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國皇宮。
“七哥,時候不早了,你也該休息了。”慕清一無奈地看着那端坐在桌前,雖應和了一句,卻紋絲不動的男子。斂下眉,輕聲說道:“她。。。。。。是安全的。”
那奮筆疾書的人手上的動作一頓,良久又是應了句:“嗯。”
兩國交戰本是所有人都預料過的。哈頓那樣的野心,不可能甘居於下,況且其中夾雜了一些私人恩怨,他斷然不可能誠心與月國交好。而慕炙一也不見得便願意留下這麼一個勁敵。
這一戰在所難免,所謂的和書也確實如旁人所說的不經風吹。只是這一切都比之預料中的提前了不少。
哈頓帶走沈弱水不過就是能成爲他的軟肋,所以他不會傷她分毫,甚至會照顧周到。這些他都明白,可是明白便能不去想了嗎?
他努力用公務去充實自己的腦子,滿腦子想的全是交戰的準備,只是因爲害怕一有空閉上眼睛,就是無法伸手觸及她的惶恐,對於無法想象她的他看不到的地方過的怎樣的無力,還有清瀾殿那刺眼的一灘血。
他自詡冷靜淡漠,卻如孩童一般怕這怕那,完全失了風度。
慕炙一放下筆,沉默了片刻,突然開口問道:“清。。。。。。若是七哥將這天下交予你,你,願意嗎?”
慕清一身體一僵,擡眸看向慕炙一,他的眼低平淡無比。
過了會兒,慕清一才苦笑一聲,答道:“七哥說笑了,你不是不瞭解我,若不是身份使然,朝廷這樣的渾水清是絕不願意沾染的。便是自私吧,清也擔不起這大擔子啊。”
慕炙一聽罷,眸光深邃,用手覆在眼上,有些疲憊地說道:“你也忙了很久了,回去休息吧。”
“嗯,七哥,你也要注意休息。”
慕炙一沒有說話,看上去確是累了。慕清一壓小了步子走向門口,在擡手打開門前,淡淡說了一句:“七哥,對不起,還有。。。。。。謝謝。”
說罷,慕清一便正步離開。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盡頭,慕炙一才擡起頭看了一眼,然後幾不可聞地吐了一口氣。
待再垂頭準備辦公時,卻發現一點兒也繼續不下去,看在眼中的已然不再是那枯燥的文字,而是那張勾魂的臉。他索性扔下了筆,也走了出去。
大單。
歷經幾日幾夜的趕路,哈頓終於帶着沈弱水到了大單皇宮。
大單的皇宮華麗是華麗,卻少了清國月國的那份秀麗,倒是與人情掛上了勾。
沈弱水覺得自己是個天生坐牢的人,從清國大牢坐到了月國大牢,再到了這個牢籠。
只是前兩處牢籠,她能自己找樂子,亦或是樂在其中,而在眼下這富麗堂皇的籠子裡,她怕是除了寂寞與排斥,再找不到其他。
沈弱水的情緒被旁邊的那雙眼睛收入其中。哈頓並沒有立即將沈弱水帶進皇宮,而是將她安排在了自己宮外的府邸。
走進院子的時候,她明顯感覺到有幾雙不豫的眼神打在身上,擡眸看去,果然多了幾個人。
“參見太子。”
幾人在哈頓面前站定,用大單的禮節向哈頓行了禮。看樣子,沈弱水大概能猜到,這些應該就是哈頓的妾室了。看那幾人的樣子,長得都不錯,她心中暗歎他有豔福。
哈頓看了沈弱水一眼,回過頭時臉色有些許的抑鬱。
顧不得那些女子打量她的眼神,沈弱水轉身便問哈頓:“你要怎麼安頓我?”
哈頓挑眉,招來管家,吩咐了一聲,那管家似乎驚訝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沈弱水,然後哈着腰走開了。
“已經給你準備好房間了,到時候跟着走就行了。”
哈頓說完,看了眼沈弱水心不在焉的樣子,然後回過頭對着那幾個侍妾說話。沈弱水咬牙切齒地看着哈頓當着她的面說話,聲音也不小,可他偏偏說的是大單的本土話。
他們分明都會漢語,這分明是在挑釁她!
那幾個女子聽完後,也是看了一眼沈弱水,然後就散開,回了自己的房間。
哈頓這纔回過頭正兒八經地跟她說話。
“如何?本宮府邸比之月國皇宮也差不了多少吧?”哈頓勾脣看向沈弱水。
沈弱水安靜地轉過身,直直地看着哈頓,直到他露出怪異的表情,她纔開口。
“俗不可耐。”
“。。。。。。呵呵,你還真是不討喜啊。嗯,被寵壞了。”
沈弱水無語地看着哈頓像多瞭解她一樣自顧自地下結論,站着無聊,便與哈頓多說些話。
“我怎麼瞧着,你跟大單的人有些不像啊?”
“哦?怎麼不像了?”
沈弱水看了看哈頓,回頭想了想,然後說道:“長得不太像,我倒是覺得你挺像月國人的。反正跟那些草原漢子有點不像。”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哈頓的臉色一僵,沒有搭話,鎖眉晃了神。
這時,管家領着幾個侍女走來,對着沈弱水說道:“小姐,請跟老奴來。”
雖不喜在這樣的地方,沈弱水終究還是無法對一個無辜的人撒氣。她微微一笑,對管家說道:“有勞老先生了。”
管家頓了一頓,然後便帶着沈弱水離開了。
哈頓看着沈弱水的背影失神,直到有人告訴他皇宮裡來人了,他纔回過神,朝着皇宮走去。
房裡的人幾乎把東西都收拾好了,沈弱水是被人擄來的,完全沒有包袱,這也恰好催動了她逃跑的慾望。
趁着侍女給她換紗布的空餘,沈弱水開始旁敲側推詢問太子府外面的路線,那侍女一一作答,沈弱水心下一喜,又拜託她帶她出去玩玩。
那侍女剛綁完紗布,一聽嚇得鬆了手,紗布也掉了下來,她跪在地上,哀求道:“小姐,太子吩咐過,不,不準讓小姐出府的,小姐別爲難奴婢了。”
沈弱水方纔的熱情一下子被打消了,她就知道剛纔哈頓吩咐來吩咐去的,肯定沒什麼好事。告訴她外面是個什麼樣子,卻不讓她出去,這還真是夠卑鄙的。
沈弱水也窩了一肚子氣,包紮好後就撤了所有人。
夜幕緩緩降臨,是該睡的時候了,可沈弱水卻一點睡意都沒有。幾天前的那個夜晚,也是這樣的天空,星星亮得出奇,一切是那麼美好。她喜歡的那個男子,恰好也喜歡她,兩人許着這輩子,怎麼沒幾天,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呢?
他現在在做什麼呢?他有在想我嗎?
昨晚睡得晚,沈弱水起來的時候已經不早了。等收拾完出去,卻只覺得被洗劫了一般。大家都是怎麼了,動作像在逃難,嘴上卻都帶着笑?
伺候沈弱水的一個侍女見她出門,便跑過來迎接她。
“這是怎麼了?大家好像很慌張的樣子。”
那侍女看了看,然後一笑,高興地應道:“天大的喜事啊,昨晚兒汗王突然宣佈退位,咱們太子要繼承這汗位了。大家都忙着準備東西,馬上要搬進宮的。”
沈弱水卻像被冷水潑過一般。搬進皇宮的話,不是就意味着她逃跑的希望越發渺茫了嗎?
她倏地轉身,不去看別人是個什麼表情,當下關上了門。心裡還在念叨着:還真是要登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