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修額的青筋都爆出來了,卻壓抑着沒有說話,盯着軒。
謀臣道:“她不怕窮兵犢武,國力耗空嗎?!她不怕將原拖垮嗎,打仗不是那麼好打的,是需要糧草兵餉的,你們原有什麼?!”
“怎麼沒有,唯傾全族之力,也要滅你族人。”軒道:“公主的脾氣,想必懾政王很清醒,公主會做到哪一步,不好說啊……”
“至於我族之間的矛盾,不勞你們費心了……”軒道:“天子守國門,帝王死社稷,若天子連國門都守不住,是爲恥,公主更視爲恥。爲國門,爲百姓,爲原,爲社稷,你族,必須滅,滅了,我原才能真正休養生息,既是豺狼,自然要不惜一切打死了,才永無後患!”
“你說這麼多,到底想說什麼?!”顧修道:“來告訴我,打死了豺狼的代價嗎?!”
“滅我之族,哪有那般輕巧,李君玉付出的代價將是難以想象的……”顧修冷笑道。
“所以選擇權全在懾政王身,若說爲王者,誰是最好的人選,非你莫屬,只有你才能這個能力,約束你族人不再東犯!”軒眸光銳利,盯緊了顧修。
顧修臉皮劇烈抽動,“你想要我成爲我族的罪人。”
“不是罪人,是恩人,王爺答應了,你族才能得以保全,可是你族人不理解你,甚至會恨你,若是不答應……”軒道:“我原必定不惜一切代價,報此深仇。”
“爲何是我?!”顧修道。
“公主說過,唯一可制住,又聽話,理智,會審時度勢之人,只有懾政王了,其它人,不僅管不住,還會更亂,又蠢,又不聽話,成爲瘋狗更麻煩……”軒道:“唯有你,可以更好的約束你族,我原也不必傾全原之力,大家都省心。”
“你們原現在打仗也是捉襟見肘了,我知道……”顧修咬着牙道:“可要我成爲罪人,不可能。”
“王爺當然可以一死了之,以死明志。”軒道:“或者是忍辱負重的活着,卻能保全你族人。”
顧修面如死灰,一言不發。
“王爺不必急着回答我,慢慢想,若是想通了,我軍自然會送王爺回去平叛各部落……”軒道:“王爺慢慢吃,告辭。”
顧修的胸腔呼哧呼哧的喘息着,像個再受不起摧殘的風箱,無助又可悲。
“原想休養生息,他們也耗不起了,所以纔有此議……”謀臣喃喃道:“……若不答應,他們哪怕是撐也會撐下去,滅了我族。王爺,現下該如何選?!”
顧修依舊不說話,臉色黯暗。一雙眼睛裡也俱都是絕望,說不出的無奈。
怎麼選都是罪人。
“……王爺,忍下來吧,也許以後會有重興我族的一天,臥薪嚐膽,纔有勾踐滅吳……”謀臣喃喃道:“趁他們原現在拖不起長戰線時,答應吧……”
可是這個提議何其殘忍。對顧修來說,離他所想要的一切太遠了。
本是好牌,卻被他給打爛了。他實在是太低估了李君玉。
李君玉第二天一早開始追逃兵,已是到了關外。
“……既然已有義軍與五王之府兵前來相助,讓他們從這條道插過去,咱們放慢步驟,叫他們在此設下疑兵,嚇唬他們走另一條道,引他們入甕……”李君玉指着地圖,道:“依舊計,叫千機門弟子在此城插我軍之旗,敵軍後方一見插我軍之旗,必然慌亂,定然入甕,我軍便能積聚主力,在此處將其殲滅大半!”
“妙計!”肖錚道:“只是他們會當嗎?!”
“現在的他們如喪家之犬,打草驚蛇,草木皆兵,”李君玉道:“九成會計,依計行事。能殲多少是多少,殺草原騎兵越多,以後他們的兵力越少,絕不能讓他們全部回到各部落去……”李君玉道:“一定殲其主力。”
“是!”衆將都一一聽命了。
千機門有弟子進來了,道:“公主,這是齊王與使臣黃綱與我千機門共同繪製的地形圖,以及大都城的佈防與攻略圖,此時正好與公主派用場!”
“好,齊王果然義氣。”李君玉喜道。
“齊王聞知公被困心急如焚,又擔憂原大地,盡皆化爲焚土,聞聽公主脫困,已是大喜,冒死讓我們一定要給公主遞……”弟子道。
“他們人呢,二人可好?!”李君玉道。
“都好,只是被監視着,不得脫身。”弟子道。
“暗護好他們,萬不可再叫他們也輪爲人質。”李君玉道。
“是。”屬下等全力以赴,將二位使者早帶離險境。
李君玉應下,打開地圖一看,道:“妙,極妙,齊王不愧是齊王,圖雖簡略,可是機關之要處,全標了出來,依此圖,我軍定能打入大都。”
衆將大喜,道:“末將等隨公主拿下大都,震懾天下!”
此時的逃兵早對李君玉聞風喪膽,自然掉入了設好的坑裡,一栽進去爬不起來。
一步入精心佈置好的甕時,兩方換了個位置,李君玉變成圍困敵軍的主人了。
沈君瑜醒的時候,略微有點低燒,他似乎有點迷糊,看着墨硯,卻叫,“……阿玉……”
墨硯道:“門主睡糊塗了,我是墨硯,不是公主。”
沈君瑜這才起了身,墨硯喂他吃了藥,才道:“門主已經睡了三天了,公主已經到達關外,傳消息來說,要打進大都城,將他們的皇室全抓回來……以儆效尤!”
沈君瑜點了點頭,道:“這幾日軍務軒大人可已處理?!”
“都處理了,軒大人手腕不輸於門主,此人略有幾分門主的手法,卻沒有門主的柔腸罷了,處理十分公正,底下人都服!”墨硯道。
“顧長嬈和慕容楚將軍人安頓在哪兒?!有沒有受傷?!”沈君瑜道:“我去見見他們……”
墨硯便忙扶他過去了。
進了帳篷,顧長嬈正在給受了傷的慕容楚喂湯藥,一見沈君瑜進來,便道:“門主終於醒了?!”
“你們還好嗎?!”沈君瑜道。
“沒有大礙,慕容將軍受了點輕傷,已無大礙了……”顧長嬈道:“幸爾公主脫困,否則我等願以死志隨之。”
“不止你如此,全原許多人都願追隨她而死,”沈君瑜道:“此事關乎兩族,與你們二人無關,並非是只因爲你們爲質,纔有此事的。”
顧長嬈點點頭,沒有再糾着這事不放。
慕容楚道:“公主她到關外了?!我聽外面兵士是這麼說的。”
“是。”沈君瑜道:“主辱臣死,公主受此辱,豈能忍得住?總要給他們一點教訓的。”
“顧修這人,本欲趁火打劫,卻將他族基業毀於一旦,觸怒盛怒的公主,無異於以卵擊石,顧修連那些部落的人心都未完全忠心的抓在手裡呢,他用的懷柔手段,與原各將臣對公主真心的臣服完全不同,現在人心散了,門主打算還用顧修這個人嗎?!”顧長嬈道:“此人雖是個人才,可惜,一直對原懷有覬覦之心,若用他,還是擔心他以後會……”
“他若臣服我原,必定被其族人仇恨,戎族一向排外,又極爲不馴,他若要再收他族人之心,已是極難的了……”慕容楚道:“公主能壓制得住他。”
顧長嬈聽了,也點了點頭,道:“也對,公主思慮周全。”
“長嬈,你有何打算?!”沈君瑜道:“公主已經公開承認了你的身份,你想要逃避是不可能的了,此事關節重大,還需要慎重考量。你考慮過走向朝堂嗎?!”
顧長嬈道:“爲了公主,都可以。”
“我知你一向心不在朝堂,只在江湖……”沈君瑜道:“只等此事過了,便讓你回青州,可好?!繼承你百里家的爵位,重建百里世家,公主她會封你爲女侯,這是早定好的事,只是以往你曾有心病,現在我雖不知道你心病可去了,但是爲了公主,還請忍一忍。你必須正名。堂堂正正的活於世間。你是朝廷的功臣,這是公主想要告訴全原的事,也是你的驕傲!”
顧長嬈紅着眼睛點了點頭。
沈君瑜還是不大舒服,身體長期疲憊,又提了一路的心,到現在依舊有些咳嗽,顧長嬈便忙勸他又回去了。
沈君瑜走後,慕容楚道:“不必怕,在我心裡,你與玉兒一樣都是英雄,我相信,會有很多百姓也會這麼想。公主爲君,尚要忍受諸多非議,你又怕什麼?!再難聽,有我擋着,我會陪着你的。”
“嗯。”顧長嬈道:“我在意的只是先祖的名聲,我自己不曾在意的。”
“百里疾將軍若知,定泉下欣慰,他定會以你爲榮!”慕容楚握住她的手,誠摯的道:“我會陪着你振興百里姓氏,重建百里世家。”
顧長嬈有點不安忐忑,而愧對先祖之心終於重拾了一點榮耀回來,“我一定會做一個好女侯……不讓先祖蒙羞,不叫公主失望,不叫天下人看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