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瀾故意的。他又連打了兩個噴嚏,睜開眼看到一張呆滯的俊臉。這表情傻呼呼的人就是林一川?他反應極快,見鬼似的坐了起來:“你誰呀?”
他的聲音很大,將林一川驚回了神。他感覺滿臉扎滿了暗器似的,舉起袖子抹了把臉,又覺得這件外袍也穿不得了,嗖地衝進了浴房。
茗煙不是說林一川很厲害?臉上沾了點口水沫子就嚇成這樣?穆瀾被他旋風般衝向浴房的行爲弄糊塗了。聽到嘩啦啦的水響聲,他險些笑出聲來。至於麼?就算自己是故意的,也就多了點口水沫子,又不是真朝他臉上吐了多少口水。
“原來他愛潔如命啊。”穆瀾喃喃自語着。想到林一川傻呼呼的表情,他實在忍不住,將手捏成拳頭堵住了自己的笑聲。
這幾聲噴嚏打亂了林一川試探穆瀾的節奏。
洗乾淨臉,林一川嫌棄地脫下外袍扔了。他惱火地在浴房裡踱了幾步。難道就此功虧一潰?敢拖了林家下水,就休想讓自己輕易放過他!
忘了剛纔那件事,那小子敢笑一句,定讓他這輩子都不敢再笑!林一川暗暗發誓。直到心靜平復後,這才從浴房走了出來。
擡頭他就看到穆瀾舉着一張圓凳對自己怒目而視。
“你是誰,半夜跑我房間幹嘛?茗煙呢?你把她弄哪兒去了?來人啊!有采花賊!”
採花賊?他可真能想啊!林一川磨着後牙槽氣笑了:“別喊了,沒有人會進來!”
哐噹一聲,穆瀾手中的圓凳掉在了地上。他欺欺艾艾地說道:“我,我是男的……”
難道本公子是女人?!林一川氣得指着他怒喝道:“你該不會以爲本公子想要對你不軌吧?”
“你休想得逞!”穆瀾氣性比他還大,憋紅了臉罵道,“林家真不要臉!賭場贏了錢,誆我住進凝花樓想害我!你敢過來,我就對你不客氣!”說着又抓起了桌上的茶壺當武器,“實話告訴你,我師父是江南鬼才杜之仙!我少根頭髮,他絕不會放過你們!”
江南鬼才杜之仙的弟子?林一川實實在在震驚了。
杜之仙相當有名。
十六歲高中。因年紀太小,殿試上被先帝欽點了探花。若不是杜之仙聲稱家中已爲自己訂下婚約,先帝差點招他爲駙馬。
杜之仙博學多才。天文地理相面觀星無一不精。
有人說天底下就沒有杜之仙不會的事情。有人就打賭說杜之仙肯定不會刺繡。杜之仙用了兩個月時間繡成一幅青蓮扇面。江南纖巧閣的李金針是蘇繡大家。看過繡品,連李金針都嘖嘖稱讚說此人天賦異稟,再繡十年,絕對能趕超自己。所有人心服口服,杜之仙因此得了個江南鬼才的雅號。
先帝在位時,他年不過三十便官至文淵閣大學士,門生無數。
先帝薨後,朝廷震盪。杜之仙恰逢寡母病逝,傷心欲絕,當朝吐血昏迷,辭官返鄉爲母結廬守墓。
新帝年幼繼位。皇太后曾三次招杜之仙進宮爲帝師。奈何杜之仙落下了吐血的病根,纏綿病榻。新帝遺憾不己,仍以老師相稱。年年賜下厚禮,遣御醫遠赴揚州爲杜之仙把脈開方,關懷備至。
杜之仙不在朝堂卻聖眷不衰,揚州知府把他當菩薩供着。他也知趣,以養病爲名呆在揚州老家隱居,幾乎足不出戶。
仰慕杜之仙,想拜他爲師的人能排到揚州城牆拐角處還繞三圈。
揚州首富林家也起過心,想把杜之仙請到家裡做先生,被杜之仙拒絕了。
林家大老爺不死心,買下了杜家周圍所有的地,種滿了杜之仙喜歡的竹子。
杜之仙想拒絕都沒辦法。地是林家的。林家不讓一個人住進四周的地。杜之仙“被迫”得了好處:雖無地契,卻獨自住在一大片清靜之地中。
爲此,十年前杜之仙破例進林府給林大老爺把了一次脈。卻說林大老爺十年後必染重病,活不過一年。
好心相待,卻被人咒十年後重病會死。林大老爺自然不肯相信,把杜之仙客氣請出了府。又敬畏杜之仙的聲望名聲,就當那片竹林不存在。兩廂再無往來。
十年一過。今年二月開春時林大老爺就病了。林大老爺這纔回憶起當年杜之仙的金口斷脈。林一川爲了老父親的病,去求了杜之仙無數回,回回都吃閉門羹。
杜之仙對林一川來說,相當重要。
穆瀾的話讓他瞬間改變了主意。林一川沉吟了下,抱拳行禮:“穆公子誤會了。在下是林家大公子,林一川。”
亮明瞭自己的身份。意思是我堂堂林家大公子會對你做那等齷蹉之事?
聽林一川的名字,穆瀾適時地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只不過,這樣的表情看在林一川眼中活脫脫一副“哇,林家大公子居然好男風啊!”
林一川沉下了臉。
仗着是杜之仙的弟子,以爲自己就不敢收拾他了?
從把這小子弄清醒後,就被折騰得心緒不寧。明明打定了主意,想清楚下一步該如何做,又被他的話影響了。這種感覺讓林一川極不舒服。
穆瀾極順溜極自然地把老頭兒的身份說了出來。他也打量着林一川想,這下你該急着來巴結我了吧?
林一川果然巴上來了。不過不是穆瀾想像的巴結,而是長腿一邁貼到了他面前,伸手掐住了他的下巴,語氣輕佻:“長得還算乾淨。”
“不要臉!”穆瀾用力甩開,揚起手裡的茶壺朝他砸了過去。
林一川輕鬆揮手打落,淡淡說道:“你不是說我想對你不軌麼?我不做,你豈非會很失望?”
穆瀾大怒。要不要再啐他滿臉唾沫?他此時不方便顯露功夫,心裡盤算着再噁心林一川一把,身體驀然被翻轉壓在了桌子上。
“男子漢大丈夫,腦子裡淨想些娘們兒掐架撒潑的招術。”居高臨下望着穆瀾的背影,林一川總算有了點找回主動權的感覺,“杜之仙就教你這些?”
“林大公子半夜潛進我房間。你究竟想做什麼?”穆瀾扭頭反問道。
林一川鬆開手,迅速退到了三尺開外,神情淡定:“自然是找穆公子算賬的。”
算一算你殺樸銀鷹,拖林家下水的賬!
算賬?怎麼聽着不對勁呢?穆瀾轉過身,與林一川的眼神撞了個正着。
他的雙瞳色澤比常人黑,泛着黑珍珠似的光澤。穆瀾想到了燦若星辰這四個字。這樣的目光讓穆瀾感覺再被林一川盯着,他就能知曉一切似的,下意識地想要避開。然而多年的訓練讓他硬生生地直視着林一川。
無辜的眼神?林一川不相信能賭會嫖的人會天真單純。
林一川意有所指:“穆公子該不會以爲在凝花樓裡做的事,不用付出代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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