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
新葉似的眉,黑白分明的清亮眼眸。身下這張被他的手掌掩去一半的臉如此熟悉。就是她!林一川腦中再次浮現出穆瀾穿着裙子的那一幕。修長如柳的身姿,從高處飄落一刀擊殺黑衣人時的瀟灑。如果她沒有蒙着面紗,該有多麼美麗。
四肢被他摁得死死的,穆瀾覺得自己像一條被摁在砧板上的魚。她深吸了口氣,不再掙扎。
林一川試探性地鬆了捂着她嘴的手。
穆瀾張嘴就咬住了他的手掌,較勁似地往死裡咬。
牙齒深陷進肉裡的瞬間,林一川嘶地倒口涼氣,英俊的臉疼得扭曲變了形。他加大了摁着她的力氣,磨着後牙槽擠出來一句話:“咬到你消氣爲止!”
“啊呸!”穆瀾鬆了口,吐出一口帶血的沫子,“老子又不是狗!”
手掌邊緣被她咬破了皮,滲出了紅色的血珠。他恨恨地看着她。她不是說話來噁心他,就是對他下手賊狠。也不想想是誰幫她守住秘密。不是她,他會在羅漢壁吹兩天冷風感染上風寒?
“狼崽子!”林一川甩着手掌罵道。
“上次沒揍夠,皮又癢了?”穆瀾威脅地瞪着他,心想這一次不把你揍得鼻青臉腫,實在對不起自己。
揍他?就現在這樣還想揍他?可是他現在不想和她打架。
他又把她惹怒了。怎樣才能和好呢?
穆瀾覺得這姿勢真是令她窩火。林一川還沒有鬆手的意思,她惡狠狠地瞪着他,心裡想着百十種折騰他的法子。
緊抿的脣呈淡淡的粉色。他突然想起在凝花樓裡,穆瀾嘟起嘴賭他不敢親下去。一團火攸地在他嘴脣上燃燒,他甚至能感覺到熱血從嘴脣上奔流而過。那時侯,他怎麼就沒親下去呢?
“你鬧夠了沒?”穆瀾低吼起來。
林一川眨了眨眼改了主意,瞬間綻開了笑容,鬆了手。穆瀾才坐起身,林一川張開雙臂給了她一個熱情地擁抱:“小穆,上次是我說話不對,我道歉。咱們和好吧!”
和好?穆瀾瞬間愣了。
他緊緊抱着她,穆瀾的臉被擠壓在他胸口,悶得差點喘不過氣來:“你先鬆手!”
“你看,聽到我昏迷不醒,你就趕來了!小穆,你沒那麼討厭我是吧?”林一川當沒聽見似的,近乎委屈地說道:“我這不是聽你說要下刀子放我的血才慌了手腳。扎手指頭好疼的,我又不是故意騙你,萬一你叫出聲被外面聽見就前功棄棄了……”
林家大房的獨苗,並非一點保護措施也沒有。雁行武藝不如燕聲,對這些雜事甚是精通。林一川染了風寒,也找了郎中。那碗藥煎好送過來時,雁行習慣性的嚐了一口,感覺不對。林一川乾脆將計就計,想看看誰是幕後主謀。
“林一鳴沒那膽子。可是他折騰得太煩人了。我想了半天,就想請你來幫幫我。杜之仙的弟子會什麼都不奇怪,你說是吧?”
“你抱夠了沒?放手!好好說話!”穆瀾真是要鬱悶死了。
“我鬆了手,你又像在揚州那晚揍我一拳咋辦?”林一川的臉埋在她頸窩旁,無聲地笑。這樣的機會不多,他要放了手,什麼時侯才能再抱着她?
沒聽到動靜啊?雁行悄悄將門簾掀起一條縫。看到牀上緊緊抱着穆瀾的林一川,自家公子臉上彷彿抱着個寶貝似的笑意讓雁行如被雷劈。他哆嗦着手放下了門簾,怎麼辦?
誰都沒有發現雁行的偷窺。
呼出的熱氣撲在她耳邊,穆瀾欲哭無淚。她怎麼沒發現林一川這麼賴皮不要臉呢?她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我不揍你。我保證。”
林一川戀戀不捨地鬆開了雙臂。
穆瀾翻身就將他壓在了身下,揚起了拳。
“一千兩!”林一川及時地說道。
他雙手枕在腦後,貪戀地望着穆瀾。他以前怎麼那麼蠢?她的手明明比他的小一圈。攬個肩膀她就氣呼呼地發脾氣。天底下沒有比穆瀾更有趣的姑娘了。只有他才知道她的秘密。這個騙死人不償命的小妖精。
眼前驀然一黑,林一川嗷地捂住了眼睛,疼得什麼心情都沒了:“你保證過的!”
“騙你怎麼了?你還騙我呢!”穆瀾左右開弓,一陣狂揍。
“再加一千兩!還不停手交易作罷!”林一川護着臉叫道。
穆瀾馬上就想到要留在京城的穆家班。她哼了聲,撿起匕首跳下了牀。她利索地將匕首插進了靴子裡道:“說吧,你想讓我幫你做什麼?”
“我真染上風寒了。幫我開副方子,撿好藥悄悄送來。雁行會熬藥。我信不過外頭的郎中。”林一川氣息不穩,嗓子癢起來,又咳了兩聲。
他用手捂着眼睛,不用看,這隻眼圈肯定又被揍青了。不知爲何,他心裡卻喜悅一片。睜着一隻眼睛看穆瀾,見她穿着帶補丁的褲子,忍不住又多了句嘴:“你能穿好一點嗎?叫化子似的!拿着那麼多銀子,還跟個鐵公雞似的。”
她窮,他就想辦法塞銀子給她。穿得這麼破爛,真叫他看不過眼。
穆瀾揚起了下巴:“我只收一千九百兩,扣一百兩還你的衣裳錢。”
他真是嘴臭!林一川乾笑起來:“其實我家小穆穿什麼都好看!”
“你家?”穆瀾斜斜瞥去一眼。
林一川臉不紅心不跳:“對呀,咱倆不是一條船上的兄弟嘛!”
呵呵呵呵。
兩人笑得各懷鬼胎。
“雁行,拿銀票給穆公子。我繼續裝暈。”林一川不敢再說下去,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裝睡了。
穆瀾居高臨下看着他,突然出手,滿意地看着林一川歪了腦袋被自己打昏過去。
雁行正拿着銀票掀起簾子,親眼目睹穆瀾那一拳,心裡一片冰涼。少爺對穆公子欲行不軌之事被人家發現了?
穆瀾從他手裡抽走了銀票,冷笑道:“那位譚解元一看就是會武之人。我怕你家公子裝得不像。”
她提了桃木劍,大搖大擺從屋裡出來。
“狐狸精呢?”林一鳴興奮地朝她手裡看去。
“是山裡邪風,還沒成精呢。被我一劍劈散了。”穆瀾隨口胡謅,又嘆了口氣道,“只是大公子傷了元氣,暫時還醒不了。”
林一鳴聽到這句暫時醒不了高興壞了:“會不會一直醒不來啊?”
草包!穆瀾搖頭嘆息:“我醫術不精,幫不了他。聽天由命吧!”
夜色籠罩着整座宅院,她無意再停留,只說耗費了精力,需要回家休息。向林一鳴和譚弈行過禮就告辭了。
譚弈心裡嗤笑不己。手按在了荷包處。今天再去給林一川解毒不太合適了。讓他多昏迷兩天也無妨。
“一鳴賢弟。爲兄今年不會參加會試,直接進國子監多念幾年書。將來咱們就是同窗了。”
林一鳴幸福得幾乎要暈死過去。穆瀾是杜之仙的弟子,眼前這位已經是解元了。考試嘛,當然得做兩手準備了。到時侯他的成績高高在上,報個喜訊回揚州,林一川就丟盡了臉。
“樹仙保佑……讓林一川病得起不了牀,考試墊底,進國子監受欺負。”
他的話太過含糊,譚弈沒聽清楚,只覺得林一鳴衝着兩株銀杏團團行禮莫名其妙:“你在說什麼?”
林一鳴神秘地說道:“這銀杏是我林家的護宅神樹。我求樹仙保佑我堂兄快點好起來。譚兄,咱們一見如故,今晚定不醉不歡。”
我要相信你就是個棒槌!譚弈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