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千重頓了一下道:“所以不論案件大小,定要費心審理,爲的不是給劉資定罪,而是,還百姓安心,人命雖去了,但是補償一定要到位,不可馬虎。 ”
“是……”官員們都知道輕重,一一應下,自去審理。
最近的刑部案件,可是累如案牘,太多太多了。
隨着案件的一一大白天下,刑部衙門每天都有哭着的家屬,手中捧着死去的家人牌位,再捧着真相大白的刑部的判詞,哭聲震天,是冤屈的,也是委屈的,卻也是欣慰的,更多的是難受的。
雖已真相大白於天下,卻已天人永隔。
“聽到了嗎,看到了嗎,判詞下來了……我們燒給父親母親……朝廷沒有冤屈了你們,沒有……嗚嗚……”
一聲疊着一聲。
他們捧着賠償的銀錢或是土地,哭的不能自已。
楊千重帶着刑部官員,看的眼睛發紅,心中也有點難受,當下便拜了一拜,道:“……判詞雖遲了,賠償也只是心意,但公道永遠不會遲,各位回去吧,給逝去的先人安心。”
得到公正判詞的人家跪了下來,哽咽道:“……多謝大人……”
一聲哭聲震天,他們一一的捧着牌位回去了。剩下等着判理的人家,也都很安靜,並不鬧了,只是一一等着,紅着眼睛。他們知道,審判永遠不會遲……所以並不着急了,只是一一等待。
而刑部也傳了信到很遠的地方,以往受過冤屈的,都可以來到京城鳴冤。
一時間,學子們心中大定,傳揚之書紛紛。
楊千重看着局勢,到了相府,道:“……沈相,時機到了。”
之前種種,爲安民心,爲造其勢,而現在終於到了收割之時。
沈君瑜道:“佔據大義,如今時機確實是到了……”
他起了身,拜道:“勞苦楊大人了……”
“臣萬萬不敢當……”楊千重忙回禮道:“沈相才勞苦功高,臣只是盡己之力而已……”
“大人莫要謙虛,若不是大人及時到京,只怕刑部沒有適合的人接手,還要亂一陣子,民心也不會這麼快就安定下來……”沈君瑜道。
楊千重道:“也是公主與沈相看重臣,臣不辱命,以後定還竭盡全力。”
兩人坐定,楊千重道:“趙王的人也在審,不過沒有一個開口的,想要得到一些線索,還需一些時間……”
“他們的事不急,先關着,總有人忍不住開口的,”沈君瑜道:“現在戶部騰不出人手來,待取士過後,就有官員補充,再慢慢翻找趙王與理親王府上的書信等物,未必不能找到線索……”
楊千重道:“還是缺人手啊……”
“是啊……”沈君瑜道:“恩科不能等了,楊大人,李家兄弟二人還年輕,還望大人再勞苦些,能提點着他們些,此次恩科是初科,萬不能有失,否則公主威信盡失,所有積累的東西就全沒了……”
“沈相放心,臣一定盯緊,萬不會有閃失。”楊千重笑道:“況且青出籃而勝於藍,兩位小王爺看似年輕,實則心中有度,在雲南也練就了些經驗,如今只要臣稍盯着點,便出不了亂子,兩位小王爺比臣還要緊張這些恩科呢……”
沈君瑜便笑道:“是啊,這兩位,急公主之所急,有他們在,以後便是國之棟樑。”
“打虎親兄弟,公主有兄弟幫襯,總不一樣的……”楊千重笑着道。
兩人相視一笑。
京城的人越來越多,局勢也越來越熱,但都控制在一定的範圍內。
時機成熟之時,千機門開始廣發英雄貼,徵集英雄令,文一級一級的從京城,像水圈波紋一樣盪開去,天下譁然……
待反應過來後,江湖勢力盡皆往京城而去,意欲投軍報效者無數。他們不信朝廷,不信李君玉,可是千機門對他們而言是無可取代的……
天下士子歸附,商人舉財相助,士族子弟,抱負而趨者數不勝數。
各路江湖組織,甚至還有暗地裡的殺手組織,雖不願攪入朝爭,卻願加入義軍,共匡正義,以助千機門一臂之力。
他們服千機門之威,願以千機門馬首是瞻。
而千機門弟子也一應而起,從暗面走向明面,結合江湖勢力左右,竟有萬餘相加之人,組成一支以千機門爲首的江湖義軍,一時天下共駭……
以千機門弟子爲首,江湖各勢力爲輔的義軍很快遵詔軍令,往冀州而去,與幷州對立,兩軍將冀州要地給圍了起來……
消息傳到三帝耳中,一時之間也是大駭,驚駭莫名。
臨淄帝眼眶都紅了,手微顫,道:“……千機門,千機門竟有這等能量……義軍啊,義軍……呵呵,可笑,可笑,江湖勢力李君玉也敢用……”
然而事實是,李君玉敢用,而且用的得心應手,因爲她有千機門相助。
徐青看着臨淄帝,長長一嘆,臉色黯淡無光,舉着酒杯,半晌沉默不語。
“先生?!”臨淄帝是真的慌了,所以才叫了徐青來,不得不問他意見了。
徐青苦笑道:“陛下既不肯信臣,又何必問臣的意見呢,既已心生隔閡,若臣說了陛下不想聽的,陛下又對臣有意見?!臣又何必枉做這個小人……”
臨淄帝默了半晌,知道他是心中不舒服,便道:“朕也是沒了辦法……”
“陛下非要問臣嗎?!”徐青眼斂閉着,道:“只怕臣說的,陛下不一定肯聽……”
“先生但說無妨!”臨淄帝道。
“李君玉造勢已成,陛下,大勢已去……”徐青道:“只怕歸附是遲早的事……”
殿內默了半晌,已有臣子大怒,道:“徐青,你莫要攪亂人心……”
徐青露出一個苦笑來,他心中有數,在這種被逼迫,心理壓力巨大的人們面前,他的命怕是真的要不保了。然而,他卻無可奈何。
他想到楊修之死,他一向自認是聰明人,可是到了這一天,他發現只有自己一個是明白人,也許當初楊修也是不得已才說出那番話的吧。
如今,他的下場,怕是好不到哪兒去。
“徐青,但說無妨……”臨淄帝眼眸很深,閃了閃,道。
徐青看了一眼臨淄帝,以往的君臣相得,卻成這般的君臣相忌,這一切,全都是那位千機門門主的功勞啊,而他卻無能爲力。
連人心能算到了骨子裡的人,誰會是他們的對手呢?!
“陛下,李君玉收附了民心,佔據了京城,又有護駕之功,位高權重,如今她手上的兵馬,至少三十萬起步,個個強兵,良將無數,佔據四地,再加上,當初造勢已成,咱們終歸是晚了一步……”徐青。
“就是那些莫名其妙的祥瑞?!”有臣下道:“誰會信?!”
“誰都知道是裝神弄鬼,可是百姓信,天下人信,這就勢成了……”徐青道:“況且,那些歸附的商人,士子,未必沒有不信的,只是,他們給了自己一個藉口,給了天下人一個藉口,這就是大勢所趨……”
“什麼大勢所趨?!”有臣下怒道:“徐青,你到底是哪邊的人,長別人威風,滅自己志氣,你,莫非是通敵不成?!”
徐青也不辯駁,只道:“陛下,那些歸附的商人,江湖中人,學子士人,世家子弟,其實還不夠明白一切嗎?!”
“她是女人……”臨淄帝道:“怎麼會這麼快就被人所接受了呢?!”
“她雖是女子,已經攔不住她得人心了……”徐青惆悵的道:“……千機門,樂正霖號召力,陛下沒看到嗎,討伐檄文與英雄令一出,看看這勢頭……”
臨淄帝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可是徐青還是想將自己的話都給說出來,道:“……千機門個個將帥之才,爲將者,以一敵百,爲兵者,以一敵十,更莫說那童子軍了,神出鬼沒,武功極高,最擅用於暗殺,那娘子軍更是出奇制勝,鐵甲軍爲特殊裝備軍,聽聞他們手上有着奇怪而威力無比的利器,舉朝皆驚,天下聞名,現在又添上義軍……”
“李君玉兵法如神,於行兵打仗上,無人出其右,千機門門主智計無雙,他們合力,天下誰人是其對手呢?!”徐青道:“陛下,咱們大勢已去了……聽聞楊千重正在京城整頓吏治,京城一月間煥然一新,臣民皆歸,遲了,遲了啊……現在再用她是女子一說攻擊她,終究已是動搖不了她的根本,她根基已成,已在中原大地紮下了根……”
衆人臉色更是難看,臨淄帝更是臉色鐵青。
徐青沒有擡頭,只道:“……更何況,千機門培養的死士,奇兵無數,他們久經訓練,一旦出兵,無人是其對手。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徐青搖搖頭。
臨淄帝看着他的眼神已經是可以用恐怖來形容了。
徐青沒有擡頭看,只是露出苦笑來。
“徐青,你少妖言惑衆!”已有臣子前來斥他。但臨淄帝並沒有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