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聽的有點難受,當下便拍着馬腹,護在馬車左右,道:“……駕!”
他們希望馬快一些,再快一些,再快一些……不要讓楚將軍受這等傷心。 ()他們雖是暗探,可是到了此時,也多了許多的敬意,爲楚家人的忠骨,楚家,不愧是真正的刻入骨子裡的世家,血脈的傳承,忠骨的傳續纔是真正的世家典範。
這樣的窮途末路而不怨,而不絕望的家庭傳承,不愧是經歷了一個沒落朝代卻不敗的世家,而楚家不管落魄到何種地步,有這樣的血性在,終是會復起的。
士可殺,不可辱,不拖累,捨得捨身取義,將生死置之度外。
這樣的覺悟。楚家有這樣的決心,而公主也不惜犯傻行爲,也要留得楚將軍一命,不惜千里前來救援接應,這樣的義,是大義。
哧……
箭矢很快就追了過來,慢慢的變得又急又狠又利落,已有一暗探不敵,被射中後背,在跌下去的一瞬,被另一人單手拖了過來,那馬就落後一步,卻被射成了篩子。
越來越近了,血也流了滿身,那人急道:“放我下來,兩人共騎一乘,遲早是死……”
“不行……”那人道:“要死一起死,要是上天有眼,咱們總有生路,要是無眼,咱們死就死吧,還落得個死在一塊的好處,哈哈,爲了公主,一切都值了……”
那受傷的人突然一笑,眼眶微紅道:“是啊,值了,可惜這裡無處閃避,只是官道,倘有樹林能遮掩一二,也能送楚老夫人等先出去……”
他隨即又悶哼一聲,右臂上又被射中了……可是他臉色難看,臉上的表情卻是笑着的。
其它人臉上漸漸透出焦急來。而那人一直被人死死的抱着,哪怕累的不行,也不願放手,可是馬漸漸的落後幾步了,他知道,再這樣下去,他們只有死路一條。
那人道:“你們速走,我們斷後……!”
前面的幾個暗探眼眶立即紅了,當下也沒說話,立即拍馬,拖着馬車,火速狂奔。
那二人在馬上,原以爲死定了,還笑道:“死便死在一塊,黃泉路上也能做個伴……”
“哈哈……”兩人苦中作樂,眼看追兵越來越近,本以爲自己是死定了的,當下便抽出刀來,還想着能阻攔一時是一時,也能爲前面的馬車爭取些時間。
可是,還沒來得及勒下馬來阻攔,卻見幾連發的短箭突然滑過他們的耳際,直奔向後,當下就取了後面幾個騎兵的性命。
二人吃了一驚,回頭去看,卻發現,幾人一跌倒,後面的人也被絆倒,當即就倒了一片。但還是有大部分繞過,追了上來。
二人再往前看,才發現爲首之人,已經手持弓弩,眸光如血般騎着一匹黑馬連發幾箭,往前奔了過來,其行如踏月踩星,風姿當世無二!
二人啞了啞聲,看着他以及身後的二十幾人身上還是溼着的,狼狽卻又狂氣,手上也不知是什麼弩,竟能連上九枚短箭,那箭也不是普通的長箭,而是連弩上的細長短箭,二人都能感受到那幾枚連發的箭擦過他們臉上的那股寒氣與銳氣。
好厲害的兵器!!
二人心知當前這人怕就是公主,雖然身着男子裝扮,披頭散髮的十分狼狽,可這渾身氣勢,一夫莫敵,萬夫莫開的英勇,與戲臺上的形象重合,絕是她無疑了,二人心中大喜,一緊張都開不了口,正在驚喜間,李君玉已經到了他們身側,道:“速送他們離開……”
身後有一人應了一聲,當下抱過傷者,與另一人並騎二馬,前去追馬車了。
二人還是回頭去看,只見李君玉一騎黑馬處於最前,當中,身後二十餘騎緊隨其後,即爲其翼,也爲其護,如同一利鳥,最尖銳的喙在前,似能將那些二百餘追兵給生吃了。
這種感覺,這種安全感,這一種信任感,前所未有……
“是公主,真的是公主嗎?!”一人急道。
“正是公主,你們安全了,放心,公主既到,一定會護你們安全離開,之前全託了你們,現在就交由我們吧……”那護衛道。
二人又狂喜又想哭,道:“……那是什麼兵器,竟能多箭齊發,好生厲害!”
“那是千機弩,說來,此次還是第一次真正面世呢……”那護衛笑道,似乎根本一點也不擔心李君玉對敵會敗會輸,或會被殺。
李君玉究竟是強大到什麼地步,才能讓身邊的人如此不疑,如此信重呢。
彷彿能感受到二人的疑惑,那護衛笑道:“……公主是當世第一英雄。別說是諸侯之中的領導之力,只說在江湖之中,哪怕前十的高手,也無人是其對手,公主本身就是一支強有力的兵器,銳器既出,何人爭鋒呢?!”
他又補充了一句,笑道:“若非相信公主,門主又怎麼願意讓她涉險?!”
說完他便專心趕路,不再多言,很快就追上了馬車。
楚老夫人剛剛只是匆匆一瞥,現下卻是急探出頭來道:“公主呢,我們不能丟下公主就走……”
見楚老夫人如此擔憂,護衛當下便道:“老夫人放心,公主會很快回轉的,區區一點追兵而已,不會奈公主如何,區區幾百人而已,不在話下,又非全城之力,不會有什麼意外。”
楚老夫人見他說的如此理所當然,不禁一怔,眼中卻還是擔心不已,十分擔憂的。
當下,幾個暗探護着馬車與傷者,立即往沂水邊趕。
楚老夫人見他們下了馬,準備度水,便道:“……公主是,是淌了水過來的?!”
“正是……”
楚老夫人當即淚如雨下。她原以爲爲求得家庭榮光的代價是殘酷的,再英明的君主也絕不會爲臣子犯險,只有臣子以身家性命以博前程的,她都已經做好準備了,萬料不到公主真的來了……
“公主只帶這麼點人,夠嗎?!後面追兵至少二三百人啊……”楚老夫人急道。
“不礙,老夫人只管與我度河,待過了河,回了豫州府境內,再敘話不遲……”護衛道,“委屈老夫人與各位公子姑娘了,還請與咱們一道過河,條件所限,無船,只能淌水……”
“不礙,這是老身之幸!”楚家畢竟是以武傳家之世家,就算是女子,也從不拘泥於男女大防,況且是生死之際,更不會了……
當下棄了馬車,幾個探子背了幾個不會水的楚家女子,牽着馬去淌水,老夫人是護衛親自揹着,帶着她鳧水,略有點慢,但後面卻真的沒有追兵再來了,倒可以放心……
那一個暗探揹着受了傷的那個,楚老夫人道:“你的傷……?”
“老夫人莫擔憂,無礙,待上了岸,上些藥便死不了……”暗探笑着,臉色雖蒼白,身上也全是紅色,眼睛卻亮的驚人,道:“原以爲今天死定了,沒想到,還能撿回一條命……”
他們俱都是死士,早已經不知能活到哪一天,然而,從來沒有這樣過,這樣的被人重視,從死亡線上給撈回來的感覺,他們雖然是秦王的人,可是這一刻,也不得不折服,這樣的主公,這樣的公主,誰人不臣服?!
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心,此時也有了一些想要拼一拼,博一博的熱血。
誰說死士一定是半個死人,此時跳動的心是什麼呢?!
雖然艱難,但很快他們還是都上了岸,暗探立即將身上的箭頭給拔了出來,立即撒上止血藥,可是臉色還是慘白慘白的,護衛給他餵了一顆續命丹,道:“公主給的,公主料到會有人受傷,特意帶着的,這續命丹很珍貴,所以千萬別死了,好不容易過了河,後面還有更驚險的時候呢,一定要打起精神,等順利回了豫州,一切都不怕了……”
那暗探點頭,道:“……自然不死,說什麼也不能死!”哪裡捨得死呢。
幾人也不等公主,當下便草草的將馬收拾出來,讓楚老夫人與幾個楚家女子坐到了馬上,然後他們牽着,一路小心的沿着下游走。
“老夫人,還請堅持堅持,等過了昌邑城就好了……”護衛道。
楚老夫人卻是頻頻的回頭看河對面,心都是糾着的。
李君玉帶了利器,區區二百餘人,她還真沒放在眼裡,當下她也沒收手,帶着人,很快殺了大半,一小半見狀不對,回頭就跑了。急着回去報信……
“公主身手真好!”有一人笑着道:“公主對此局面竟是遊刃有餘。”
“面對暗殺,刺客,哪一次不是有這麼多人,個個高手,這些人的身手還不夠看……”她搭起一箭,眼見爲首之人躲於其它散兵之中要逃,她哪裡肯放過,主將在軍中要隱藏,其實真的很難,因爲從士兵的情狀,以及主將的眼神之中,她有一種敏銳的能分辯出其位置與氣場的直覺,一箭過去,直取其脖頸……那將領很快倒於馬下……
剩下的兵士也成了一盤散沙,一個個的全奔叫着沒命似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