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臨淄帝手上有雄兵四十萬,後來又徵兵,至六十餘萬,然而,與楚將軍交戰之時,光桂陽郡一戰時,他們江南就折兵近十萬,更不提這一大片江南幾乎半境拿下來時,楚將軍斬首的幾乎有幾萬人馬,再加上招降至自家兵將的,約也有幾萬人,如此算來,江南不可能還有五十萬人馬,除非……”
“除非老弱幼小皆被徵了兵!”文軒道:“那江南黔驢技窮,說不定真的能做得出來!”
“幼小也被徵兵?!”李君玉果然臉上一股厭惡,道:“造孽啊,如此,江南民不聊生,他又有何好處?!”
“好處?!即便知道是苟延殘喘,他們也一定會撐下去,徵兵幼小又算什麼呢……”文軒道:“在他們的心裡,底層的百姓,從來不是人,不過是豬狗而已……”
李君玉道:“臨淄帝既死,他們就算成了一盤散沙,也不會降,此次決戰,必定是血流成河……”
她的語氣裡有一股說不出的悲憫,“幾十萬啊……此一番,定是流血千里,想一想,真是不堪!”
文軒道:“公主若是心疼,不妨派人送信去江南試一試,他們若肯降最好,不過,可能性微乎其微。”
“試一試吧,只要他們自降帝號,改立爲王,以後進京榮養,保全江南許多百姓,也算是他們的仁義了……”李君玉道:“我不會趕盡殺絕。只要不保留軍隊,一切都好談……”
文軒道:“那臣便寫了信叫人送去試試!”說罷便先去了。
清奇進來了,道:“公主,此次決戰,非比尋常,千機門十二峰必鼎力相助,在這八位峰主,在楚將軍那裡還有四位峰主,他們四人的實力也能助楚將軍一臂之力。”
“我們八千子弟,所練合爲兵陣奇團,合則爲陣,散則成風,無影無蹤……”清奇道:“此番決戰,我們千機門定傾盡全力,以助公主囊括天下。”
李君玉忙道:“清奇峰主快快請起,多謝峰主美意,只是千機門,若非必要時刻,我實在不想誤傷千機門弟子的性命……”
“公主,公主麾下的男兒也都是性命,都是一般的性命,公主又何需偏惜千機門人……”清奇道,“公主征戰天下,所用千機門人用命之時,卻不甚多,恕清奇多言,公主可是對千機門有所偏倚?!”
“並非如此……”李君玉道:“也並非不惜我麾下之將才,只是,千機門日後定會歸隱於山林,而我麾下將士們都是爲功業,爲自己榮辱,爲家國而戰,他們哪怕戰死,也有榮耀,以後天下大定,都會論功行賞,可是千機門呢,一則,給賞,千機門必不受,屆時歸隱,讓朝廷如何,天下人都虧欠千機門的,朝廷也虧欠千機門的,虧欠的少了,倒沒什麼,若是虧欠的太多了……物極必反。”
李君玉道:“說起功績時,一旦說起千機門必置其與風口浪尖之上。我能容得,可是我死後,清奇峰主,我就算能開立這個朝代,卻無法活幾百年……以後呢,牽扯過深,千機門以後能必爲我後人所容嗎?!”
清奇吃了一驚,萬萬沒有料到她已經想的如此深遠。
“自來帝王,都是狡兔死,走狗烹,我萬不會做這件事,以後他們若是得了爵位,犯了法的,依法辦便是,我不會無事找事,可是,爲何會犯事,我也是有責任的,若是一開始,功勞,榮耀,不會全在一個人,或是一羣人的身上,分散開時,誰還會萬分驕矜呢……人貴在於會約束自身,以後我也會約束他們,讓他們以後能有退隱的時候……”李君玉笑了笑,又覺得說的偏了,拉緊正題,道:“……哪怕爲君瑜設想,我也不能讓他的千機門置於此地,風過摧折,非我所願……”
“原是如此原因,我還以爲公主對千機門庇護太過了……”清奇嘆道:“公主這般不重用,也是庇護,真正的庇護了,可是,我千機門也有匡扶天下之心,若有用得着的地方,還請公主務必不需憐惜性命。”
“一定。”李君玉道:“是他給你們寫了信嗎?!”
“嗯……”清奇道:“門主怕公主人手不夠,嘴上不說,心中卻十分擔憂,後備諸事雖安排的井井有條,卻依舊不放心,此次決戰,終究是非比尋常,稍有不慎,就……”
李君玉心中一暖,道:“他啊,我知道了,峰主放心,我心中都明白!”
清奇道:“公主心中有數就好,總而言之,千機門是能爲公主付出全部的。”
李君玉道:“我都明白,他與千機門的心意。我都放在心上了……”可她也有護着他的心血,他的門人的心意。
況且千機門爲她所做的夠多的了,爲天下也做的夠多的了,爲她所徵集的所有的糧草,後備,戰車,甚至是礦,連老本都掏了出來,千機門弟子更是爲她奔走,到處搜尋消息,爲她護衛,甚至爲她去刺郭贊,甚至折損了好些人,更傷了阿一……
現在,若是再讓他們涉入戰場之中去,只怕她的心裡也會過意不去。
清奇看她雖然霸氣輕狂,卻眼神依舊溫婉的神情,喃喃道:“公主有一顆慈軟心腸。”
李君玉聽了微微一怔,道:“爲人主之人,怎麼能心硬如鐵,若如此,必視人命如草芥,什麼樣的利益都可以拿來與人命相秤,怎能爲主。人可以爲信仰而戰,而死,卻不能反過來被收買,被衡量,被出賣。都說爲帝之人,不可能有心慈的軟處,可是,這未免太過偏頗了……只要人心不偏,心腸軟自然有心腸軟的好處,這天下,硬心之人已經夠多了……”
“只是心慈腸軟之人,必容易左右搖擺,公主日後還請切記,切莫因爲親近而失了公正之心,如此方爲長久之道!”清奇道。
李君玉忙拱手道:“我記住了,峰主放心!”
清奇這才退了出來,出了帳不禁又笑了,門主的一片真心,果然是沒有落在別處,在她身上,甘願爲她付出一切,而她也值得讓人爲她付出一切,因爲,他們得了相同的回報……
她又何嘗不想護着千機門人?連百年後的事都想到了,如今長久之計。值了……
若是其它人,只怕恨不得榨乾千機門和一切所能用的力量所用之人,他們千機門也必不敢,必不願意與這樣的人合作。
可是公主終究是不一樣的……
真心換真心。如此真好。如此,他們千機門所有的祖訓,似乎都不必再小心提防了。
千機門出世之時,如何沒有防備所選人主的祖訓呢,功成身退之時的小心和後患,如今是不必擔心了。
這個李君玉,是不同的,是千機門以往所選人主是全然不同的。
她真的有很多的缺點,可是,清奇知道,她卻將是獨一無二的霸主!
青蛇迎上來,道:“公主怎麼說?!”
“公主說若是危要之時,必會用咱們,”清奇笑着道:“想來公主心裡是頗有勝算的,有勝算,卻並不輕敵,這心態極好!”
青蛇笑着道:“我就說公主不用千機門不是因爲忌憚千機門,而是想護着千機門。門主的一腔心意,總沒有付諸東流。女子與男子不同,公主再強悍,也是女子,女子的真心只有一顆,她既然深愛門主,便不會有二心,如此,又怎麼會捨得千機門人去赴死,叫門主傷心呢。”
清奇道:“如此也好,千機門不顯山不露水,在一干功臣之中,並不顯眼,如此,才能夠真正的功成身退,歸隱山林,不問世事啊……”
“此番歸隱,怕是要將門主遺落在紅塵了……”青蛇笑着道:“這聯繫也一時是無法徹底斬斷的了……”
清奇也深以爲然。
此時李君玉正在看着地圖,尋思着圍困之策。
王玉軒進來道:“公主,韓振求見!”
李君玉忙道:“快快有請!”
韓振便忙進來了,往下一跪,道:“降將不才,拜見公主。”
“韓將軍既已入我軍麾下,便是我軍之將,沒有降將一說,我軍從不區別以待……”李君玉扶了他起來道:“上次昌邑一別,許久沒見過韓將軍了。”
“慚愧慚愧……”韓振道:“公主當初入昌邑之英資,末將至今仍不敢忘,公主那次過後,威名震懾江南全境,振奮百姓人心,所以以末將愚見,公主收復江南是遲早之事,百姓思歸,臨淄反國,不過是徒勞掙扎罷了……”
“哦?!”李君玉道:“江南百姓果真思歸?!”
“正是,不敢瞞公主,反國無道,百姓民不聊生,楚將軍攻城之時,百姓望風而降者數不勝數,反國殺了好些,可是,依舊不能止,可見百姓思歸之心!”韓振道:“不光百姓,就連江南如末將之等小將,上不得重用,下不得軍心者,也是無數,他們定也欲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