉,藉此吞了他的股份,這才這麼處心積慮的對付我,想要把我一巴掌打死!媽,之前我不怕,因爲他就算想盡一切計策,他也料不到,我和沈嘉已經暗地裡聯合,而且聯合的程度要比他高的多。可是現在不行了,我被他握住了把柄!那把柄就是你啊,媽!”
我媽被吼得一愣一愣的,“蔚……”
“媽,我求你順從我的安排,順從我的安排就是給我活路,給寧嘉活路知不知道?”我胸膛裡似是竄出了一團火,鼓得我心裡發脹,“你現在還這麼口齒牙硬的要回家,現在還這麼天真的以爲你出去解釋那些人就會信你,你早這麼無私早這麼利落,當時幹嗎要拍那些照片?好,我知道你是被逼的,可你要是不胡亂結交男人,一心想着用身體賺錢,你又怎麼會落人把柄,讓大家都看我們的笑話!”
這一通話終於把眼前的女人給逼愣,我轉過身去,大喘着氣,迷茫的看向窗外。
過了良久,分分秒秒都似是那樣難過,我的袖子突然被人抓住,老媽可憐兮兮的目光透過我的背,連聲音都是低低的,“蔚蔚,是媽媽錯了,媽媽本來是覺得這事情是自己做的,就該自己承擔起來。媽媽是想……”
“媽,你別管了。”我深吸一口氣,“你只要別管,就是對我最大的好處。”
她開始羅哩羅嗦的,語氣有些膽怯,“媽知道了,那媽這就去收拾東西,媽就在你這裡安安心心的住下來,媽……”
我的語氣依然冰冷,“顧遙,帶我媽過去。”
身後慢慢響起乓的一聲,伴隨着我媽“蔚蔚,你要照顧自己”的聲音,尖利冰冷。
我像是被抽走了力氣,驀的癱軟在沙發上,“蔚蔚,蔚蔚,”沈嘉擦了汗走到我身邊,“我認識你這麼久,第一次發現你對阿姨也能這樣硬氣。”
明明是打趣,我卻無心回笑。
只有再擺手示意下屬靠近,伸手將鑰匙遞給她,“你去找人把我媽的牀給運過來,一樓東間最大的那個,”看着沈嘉投過來的好奇目光,我苦笑,“我媽有認牀的習慣。”
“哦。”
“還有,今天出去買點羅布麻之類的東西,然後多帶點治療高血壓的藥。晚上做點辣東西,她喜歡吃辣的食品,最重要的,我怕她再一受刺激血壓會升高。”
“你雖然兇的厲害,”他有些感慨的看着我,“但是心底裡還是疼她的。”
“這是廢話。”我瞥她一眼,“那是我媽。”
事情以難以預料的情形發展。
其實,有什麼難以預料的?仔細想想,一切都是預料之中,這件事情這麼轟動,所以,有這麼多記者爭着搶着要採訪我,爭着搶着要我說出當年的事情過程,也是情有可原。
我只是沒有想到,這件事情就能發展到如此地步,彷彿一瞬間,我家的事情便成爲整個社會最爲感興趣的理由。無數人希望我告訴他們當年拍攝這些照片的真實緣由和過程,可是我能怎麼說?那些事情,只要一回憶便像是皮膚被誰撕開那般疼痛,那是撕心裂肺的痛處,每想一下,便是痛不欲生。
而我,卻要天天在這樣的死裡逃生裡,折騰好幾個來回。
這樣的糾結,偏偏還不能被人發覺。已經夠丟人現眼,再讓人看,只能是看笑話。
我已經無暇考慮寧嘉的事情,儘管,寧嘉的股票大幅下跌。但是,人的精力總是有限,我苦於應付醜聞,整天恨不得心力交瘁,實在是沒有心思再倒騰公司的雜事。所有事情都轉手給了沈嘉處理,我想,要是沈嘉現在想篡權奪位,我非但不能怒目相視說他是叛國賊,反而要誇讚他是大英雄,危難之際,救寧嘉於水火。
當然,這轉手給沈嘉處理,也只是私底下的。
可是那個人,卻再也沒有見我一回,這樣的時候,卻彷彿憑空消失。
而寧茂源寧潔一干人也露出頭來,依然是那般親戚的樣子,“蔚蔚,你和你媽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看着我,褐色的瞳子中充斥着讓人厭惡的造作,“那些照片,我實在是不敢相信是真的,居然……”
沈嘉在一旁輕聲咳嗽,我知道他是不想讓我現在和這羣人徹底鬧翻。雖然我明知道他們就是罪魁禍首,但是按照目前形勢,他說我還是要忍下幾分。沈嘉說,季南安那般做也好,對向姍百依百順,恩愛親寵,起碼可以安撫向姍的心。如果真的是季南安之前所說,是爲了做戲纔對向姍好,那麼事到如今,我們更沒有必要戳破這個。
聽了沈嘉這個話我卻只想笑,“怎麼?你也在爲他說話?”
“既然他們想要裝和善,那麼現在和他們戳到底沒好處。我們是要鬥爭到底,不是爲了逞意氣,”沈嘉吞了口水,“蔚蔚,你要記住,讓對方摸不透的牌纔是好牌,”他抿脣一笑,“尤其是在這樣的條件下。”
我只覺得荒唐,都快要赤身裸體被人看個通透了,還摸不透的牌是好牌。
可沈嘉信誓旦旦,非說自己自有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