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子,安郡王和韓公子的婚事進行得如何了?”
“回皇上,彩禮、迎親隊伍還有地點都已經準備妥當了,只除了婚期還沒有定下。”
慕炙一握筆的手一頓,有些好奇地問:“怎麼婚期還沒定?”這應該是最重要的吧?
“這。。。。。。”順子乾乾地笑了一下,接着說道:“秦將軍、右相大人還有老國公都爭着要定日子。也不知怎麼的,找來的人說的黃道吉日每一個相同的。但他們又不肯讓,所以,這不就沒能定下嘛。其實時間也是差不多的,只隔了一兩天,所以大夥兒該準備的還是先準備上。”
說到這兒,慕炙一也是無奈。秦將軍和右相一文一武,政見不同,所以從來都是看對方不順眼的。兩人一個稱對方老匹夫,一個罵臭儒夫,像是孩子一樣能吵個沒完。不過好在兩人雖然愛吵,但真到了正事上,是不會存這些小恩怨的。只是這次,兩場婚事同時進行,兩人要吵嘴的地方就多了。
他放下筆按了按額角,突然手一頓,偏過頭詢問:“他們定的都是什麼日子?”
“秦將軍定的是八日後,右相定的是九日後,老國公定的是十一日後。”
慕炙一回頭想了想,然後開口:“傳朕口諭,婚事定在十日後,其他該怎麼準備就怎麼準備。”
順子一時沒轉過彎來,擡頭看向慕炙一,卻見他已經又開始批閱奏摺了。他趕緊應聲,然後跑出去傳口諭了。
順子離開後,慕炙一卻沒有再繼續批閱,而是拿過桌案上的一封信,撫了撫,眼中是別樣的溫柔,像西邊的雲彩,能燙暈人眼。
那信中,只有一句話:十日後歸,聽風灣,等我。
清國的冷宮外。
這是沈弱水第四次被拒之門外了。她每天醒來用過早膳就到冷宮來了。但是情況與第一天一樣。除了啞娘抱歉的表情其它什麼也不得見。她也不惱,就這樣在冷宮外的院子裡待上一整天,連午膳都是在這兒用的。
而這期間,除了啞娘來回拿了飯,其它時間,那道門便一直關着。
屋內不時會傳來敲打木魚以及誦經的聲音。沈弱水在外面聽着只覺得心平氣和。
四天過去,冷宮的樣子倒是變了不少。原來的雜草已經悉數被處理了,盆栽也種了不少。
這全是沈弱水自己整理的。若不是親眼看到,任憑這些宮女太監怎麼想也不可能會想到堂堂清國的長公主,會親手操辦這些事情。她們中間覺得過意不去,想要上前接過活,卻都被婉拒了。
這幾天下來,這些服侍的人也算是明白了,這門要是都不打開,興許她們公主準備在這兒長久地幹上了。
大家都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從前皇后娘娘對明瀾公主是極疼愛的。有點什麼小病小痛的,她都能擔上一天的心,何曾這樣冷落過她。看兩人這樣老死不相往來的樣子,宮人們心中也頗有些不是滋味,就希望皇后娘娘能相通。
一直到第八天,沈弱水沒有來冷宮,而冷宮的門也開了。這一天,國丈夫人被查清犯了殺人的罪,要在午門斬首。。。。。。
坐鬆殿外,一抹纖瘦的身影跪伏在地。
“皇后娘娘,這天看着要下雪的樣子,您在這兒跪着也不是辦法啊。您還是先回去吧,皇上若是傳召了,奴才一定馬上叫您。”
“景公公,你就跟皇上說,我只說一句話,說完便不再擾他。不然,我會長跪不起的。”
“這。。。。。。”景公公有些爲難,這兒的動靜那麼大,皇上肯定是能聽到的,若是想見,他又怎麼會這麼長時間沒有動靜。這擺明了就是皇上不想見皇后娘娘啊。
淺清這也是沒有辦法,離午時三刻沒有多少時間,這時候只有讓清皇收回成命纔有迴旋之地。儘管這樣的機率很小,可她已經走投無路了。
眼見着情況就這麼尷尬着,後面突然傳來開門的聲音。景公公偏過頭,看到清皇披着裘袍走出來。他心中舒了口氣,趕緊跑去身邊伺候。
“你要說什麼?”清皇看着身前跪在地上的淺清,皺了皺眉問道。
看到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淺清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殺人之罪不可饒恕,臣妾萬不敢妄求。臣妾只求能代母受罰,求皇上成全。”
“哼,你自己身上的知情不報之罪還沒有罰下,你認爲,你有什麼資格代母受罰。”
淺清一怔,突然不知該說什麼。
“你知道要護着自己的母親,那水兒從小沒了孃的賬要怎麼算。”而我親眼看着她在懷中斷氣的痛又該如何瞭解?
眼前已經一片模糊,淺清知道清皇這回是下了狠心了。
“只要不死。。。。。。只要不用死,我可以不要皇后的位子,我什麼都不要了,我帶着她一輩子青燈古佛,再也不會在你們面前出現,可不可以,求。。。。。。求求你。。。。。。”
清皇看着面前泣不成聲的女子有片刻的恍神。她從來都是高貴的樣子,何曾這般狼狽地在外人面前哭。
他承認這十年來,他欠了她不少。可是不能用這種方式,他無法甘心。
“父皇。。。。。。”
清皇偏頭一看,卻是沈弱水穿着白襖在衆人圍簇下走來。
“怎麼過來了,這天這麼冷,你趕緊回寢宮暖暖身子。”
沈弱水沒有答話,只偏過頭看向跪在地上的淺清。
淺清在沈弱水出聲的時候就擡起頭了。
兩人對視,淺清有些不自然地低下頭,似是掙扎了許久,然後重新擡起頭對上沈弱水的眼睛,帶上了哀求地說道:“水兒。。。。。。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沈弱水神色淡淡的,不說話,只是直勾勾地對着淺清的眼睛,沒人能猜出她在想什麼。若不是那流轉着亮光的眸子,或許有人會將她當成是一座雕像。
良久良久,久到大家覺得寒意衝心,沈弱水突然移了步子,隨後拉上裙角,緩緩跪倒:“父皇,請。。。。。。網開一面吧。”
不僅是清皇,連淺清也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沈弱水。
“水兒,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清皇的語氣中帶上了些嚴肅。
“父皇你,就當爲孃親積福,好讓她下輩子投個好人家。”頓了頓,沈弱水的聲音突然小了許多,讓人聽着有些滄桑的意味,“水兒好不容易又有了個娘,不想就這樣沒了。父皇,可憐可憐女兒吧。”
最後一句話,聽着是撒嬌的,可加上那有些哽咽的調子,清皇的心一顫。當初他是一個失去妻子的男人,不懂得怎麼照顧孩子,甚至將其中一部分原因強加在這個女兒身上,這些年,最虧欠的就是她了。儘管他在物質上盡最大的努力滿足她。可究竟不如行動來得好。
她和淺清相處了十年,恐怕早已當成是親孃來待了吧。。。。。。
清皇的眼圈有些紅,她說爲她積福,讓她下輩子投胎到好人家;可他卻想,若是真能積福,便讓她不要太早轉世。再等等他,等他們彼此約好下一世在哪兒相見再一同投胎。
他閉了閉眼雙眼,猛然轉過身去。
“罷了,去傳旨,刀下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