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早上沒吃東西,先拿這些墊墊肚子,等會兒就可以用午膳了。”
沈弱水還在胡思亂想,只聽得“磕”的一聲,然後便看到一碟點心和那隻拖着碟子的手。擡頭看去,剛剛思緒中的人真實地站在自己面前,沈弱水沒來由地一慌,趕緊低下頭,好半晌才憋出倆字:“謝謝。”
慕炙一對她的回答從來司空見慣,若去計較,自己恐怕傷心傷肺,慢慢的也習慣了不置一詞。
“用過午膳後,我們便動身去河西縣。”
“嗯。”沈弱水對慕炙一的意見向來不大反對,況且自己此趟也算是隨行的,自然得聽話一些。
“河西的水災處理得差不多了嗎?”冠着太后的名號,沈弱水覺得自己應該體恤一下民情。
“有些成效了,孟侍郎治得不錯。我們此次去是同蕭太守一起,到時候若是見到了孟賈年,你權當不認識吧。”
“誒?蕭勁風不是出事了嗎,怎麼那蕭太守還要出去啊?”沈弱水隱晦地概括了一下,畢竟女孩子說那話還是羞人的。
慕炙一一聽,諷刺地笑了聲,說道:“薄情寡義可不是天家的專權,官場,甚至是平民,這樣的事也是比比皆是。況且,聽說那蕭太守還有個兒子。”
“不是說蕭勁風是獨子嗎?居然還有一個兒子。。。。。。”沈弱水無法形容聽慕炙一諷刺的話時自己的感受,或許她不想把那稱之爲“心疼”吧。
“算了,別管那麼多了,這次應該能碰上的,蕭太守是想要帶上人,好好地栽培了。”慕炙一顯然心裡已經有了想法,不過不願沈弱水接觸太多這種事,便停下話題。
用過午膳,隨從們將各自主子的行禮搬上車,開到太守府。慕炙一下車和蕭太守說了些什麼,然後又回到車上。
臨走前,他看了一眼在太守後面站着一言不發的小男孩,突然皺了一下眉頭,這樣的眼神,這樣堅定的身影,他似乎很久以前在哪裡見過,只是年紀比他還要小一些。
不過看了一眼,慕炙一卻覺得有些疲憊,迅速撇開眼,回到馬車。直到看到沈弱水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看着他,慕炙一才覺得安心。
心下的悸動無法言表,他只能緊緊抱住她才能穩住自己澎湃的心潮。
沈弱水不料慕炙一毫無預兆地就抱住自己,雖說這事也沒什麼預兆可言,不過心裡的彷徨肆虐,正要推開他,卻聽耳邊傳來從未聽過的帶着疲憊和懇求的聲音:“只要一下就好。”
快到慕炙一肩膀的雙手怎麼也放不下,慢慢得收回到自己身側,無力地垂下。
你哪怕不用回抱我,只要由着我抱,我就可以不顧一切了。。。。。。慕炙一緊了緊雙手,溫熱的氣息灑在沈弱水白皙的脖子上,漾開點點紅暈。
沈弱水再見到那小男孩時已經是幾天後了。店裡的小二送水來的時候跟她說有一個小男孩在樓下等人,說是找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別的也不多說。小二開玩笑地對沈弱水說,住在這裡的就她最好看了,沒準是找她的。
沈弱水笑了笑,沒說什麼,可下了樓才發現真是熟人。
幾天前還是衣衫襤褸的樣子,再見到他時已經是活脫脫的公子樣了。一身湖藍色的上好錦袍,腰間配着兩塊玉。不過眼神沒變,因此沈弱水一眼便能認出是幾天前無意幫過的一個小孩。
那小孩也是見到了沈弱水,邁着穩重的步子走來,臉上的表情不變,不過少了些冰冷。
“謝謝。”出口也只是簡短的兩個字,但沈弱水能感覺到對方的誠意。
接過小孩遞過的錢袋,沈弱水甚至在想,這裡面的錢一定與贈他之時一模一樣。
沈弱水沒有推辭,讓人收下了錢袋。然後猶豫了一會兒問道:“你娘還好嗎?”
沈弱水看到男孩冰冷的表情有片刻的龜裂,然後低下頭,擡起頭時已經恢復了原有的表情:“母親已經去世了,是你的錢讓我能好好安葬她。總算死的時候沒有太落魄,倒是比活着更好。”
說道最後,沈弱水看到男孩嘴角勾起的笑,竟不知那是釋然亦或是嘲諷。相對無言,空氣中瀰漫着的是如死亡般的沉寂。
“我叫蕭勁默。”
男孩說完這句話便離開了。
沈弱水念着他的名字,只覺得有些熟悉。沒有去問爲什麼不過幾天,他就從任人踐踏到光鮮亮麗,沒有問沒有了母親,他同誰一起。
沈弱水只覺得那孩子有足夠的能力將自己的身心都照顧好,哪怕是用冰將自己冷凍起來。
而這樣的經歷讓沈弱水不由得想起了慕炙一,他甚至比蕭勁默更小的時候就失去了母親,還有個算不上認識的父親,時不時還要躲避宮中的明槍暗箭。這樣的經歷鑄造成的人,心中築着幾堵堅冰呢?
慕炙一回到客棧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沈弱水一動不動地坐在桌旁若有所思的樣子。
眼光一閃,慕炙一問向正要走開的小櫻:“什麼人來過嗎?”
小櫻順着慕炙一的目光看去,然後將之前發生過的事情告訴了慕炙一,包括幾天前藥店裡的事情。
慕炙一在聽到蕭勁默的名字時擡了擡眼瞼,再看向還在發呆的沈弱水,想不出有什麼問題,便小聲吩咐道:“你們去將夫人的行禮收拾一下,午後我們離開這裡。”
說完,慕炙一先是到上房見了陸都尉,將接下來的事情安排了一下然後回到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