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家宴,到的人並不多。除了慕炙一的幾個兄弟親眷就沒什麼人了,不過氣氛並沒有很冷淡。
有熟人在,沈弱水也顯得很活絡。
“水兒在月國有勞月皇照顧,朕敬月皇一杯。”
清皇看了眼硬是要坐在淺清身邊的沈弱水,淡淡說道。
慕炙一的目光似不經意地掃過沈弱水,然後勾脣回道:“分內之事,何敢言謝。”
慕炙一第一次對那已逝的父皇產生感激,若不是那一道聖旨,或許他此生會成就一段錯過吧,儘管這事的初衷並不盡人意。
清皇滿意地點了下頭,竟被這溫馨的氣氛感染,打趣起來:“朕從前總是繁忙,沒多少時間照顧水兒,宮裡人也都是唯唯諾諾的,她的性子便難免驕縱一些。若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對,還請月皇多擔待些。其實水兒本性不錯,待人也好,與她母親是極像的。。。。。。咳。”
清皇說着突然一頓,假意咳嗽了一聲,略過一些不自然。
這樣的話若是換成別的身份說也不無不可,只是對方是太后,還要這樣家常一番,總歸有些奇怪。
好在沈弱水年紀小,大夥兒心裡也着實不曾將她完全視爲高高在上的太后,況且從來知道清皇寵愛長公主,這樣也就不算尷尬了。
“母后確實待人和善,現在看來,與皇后娘娘倒是挺像的。”清皇說罷便聽到一道稚嫩的聲音傳來。
說話的是慕弘一,他一向直率,有什麼話就說了,也不藏着掖着。
話音剛落,沈弱水、淺清、清皇表情皆是一頓,各懷心思,然後又各自笑開,沒說什麼。然而這許多笑中,卻有苦澀,有嘲諷。
“清皇不必擔心,母后來月國後,宮中上下皆是高興。”慕炙一兀自接了一句,只是在說到“母后”二字時隱隱有些着重。
沈弱水本來還因爲慕弘一的話想起了自己的母親,有些難過,聽到慕炙一的話卻不由偷偷擡頭偷偷給他一個白眼。
他從來不會喚“母后”,這會兒說起是什麼意思?
想着,方纔的抑鬱也都消散了。
沈弱水的表情雖然淺,可淺清坐在她的身邊,哪能看不到這些。那雙桃花眼中閃着莫名的精光,與平日的溫柔體貼大相徑庭,面上卻是笑得如往常一般,叫人看不出異樣。
晚宴沒有持續很久,差不多時候就散了。
這一晚,慕炙一照常留在清瀾殿。
沈弱水今晚異常的高興,嘴巴動個不停,嘰嘰喳喳地說着許多以前的事情。慕炙一安靜地聽着,偶爾插上一句,總是能把沈弱水快要結束的話再接上。
說到最後,沈弱水突然話鋒一轉,明晃晃的大眼睛直直看向慕炙一,明知故問道:“聽說,你將後宮所有的妃子都遣回家了?”
慕炙一聽罷,挑眉對上她的眼睛,那流瀉着笑意的雙眼困住她的。
沈弱水心中的笑意在對上那樣的眼神時再也忍不住了,調皮地又轉過臉,臉上笑得猖狂,嘴裡說出的卻是欠揍的話。
“那以後後宮多無聊啊,要不要什麼時候再招些人啊?”
慕炙一無聲一笑,回道:“好啊,你擇個吉日吧。”
沈弱水有些傻眼地回過頭,在看到慕炙一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時,終於明白自己被戲謔了,於是狠狠瞪嚮慕炙一,自認爲凶神惡煞地命令道:“不準,我不準,你一個也別想要。”
慕炙一這才笑開,順從地應道:“嗯,你說不準便不要。”
聰明人便是這樣,讓人看起來好像被人牽着鼻子走,可實際卻操縱着那人的一切。這樣的把戲,慕炙一是熟能生巧。
沈弱水卻得意地揚頭,吐氣揚眉一般。
翌日一早,沈弱水將楊月真和秦玉瑤都宣進了宮,陪淺清一起坐着聊聊天,靈犀也跟着,清瀾殿頓時熱鬧許多。
慕炙一和清皇因爲要去迎接哈頓,只是過來招呼了一聲便走了。
慕炙一走後,淺清余光中看到楊月真失神的樣子,閃過一絲異樣。
“姨娘,這是靈犀,你昨兒晚上見過的。這是玉瑤,這是月真,她們都是我的朋友,在月國的時候,也多虧她們陪我,日子纔沒這麼悶。”
“你啊,還是這孩子脾氣,竟想着玩。都是太后了,也該收收性子。”淺清嗔怪地說道。
“姨娘?弱水,爲什麼你叫皇后姨娘啊?”秦玉瑤是個直性子的,想不通就問了。
這問題已經有很多人問過了,沈弱水便淡定了,只是輕描淡寫地回道:“說來話長,以後再慢慢跟你們說。”
秦玉瑤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倒是沒再問了。
淺清掃了眼楊月真,然後有些擔憂地問向沈弱水:“水兒,你老實跟姨娘說,你和月皇是不是處得不好啊?”
沈弱水不察,疑惑地看向淺清,不明白她爲什麼這麼說。
“方纔月皇來的時候,我可是注意到了,他連一句‘母后’都沒喊啊。”
沈弱水恍然大悟一般,卻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人家本來就對這樣的身份嫌棄不已,昨兒個喊一聲“母后”,不過是分散她的注意力,現在自然是不肯喚的,可這樣的解釋不能告訴別人。
沈弱水只能微微垂頭,含糊地說道:“哦,皇上脾性如此,不大喚人。這樣也好,我分明比他小,這樣喊多奇怪啊。許是皇上也這麼想。”
淺清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眼睛卻瞟向楊月真,果然看到那人一副思索的樣子,然後回過頭與沈弱水等人攀談。
“這月皇雖不大,卻也是到了成家的時候,怎麼後宮一個人都沒有呢?”淺清挑眉疑惑地問道。
“本是有的,不過今兒個因爲犯了事,全遣回府去了。”
旁人或許沒覺得怎麼,可楊月真心思縝密,自然感覺到不尋常的地方。這樣的由頭是不錯,卻太巧合。怎麼剛好所有人一個也沒有幸免的,像是預計好的一樣。楊月真本就對選秀一事耿耿於懷,現在更是疑惑不已。
另一邊,慕炙一和清皇帶着人馬到原來的地方等待哈頓。
有些大臣心中難免犯糊塗,姚尚書的案子中便隱隱涉及到了大單,這裡頭分明有些貓膩,卻不曾想慕炙一還能如此心平氣和地去迎接大單太子。
沒過多久,就看見哈頓騎着馬帶着一支隊伍徐徐走近。
“數月不見月皇,月皇還是老樣子啊。”哈頓的寒暄倒是與衆不同。
“數月不見,太子變了許多。”慕炙一漠然看向哈頓,與對方邪笑的樣子形成了鮮明對比。
哈頓也不介意,與慕炙一說完,便與清皇寒暄。
慕炙一又安排人爲哈頓備下房間,然後送哈頓去休息。
明日便是沈弱水的生辰了,嫌麻煩,沈弱水便留了楊月真和秦玉瑤在宮中陪她。
晚上一起用完晚膳,又聊了一會兒,大家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楊月真帶着幾個侍女繞過不長的過廊,正要走向自己的廂房時,突然聽到石頭掉在地上的聲音。
“誰?”
楊月真心下一悸,慌忙地左顧右盼,卻沒看到半個人影。過了一會兒仍不見動靜,楊月真以爲是自己聽錯了,剛要收回目光繼續走時,卻在不經意間看到地上突然出現的紙團。
又四周看了一遍,仍然無所獲,楊月真猶豫了一下還是撿起紙團慢慢展開,不過片刻時間,她的臉便刷的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