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多少人知道沈弱水的孃親到底是誰,知道的那些人多半也是沒有見過沈弱水母親的。
沈弱水的母親淺心在生完孩子後身體就一直很弱。清皇一直將她養在深宮,也不準別人打擾。
清皇對她是真的愛。登基許久卻不曾納妃。
可是,終究是紅顏薄命,過不了幾年,淺心就拋下了鍾愛的女兒和丈夫,駕鶴西去。
清皇受不住打擊,一連着一年不曾振作,除了處理朝政便是酗酒,對沈弱水也不再關心,只是讓下人照顧好她。
然而又一年過去,清皇似乎想通了什麼,他主動提起選秀,宮裡從此不再寂寞。
沈弱水小的時候,雖然爲母親的去世和父親的頹唐難過,但心裡還是竊喜的,至少皇宮那麼大,只有他們父女。雖然不常見面,但他們擁有同樣的哀傷,爲着一個人難過。
可是選秀那天,她的心卻像跌進了深深的湖底,周身冰冷。
這可憐的“二人世界”裡突然冒出許多人。從此兩人的情緒不再一致,不再單純,即使從沒有受過父親太多的寵愛,沈弱水也沒覺得如此絕望過。
在她心裡,那一刻,她已被拋棄。她不知道母親在父親心裡還佔着怎樣的位子,可她卻堅定地認爲自己被拋棄了。
她遇見齊落可謂是在正確的時間遇上了正確的人,齊落就像老天派來的一樣,他總是笑着看着她。夏天熱了爲她扇風,冬天冷了給她捂手。
時間久了,沈弱水漸漸地也有些不再稀罕所謂獨一無二的父愛,即使自選秀以後,清皇把她寵上了天。
她稀罕的是齊落對她獨一無二的疼。她太驕傲,也太任性,固執着追求自己的獨一無二,這一個沒了便放下,尋找下一個獨一無二。
而那個少年終不負所望,他可以無波無瀾地對着所有人,卻在看着她時涌起許多情緒。他將自己的生命之花開到最燦爛的時候,用一生排演了最精彩的戲,只爲讓她不再害怕。
想着以往的種種,沈弱水突然想起爲何自己在和親路上聽到月皇駕崩時會覺得有些開心了。
若不是那張來自月國的聖旨,落哥哥便不會急火攻心,或許他還可以陪着自己很多時間。月皇是那個兇手,用聖旨殺了人的兇手。。。。。。
“太后怎麼樣了?”
慕炙一剛走到臥室門口,就聽到了從門內傳來的嗚咽聲,心下一陣揪痛。按捺住心中想要踹門的衝動,拉住守着門口的小蓮問道。
“這,奴婢。。。。。。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太后早上時心情不好便出去散了散步,後來韓公子過來和太后說了會兒話,太后似乎臉色有些變了。一直到後來,太后將小櫻姐叫去,不知道說了什麼,後來就聽小櫻姐喊說太后昏過去了。這會兒太后爲什麼哭,奴婢。。。。。。奴婢就不太清楚了。”
小蓮一直守在門口,她是有內力的,自然能聽到一些沈弱水和小櫻的談話,不過不是很清楚,裡面說的人她也不認識,想着還是向主人彙報下好了。
慕炙一聽完頓了一下,慢慢消化小蓮話中的內容,突然皺起了眉頭,眼神複雜地看着面前的門。
終究慕炙一還是推開了門。此時屋內的哭泣聲便更清楚了。
慕炙一憑藉着自己強大的眼裡看清了落在牀上的信封上的字,心中的猜想證實了,他不曾驚慌,甚至有了一些輕鬆的感覺。
這終究是一根刺,還是早拔掉的好。
只是在看到沈弱水痛苦的樣子,他有些心疼和酸澀。心愛的女人在自己面前爲着另一個男人哭得不能自已,換成任何人都不會好受,更何況是他這樣優秀驕傲的男人。
慕炙一阻止了小櫻的跪拜,微微曲了曲手指,示意小櫻退下。
小櫻不安地看了眼牀上哭泣的沈弱水,猶豫不決。
“出去!”
慕炙一突然加重了聲音,小櫻一個冷顫,也不敢不從命,快步走了出去,順便將門口守着的人都叫走了。
“小櫻姐,太后這是怎麼了?我們相處了好幾個月,從來沒見過太后這個樣子,嚇壞了!”
“是啊,真是嚇得不輕。”
一到正室,心藍心竹就忍不住擔憂地問向小櫻。別說這樣的嚎啕,平日裡就算是苦着臉的樣子,她們也沒在沈弱水臉上看到過。可不得嚇壞了!
小蓮心中也是好奇的很,不過沒說什麼,只是有些奇怪地看着小櫻。
“沒事,太后她是想起了一個故人。他生前待太后很好的,現在想來不免傷心,連我都有些難過連。”
“原來是這樣啊,那我去吩咐御膳房煮些清心湯來,遲些給太后用下,給她壓壓驚。”
“嗯,好,你費點心吧。”
臥室裡。
慕炙一一直站在離牀不遠的地方,就這樣看着沈弱水,一句話都不說。
而沈弱水也由開始的嚎啕漸漸變成了小聲的抽泣。
直到連抽泣聲也若隱若無了,慕炙一才慢慢向牀鋪靠近,嘆了口氣,坐在沈弱水身旁。
沈弱水似乎感覺到身邊有人,緩緩地擡起頭。紅腫的眼睛立刻浮現在慕炙一眼前,她一眨不眨地看着慕炙一,好像一時間不認識他了,想要仔細認一認。
慕炙一心疼地看着她通紅的眼睛和鼻子,伸出手慢慢貼上沈弱水的臉頰,將她臉上殘留的淚水擦去。
沈弱水突然身體一僵,停滯的淚水再次流下,沙啞的嗓音從紅脣中吐口而出:“出、去。。。。。。”
慕炙一貼在她臉上的手猛地一頓,不可思議地看向前方的人。
沈弱水的淚流得更急了,可聲音卻更堅定了。
“你、出、去!”
慕炙一皺了皺眉,壓抑住急躁柔聲問道:“怎麼了?”
“兇手,兇手!”
沈弱水停下的抽泣聲又迴旋了。
慕炙一皺緊了眉頭看向沈弱水,不明白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沈弱水卻突然伸手推開慕炙一,一邊哭喊着:“你出去,出去,殺人兇手!你的父皇殺死了我的落哥哥!嗚嗚。。。。。。”
慕炙一捏緊了雙手,咬牙切齒地問道:“你認爲這的我的錯?”
沈弱水卻不管不顧地說道:“我不管,我不管,你出去,出去!”
一邊說着,一邊還揮着手防止慕炙一過來。
“我可以理解爲這是你對我那天晚上的話的回答嗎?”
沈弱水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手足無措之時瞥到了散落在牀上的齊落的信,頓時擡起頭,口不擇言地吼道:“對,這是我的回答,我不要你,我不在乎你。你的父皇是我這輩子最討厭的人,你覺得我會喜歡你嗎?你走,你走!”
沈弱水甚至覺得不解氣,撈起身旁的枕頭朝着慕炙一扔去。
慕炙一擡手間,枕頭便改了方向。
袖擺下落,露出的是一張陰沉忍耐的臉。
慕炙一勾起一邊的脣,冷笑了一聲:“朕居然放着自己讓你踐踏,真是可笑!”
說罷,慕炙一轉過身,大力推開房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清瀾殿。
沈弱水癡癡地望着被甩開的房門,頰上的淚水無意識地流下,如她的心一般,沉沉地落在深淵。
她很清楚地知道,先皇對於慕炙一而言是多麼傷心的存在,他的所有不幸,除了沒個母親,更因爲父親的不理不睬。這樣的兩人怎能牽扯在一起。
明明齊落的事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可她偏偏止不住用最殘忍的話傷害他,將他定義爲一個傷人兇手的兒子。她真聰明,知道怎樣選用最鋒利的武器傷人於無形。
可是,爲什麼?誰來告訴她爲什麼她的心那麼痛?痛得好像要死去。
房門擺動了一下,沈弱水呼吸着冰冷的空氣,彷彿回到了十一年前那個晚上。身旁沒有一個人,滿臉的淚水無人在意,到處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絕望、死寂包圍着她,透不過氣來。
良久,良久,臥房中傳出碎成片的哭聲,隱隱似乎還能聽到那來自心底的絕望的呼喊:不要讓我一個人。。。。。。
安郡王府。
“表哥,你看這鳶尾長得多好啊。”
靜坐的男子在看到女子含笑的側臉時恍惚了一陣,然後也微微笑着應了一句:“是挺好看的。”
聽到男子的聲音,女子顯得更開心了。嘴上也是喋喋不休起來。
“就是啊,還是表哥家的鳶尾長得好,比皇宮裡的都強。弱水說啊,她最喜歡的花就是鳶尾了。改天也讓她出來看看這兒的鳶尾,她一定高興。只可惜花兒開的時間總是那麼短,過不了多久又該謝了。。。。。。”
後面女子的喃喃聲男子並沒有聽進去,他只聽到“弱水說啊,她最喜歡的花就是鳶尾了”,便止不住又偏過頭看向那一盆盆鳶尾,果然覺得此花不俗,強過其他所有花。
“來人啊。”
“奴婢在,王爺有什麼吩咐?”
“將這幾盆鳶尾打理好送去清瀾殿,給太后品析。”
秦玉瑤愣愣地看着突然下命令的慕清一,然後一拍自己的頭,說道:“哎呀,瞧我,真是笨。弱水不能出來看鳶尾,送去給她看也是一樣的。表哥想的真周到。”
慕清一沒有說什麼,只是對着秦玉瑤又笑了一下。
突然管家走上前來,有些着急地說道:“稟王爺,宮裡來的消息,說是太后突然昏厥。”
“什麼?怎麼回事?”
慕清一一聽猛地站起來,急切地問道。
秦玉瑤聽聞本也是擔心的很,可被這一動靜弄呆了。
她從來沒有見過自家表哥這副樣子,即使他的母妃離世,他也將情緒掩飾得很好,只是沉默。從來不曾流露出這樣迫切吃驚的表情。
慕清一見過生離死別,見過骨肉相殘,見過戰場上馬革裹屍,所以他從來將一切看得很淡,可這樣的表情,卻讓秦玉瑤有種錯覺,彷彿是他的一個很重要的人出了什麼事,惹得他措手不及。
慕清一隻在剛開始吃驚不已,隨後恢復了些冷靜,只是眉頭微微皺起,暗暗流轉着憂慮。
“怎麼回事也沒人知道。”
“那皇上呢?”
“皇上聽到消息就趕過去了,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後來又很憤怒地離開了。清瀾殿的人還似乎聽到了爭吵聲。也不知是真是假。”
慕清一聽完話,負手而立。想了一會兒纔開口:“太后昏厥之前有見過誰嗎?”
“聽說在御花園中與韓公子說了一會兒話。”
“韓公子?”莫非是韓凌?
“哎呀,清啊。。。。。。”
慕清一還在懷疑,那人就出現了,大嗓門有些急切地在門口就傳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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