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也不給太后備毯子,着涼了怎麼好。”
“是,奴婢們就去拿。”
沈弱水睡得迷迷糊糊的,隱隱約約好像聽見有人在講話,掙扎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便是那清瘦俊秀的一襲白衣。
看着慕清一的背影,沈弱水想着:他似乎很適合白衣,穿得似謫仙一般,認識這麼久,他好像大多時間都穿白衣。明明是灑脫的樣子,可這會兒沈弱水偏偏覺得那背影透着幾分蕭瑟。
陷在思緒中不曾回過神,不經意便遇上了那人轉過身後投來的目光。
慕清一也是不察,方纔想事情去了,也沒聽到後面傳來什麼聲音,還以爲她還睡着。這會兒見她醒來,看向他的目光還帶着矇矓,甚是可愛,便勾脣笑了笑。
“母后醒了。”
“哦,嗯,你來多久了,怎麼不讓人叫醒哀家。”
“最近天氣轉暖,犯困是尋常的,沒睡醒被叫起可不好受。”
沈弱水笑了笑,爲着慕清一的體貼。
“今日進宮是有事的吧。”
“嗯,剛剛在御書房商討了,經過御花園便站了會兒。只不過今日皇兄似乎有些奇怪,決定下得快,且不留情面呢!倒讓我這辦事的去駁面子了。”慕清一說完,無奈地搖了搖頭,目光漫不經心地在沈弱水身上頓了一下。
果然,在聽到慕炙一情緒不對的時候,沈弱水的表情也僵硬了一會兒,然後乾笑了一聲,接着便不知說什麼好了。
“選秀快到了,王爺不如也趁機給自己找個,偌大的王府沒個女主人定會冷清的很。”過了一會兒,沈弱水見沒人講話,氣氛僵硬,便開口道。
慕清一嘴角的笑微微收斂了一些,直視沈弱水,淡淡說道:“母后果真如此想?”
沈弱水看着慕清一赤裸裸的眼神,突然覺得有些害怕,那眼底藏得深的情緒,她甚至不敢去探索,只怕有些東西一下子傾倒出來,不堪收拾。
慕清一很少這樣咄咄逼人,可今天他似乎就想要一個答案。他是個懦夫,不敢自己去追尋,卻還要找個藉口支持自己打退堂鼓。欺人容易,可欺騙自己不容易也不好過。
沈弱水見對方似是不肯罷休,也不知怎麼的,便說道:“先帝在天之靈怕也是希望兒女都幸福合滿的。”
慕清一聞言,收回目光,諷刺地笑了笑,說道:“父皇嗎?恐怕他一生在乎的只是自己吧。”
“別這樣笑,不適合你。”
慕清一回過頭看向沈弱水,見她眼中含着擔憂,心中一陣暖流淌過,平復了下心情,才淡淡說起:“母后應該知道,皇兄的母妃很早便去世了。”
“是,入宮不久聽人說過。”
“皇兄小時候便沒了母親,我的母妃曾帶過他一段日子,那時候皇兄沒這樣孤傲的,與我們玩耍也是平常的,只是後來,母妃也去了,宮裡的人因着母妃孃家的關係,於我倒是沒什麼,皇兄卻是到處讓人欺負。父皇卻從來不會管這個,或許江山、子嗣他從來不在乎,他在乎的也只有他自己。”
三言兩語道盡了半生,其中的心酸盡數抹去,皇宮從來都是這樣的地方,沈弱水在清國也是見慣了宮廷中的爾虞我詐,但因着父皇的偏愛,這樣的事是犯不到自己身上的。
然而聽着慕清一的話,沈弱水卻不知不覺想到了那張冷峻的臉,他滿含怒意說着“你什麼都不明白嗎”的時候的樣子。
要如何明白,我甚至連你的平生都沒掌握好。別人不知道的我不知道,別人知道的我還是不知道。
“安郡王,你說人的心裡會不會有一種執念,明明覺得不應該,卻覺得自己內心想要去觸碰。壓抑的時候這種情緒就莫名地跑出了。”
沈弱水問得像個懵懂的孩子,慕清一似心有所動,緩緩轉過身去,和緩的聲音有些縹緲:“許是有的。”
“那要怎麼辦?”
“要麼……心死,要麼……破土。”
安郡王府。
“表哥,鳶尾花是不是要謝了呀?真可惜,這麼好看的花。”秦玉瑤從開始的詢問直接變成了喃喃自語。
慕清一坐在石凳上,看着秦玉瑤撇嘴的動作,一時失神。
“表哥,你怎麼了?”
“無事。”慕清一回過神,看着秦玉瑤又淡淡說道,“玉瑤,怎麼你這次沒去參加選秀嗎?”
“嗯,不去,像表姐那樣被關在屋子讓人訓着,我可受不了。”
慕清一微微撇開眼,避開秦玉瑤無意識中作出的嘟嘴撇嘴的小動作。然後搖了搖頭,說道:“及笄了,也不小了,總要許個人家的,到時候規矩還是要學的。”
秦玉瑤聞言,突然微紅了臉,稍稍低下頭,擡起眼瞼小心翼翼地問道:“那表哥若是以後娶王妃,會要王妃學規矩嗎?”
還沒猜透秦玉瑤話中的意思,慕清一卻在腦海裡閃過畫面。那個女子是不喜束縛的吧,萬朝節看她笑得那般真是,暗訪時也是活蹦亂竄的,像是草原上出生的。
神智沒在狀態上,動作卻是靈敏的很,還沒想好,嘴裡便吐出了話:“不會。”
秦玉瑤心下一喜,更加小心地問道:“那……我做表哥的妻子好不好。”
這回慕清一不再神遊了,眼神微藏銳利看向秦玉瑤,說道:“胡說什麼。”
秦玉瑤一聽,也顧不得害羞了,張嘴就喊起來:“沒,沒胡說。我就是想嫁給你,從小就想了。”說完倒是有些羞澀起來,下巴抵着脖子,小眼珠卻還是固執地看着慕清一。
“玉瑤,親情不能成就姻緣的。”慕清一說着,像是在哄一個不懂事的小孩。
秦玉瑤聽着聽着便覺得委屈起來,眼眶瞬間紅了。“不是,我知道的,不是親情,誰還能糊塗個六七年的,我…。。。我八歲眼裡就只看得見你了!”
“玉瑤……”
“表哥,真的,你信我……嗚嗚……不是親情,真不是……”
慕清一沒有立即反駁,只是沉默着,耳邊是熟悉的抽泣聲,心裡也盤根錯節着。
好一會兒,抽泣聲減弱,慕清一淡淡說道:“讓管家先送你回府吧,其它的……容我想想再說吧。”
至少,等到我徹底心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