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什麼意思?”向姍又跳起來,“你是覺得我不敢來?”
“我沒那麼說,你敢,當然敢。”
“不行。”
這句話斷然生出,讓我們兩個爭吵中的人怔怔一愣,季南安一把拽住向姍的手,“姍姍,你不舒服先回家,或者,到外面等我。”
“南安,我不……”
“你快些回去,什麼話回家再說。”
我冷眼看着這一對恩愛夫妻在我面前上演你一句我一句的大戲,原以爲事情到此就會結束,實在沒想到還會有一個高峰。面對季南安的低聲下氣,向姍居然不做罷,瘋子一般喊起來,“你憑什麼對我這樣?南安,你也向着她是不是?”她回頭看着季南安,又惡狠狠的指着我,“她不是要我上班麼?不是懷疑我這懷疑我那麼?不是要在你面前嚼我的舌頭麼?不是說我回家後有和什麼人商量麼!對了,南安,”她拽着他的衣服,“你別聽她瞎說,我哪兒有什麼人可以商量?我回去就是要商量的你啊。”
“我知道,”季南安皺起眉頭,那樣子似乎是有些煩躁,“我們之間的事情,等你回家好一些的時候再說。”
“不用不用,我現在就好了,”向姍搖着頭,“我可以在這工作。”
“不行!”
“你不讓我工作?”向姍突然瞥了我一眼,我只覺得心裡一顫,馬上有不祥的預感騰昇。果真,下一秒,女聲更加尖利的叫起來,“難道你不讓我工作,是因爲她寧蔚……你真的聽了她的話,要和她……”
“向姍!”
“好,你跟着她走好了!”向姍突然一把推開他,我都沒想到人憤怒起來會有那樣大的力氣,連季南安都讓她推到了一邊,只差一步,居然幾乎跌在我的辦公桌上,“你想和她結婚就結婚好了,反正我已經沒了孩子,什麼都不用你管。她不是時時處處想和你在一起麼,她……”
這是個女瘋子,口不擇言,只知道發怒自己的哀怨。
我冷眼看着這一切,像是看着一場不屬於自己的表演。
我一向是愛看熱鬧的。
在英國,甭管是哪裡出車禍還是哪裡有了爆炸,只要路途便利,那“不明真相的圍觀羣衆”中肯定會有我的影子。沈嘉就曾經狠狠的批判我這一點,說我看着性子冷,其實卻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惡習。
我從不否認自己這點。
多年的漂泊圍觀生活,也讓我對類似“鬧劇”有了極好的預告能力。比如我知道,兩個車子撞在一起,那小貨車基本會對大轎車車主說些什麼話,要是要錢勒索修理費,基本是按照怎麼樣的程序來。
再比如我覺得以下面這個情況,季南安實在是該出手,給向姍一巴掌。
不這樣的話,解不了向姍現在的瘋欲。
可是世界最玄妙的事是事情不按照正常順序來發展,即使預告的是個資深“圍觀者,”在鬧的最厲害的時候,季南安猛地一下把向姍攬入懷裡,那樣的用力,彷彿是要將她擁入自己的骨血裡。
任向姍怎樣用力掙脫,都不鬆手。
最後偉大的愛情戰勝了一切,剛纔那個瘋子般的女人,在他的懷裡,漸漸消停,風向轉換爲悶頭痛哭。
我靜靜的看着這一切,看着我平時寂寥的辦公室裡剛剛燃起菜市場一般的瘋狂喧囂,然後再在某些人的安排下,某位女主角不乏氣勢的離去。打開門,我的辦公室門外居然聚集了一批人,個個手拿長筒相機,姿態專注而敬業。
季南安回頭,不敢置信的看着我。
我同樣是瞪大眼睛。
寧嘉別的不說,平時的保衛工作卻是做的相當好的。這也得益於之前我爸爸寧茂清接連不斷的新聞,什麼捐資助學啊,什麼救助孤兒啊,一旦有個類似的消息,那些媒體們便要聚集到寧嘉高層樓上來採訪。再到後來我這樣,更是如此,我好事沒做,但是緋聞啊壞事倒是有了不少,比起老爸那些催人奮進的先進事蹟,記者們更願意捕捉的,應該是我這樣的花邊新聞。
所以,經歷種種事情,寧嘉的保安部可謂是歷經千錘百煉,應該達到了無堅不摧的地步。
之前那麼嚴重的事情,記者們都沒有突破防線頂到樓上去,怎麼反而這次,就硬衝上來了?
季南安一聲令下,迅速出去指揮疏導情況,大約過了三十多分鐘,外面鬧鬧嚷嚷的情況才得以緩解,“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看着他,“人怎麼都衝上來了?下面的保安呢?”
他以一種異樣的眼神看我,不似平常的深邃與果斷,目光銳利而緊透,竟像是特意考究的,過了良久纔開口,“可能下面的保安看護不力吧。”
我嗯了一聲,繼續低下頭去,“那現在怎麼樣?”
他卻轉了話題,“我還是想問,爲什麼要讓向姍復職?”
又是這個問題,我一愣,反而微笑起來,“我說過了,只是覺得抱歉,如果你聽不懂,我不介意再說一遍,可這是最後一遍,”我擡起頭看着他,“我對向姍沒有感覺,她沒了孩子我心裡痛快的要死,可是那是孩子,便覺得對不住你。甭管之前你說的你媽媽與我的事兒是不是真的,就說你之前幫我行權,我也該感謝你。可如今你的孩子卻間接的因爲我沒了,我覺得過意不去。”
他緊皺着眉頭。
“我不明白這個問題爲什麼要讓你這麼難以理解,”我攤手,努力作出個微笑,“但是在我看來,僅此而已。”
“還是……”見他還不說話,我又忽然想起向姍剛纔的表達,“還是你覺得向姍的話有道理,我這樣做,是別有所圖?你放心啦,我心機沒那麼深沉。至於這個問題——”我頓了頓,“你之前不是說我傻麼?你應該再清楚不過。”
他深吸一口氣,“但是,向姍不能來上班。”
“爲什麼?”我驚詫至極,反而輕聲一笑,“季南安,你這個迴應倒是很稀罕。當初不讓向姍走的人是你,我們因爲她這個人,連面子裡子都撕破不要了。現在可好,現在又讓她不能回來的也是你。”
“當初是當初,現在是現在,”他別過頭,似是看到窗外,“此一時彼一時,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原本不動是最好的方法。”
這個理由在我看來就是狗屁不通。
我想了想,“你還是覺得我別有用心?”
他不答,轉身便要朝外走,“我下去了,有什麼事您再電話安排我。”
“季南安!”
他腳步不停。
“季南安,你給我站住,”我喊起來,只覺得那個問題不解釋心裡便像是堵了個東西,憋得我發慌,“你是什麼意思?你是覺得我肯定會別有用心?哈,”我輕笑,“我可知道什麼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了,我原本想……想……你真是高估我了,”我咬着牙笑,“我還是那句話,我的本事你再清楚不過,你覺得,我到底有什麼能耐別有用心的?”
他頓了頓,腳步終於停住,“至於本事……”彷彿是輕輕一嘆,又像是自嘲,“其實剛纔那一齣戲便唱的很好,老寧老寧,寧董事長,”他回過頭來看我,脣角噙着涼薄的笑意,“您剛纔意圖何在?是想逼着向姍現原型,還是逼着我現原型?”
“我……”
“如果都不是,您當時只是逞一時之快,可是這個呢?”他伸手一撈,忽然一把拽下放在門後的一個小東西,笑意更加明顯,“DMG產的高清攝像頭,將這些發生的事情都暗地裡拍下來?是想暗地裡欣賞我們的醜態,還是要將這些東西供給外面的那些媒體,以正視聽,證明您有多無辜?”
我睜大眼睛,我自己都沒想到會是這樣,“那怎麼會有……”
腦子一片空白。
而季南安的聲音則愈加清晰,簡直是清晰的殘酷,他的脣角冷冷勾起,譏嘲卻又不屑的一勾,彷彿是在看最看不起的東西,“還有,您該知道寧嘉的保安功底,集團成立這麼多年,從來就沒有記者上過集團大樓二層的可能。那麼今天這次,他們卻突破重圍來到了最頂層的高層管理大樓,還精確的到了您門前各就各位,之前還那麼具有職業精神的沒出一點聲音……所有的這些,”他笑了笑,“您覺得是因爲什麼?”
彷彿有血液一分分在臉上抽走,我都能感覺我的臉色在漸漸蒼白,“季南安,我……”
“這些事情,沒有一個高層在其中協助是不可能完成的,那麼寧董事長,”他抿抿脣,笑容略略減了些,可眸中光芒卻耀眼的似是要刺入人心,“我也依照您問向姍的方式問您些問題,依照推算,今天這事兒必然是有預謀的大戲,而且肯定有寧嘉的高層摻入其中。您覺得會是誰呢?是我?是您?是寧茂源?還是寧潔?對了,還有一個人也不能脫離嫌疑,怎麼?還會是那個總是神機妙算,立足於DMG卻一心想要插足我們寧嘉事情的金融鉅子——沈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