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玉拍了拍他的肩,笑着道:“好好做事,有些事不必說破,只看機遇,你自會明白……”
董昌豈能不懂,心下已是瞭然,道:“……是。 ”
“明日與我一道去赴宴,多帶些人……”李君玉笑道:“去宰肥羊了……”
“是……”董昌大笑。
“四王一事,等他們入了司隸境內,咱們便可一舉殲之,肖錚,安排埋伏一事,你要儘快安排……”李君玉道:“只是不可扮成朝廷兵馬,連夜做些四王各自的王旗出來……”
董昌亮了眼睛,道:“公主是想假扮他們的兵馬偷襲嫁禍?!”
“聰明……”李君玉笑着道:“他們四人本不齊心,互相猜忌,打下這麼多城池,都是因爲還未到京城,可是將到幷州,離京日近,他們就越會互相防備,只需稍稍挑撥,四王關係,指日可破。”
“兵不血刃,笑裡藏刀之計……”董昌道:“從內部擊潰之,再外部殲之,的確需要着重步署,我會助肖將軍一臂之力。”
“有你們二人助我,四王不足爲懼……”李君玉笑着道。
有人歡喜有人愁,幷州城中的富戶連夜開會,卻是慌了神。
“這些瘟神,可比馬賊麻煩多了,只怕不只是搶些金銀這麼簡單……”一男子擰着眉道:“只怕明日,她的胃口能將咱們的骨和皮都磕巴磕巴吞下去……”
“怎麼辦,明日去不去?!”另一人焦心的道。
“不去,就等着各自府上被圍吧,五萬兵馬啊,五萬人……”
“可是,只一些銀錢,怕是打發不掉,咱們明日沒那麼容易脫身,不只是脫層皮那麼簡單,她獅子大開口,要咱們去養這五萬人,咱們加起來吐了骨頭渣子也沒辦法啊……”
衆人對視一眼,便低下了頭不說話了,其實各家的底細,各人心中都有數,只是誰也不肯露了富,到了此時,依舊有各自的心思。
一時之間,竟愁眉不展,城門一關,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衆人暗暗叫苦,雖知道是龍譚虎穴,卻是不得不去。
幾家人互相約着一起來了王知府府上,心中打着鼓,臉色不大好的慘白如紙,他們不安的坐在宴席之上,彷彿屁你好股底下生了釘子一般,叫他們坐立不安。
“各位請坐……”王知府笑着道:“稍安勿躁,且先看看戲,再等平西公主到了,咱們再開宴……”
“平西公主要親自來嗎?!”一人打着鼓道。
“是啊,這麼大的事,這麼重要的宴席,公主十分重視,豈會不來?!”王知府笑着道:“你們也莫緊張,公主雖是貴人,卻是平易近人,咱們今天有這樣的機會,只怕是旁人想要都要不到的……”
衆人臉皮一抽,暗忖她是惦記着他們的錢纔是。今日只怕不死也得脫層皮……
戲先開場,敲鑼打鼓,好不熱鬧,然而各人有各人的心思,誰也沒心情這個時候真的看戲。
過了一會,李君玉便帶着肖錚和董昌來了,他們身後還帶了二百甲士。
衆人臉色一變,光看着腿都有些發軟。這些人,與幷州府兵風貌完全不同,是真正殺過人的,那一身殺氣,叫人心中發軟。
帶這麼多人,是何意?!
“參見公主,肖將軍,董將軍……”王知府意氣風發,可一點也沒坑人的慚愧覺悟,反而十分自得,笑眯眯的道:“公主請上坐,來來來,我給公主與將軍介紹,這幾位便是幷州府世代相襲,盤根錯節的世家……”
衆人忙上來見禮,看李君玉相貌堂堂,雌雄莫辯,心中暗歎一聲好相貌,然而就算如此,心中也是不舒服的。
李君玉笑道:“快請坐,今日與各位一聚,實是想認識大家一番,以後萬一碰見了,也不會將各位當成是逆賊抓殺了去……”
衆人嘴角一抽,連脾氣都沒有了。他們各懷心思的坐了下來,誰也沒有說話,這個時候誰出頭誰就是衆矢之的。
“公主,上菜吧,如何?!”王知府笑道:“因不知公主喜好,所以各色肉菜都有一些,公主與將軍儘管享用,雖無酒,但有茶肉,勝似酒……”
李君玉笑道:“勞王大人費心了……”
“應當的,應當的,各位甲士也都準備了肉菜,一會兒叫各位也帶着些走,也算是下官一點心意……”王知府討好的笑着道。
“我替他們謝謝王大人了……”李君玉笑着道:“軍中苦啊,平常別說肉菜,是連饅頭都吃不上啊,軍糧不繼,連武備也不齊整,我接手這京郊大營的時候,也是一肚子苦水,說不出……”
王知府道:“朝廷現在這般困難了嗎?!”
“困難是肯定的,現在各藩鎮,有詔不遵,連貢銀都上的少了,朝廷戶部兵部都沒錢,拿什麼發軍餉,現如今可是連軍糧都成問題了,若不然我也不會留在幷州府,早去拿下四王,不過等有了糧草,拿下四王,其它藩鎮也是要平定的……”李君玉笑着道:“遲早的事……”
王知府笑着道:“可是朝廷要徵30年稅,提前下達了聖旨,這,這莫非有謬誤?!”
“30年,這我可不知,戶部收稅之事,歸劉資大人管,不過現在各藩鎮哪怕徵了稅銀,上繳上去的可沒幾個……”李君玉道。
“果然如此,朝廷確實艱難啊,難爲公主沒有錢糧還要出來打仗,實屬不易……”王知府嘆道:“幷州雖然艱難,不過大家湊一湊錢銀,總能供上公主的軍用的……”
衆人聽他們二人一唱一和,一時間頭皮發麻。
誰也沒有說話,個個都不吱聲,眼觀鼻,鼻觀心,心塞不已。
王知府轉過頭還朝他們笑着道:“你們說是不是?!大家一齊齊出力,衆志成城嘛……”
氣氛有些冷場,酒菜已經上來了,不過用的卻不是濃酒,而是茶酒,只有一點酒香,卻無多少酒味。
“這茶好,喝着就過癮,軍有軍規,行軍不能飲酒,不過聞聞也能過過乾癮了……”肖錚笑着舉杯道:“來來,王大人,我敬你一杯……”
“是是,肖將軍請,下官惶恐……”王知府忙舉起了杯,小心的飲了一杯。
董昌親自執壺,給王知府斟酒,笑着道:“我也敬大人一杯,叫大人費心了,往後幷州府就是咱們家,只要有我們在一日,幷州府絕不會受戰火波及……”
“是,”王知府嘆道:“有將軍這一諾,這杯酒一定要喝……”說罷一飲而盡。
董昌回位,王知府笑着給李君玉斟酒,笑着道:“下官斗膽給公主敬一杯,往後只要下官在,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好,王大人也頗有英雄氣概,來,”李君玉端了酒與他捧杯,對碰,一飲而盡。
“爽快,王大人也頗爲豪氣,叫人心折……”李君玉笑着道。
四人哈哈大笑,其它人坐立難安,一時間如坐鍼氈,全是尷尬,正猶豫着不好貿然開口,突聽李君玉笑着對戲臺子道:“這樣假打假殺有什麼意思?!”
“公主有何高見?!”王知府笑道。
“既是一樂,便叫王大人知曉知曉軍中的樂法,”李君玉笑着道:“肖錚,去安排一下,叫各位見識見識軍爺們的棍法……”
“是……”肖錚應了一聲,走至階下,叫了幾十個軍士一併上了戲臺,那些戲子早如潮水一般趕緊的退下去了。
肖錚一擡手,只聽“喝……”一聲,衆人心驚膽戰的看着臺上的軍士整齊劃一的發出呼喝之聲,如同催命符。
王知府雖然也訝異,不過卻十分鎮定了,見衆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暗歎公主手段真不得了,先禮後兵,他們若再不說話,只怕公主是真的要動手了……
王知府到底與他們打交道很久,擡起手道:“諸位,來,請飲一杯,公主留在幷州府,讓咱們不受戰火紛擾,以後又沒有山賊再來明搶,各位應當高興纔是,以後這幷州府自成一家,大家更應當守望相助纔是,對不對?!”
“來,來,都舉杯吧,現在軍糧不繼,大家有錢出錢,有糧出糧,有力出力,如何?!四王齊聚,眼見就要打過來,大家不能吝嗇呀,可要一起共度難關!”王知府道。
衆人戰戰兢兢的站了起來,聽着身後的呼喝之聲,嘴角發乾,頭皮發麻,心知今日怕是過不了這關了,若不出點銀錢,確實是難以逃脫。
衆人心中雖發苦,卻只能應王知府道:“……是是是,應當的,公主英雄蓋世,豈有讓公主籌備軍糧的道理,只要,只要……咱們能拿出來的,一定拿出來,絕不吝嗇……”
李君玉大笑,舉杯道:“這樣大家就皆大歡喜嘛……來,我請你們喝一杯……”
衆人不敢接觸她的眼神,戰戰兢兢的喝下去了。
李君玉悠然自得,笑眯眯的道:“衆位以爲我這軍陣如何?!”
“自是極好,極好……”衆人冷汗涔涔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