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雪陽回來得很快,快得讓人難以置信,晚飯時,他就坐在她跟前,偌大的飯廳只有他倆人,弄得許溫蒂極不自在。
他望着她眼裡含笑:“這裡的東西還和胃口吧?”
許溫蒂冷冷回道:“既然你什麼都知道了,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放過我的父親?”
蘇雪陽停下手中刀叉,笑容僵在嘴角,沉沉道:“爲什麼要承認?我真希望你不是……”
許溫蒂大力拍桌,猛的一下站起,喝道:“我不承認有用嗎?不承認你就會停止傷害我了嗎?不可能吧,所以咱們來談談條件吧,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只希望你不要傷害我父親!”
許溫蒂說得慷慨激昂,臉紅到了脖子根,面上的緋紅充分表達了她的憤怒,她最討厭看到他假惺惺的樣子,事實赤果果的擺在眼前,他又何須惺惺作態!
“我們今天不說這個。”蘇雪陽笑得無奈,朝許溫蒂擺了擺手。
“我沒想到你會這麼狠!”許溫蒂搖頭,不住地後退,“怎麼說我們也有過孩子,你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啊,你真的不肯放過我唯一的親人嗎?”
“我說了,今天不說這個。”蘇雪陽冷了下臉,言語中都透着冰霜。
“好,那你要說什麼?”許溫蒂愴然一笑,冰冷的淚從眼角滑落,滿面的疼痛,絕美的容顏。
望着她,蘇雪陽放在桌面上的手一再收緊,棕色的瞳驟然收緊,差點脫口而出:談談你我的愛情吧。
卻還是忍住了。
“就說說你今後的打算。”他勾起脣,彎成一個完美的弧度,卻無法讓人感到笑意。
是在等待她自裁嗎?
好!
許溫蒂揚起頭,抹去眼角的淚水,道:“剛纔說過了,任憑你處置。”
蘇雪陽先是一滯,旋即笑開了,“那好,我金山角那邊有個朋友正好缺老婆,不如你……”
不等他說完,許溫蒂搶先答道:“好!”
蘇雪陽眯起了狹長的鳳目,靜靜地打量着她,片刻,冷冷道:“我說的是慕滿將軍。”
如果許溫蒂沒記錯的話,蘇雪陽說的那人是金山角最有名的大毒梟,他有自己的軍隊,而且,他已經有二十個老婆了,在金山角他和中國古代的皇帝沒什麼區別。
“你想清楚了?”蘇雪陽修長的指劃過脣邊,狐疑道。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許溫蒂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語氣中卻是滿滿的堅定。
“那好,可是慕滿將軍很挑剔的,不如讓我教教你如何取悅男人?”
“好。”
“先把衣服脫了。”
許溫蒂沒有任何猶豫,解開了雪白的連衣裙,曼妙的身材展露無遺。
而飯廳裡的牆仍是透亮的玻璃,外面經過的人可以清晰的看到裡面的情況。
一股邪火從蘇雪陽心裡升起,他猛的來到她跟前死死箍住了她的下巴,眼裡流出濃濃的憤恨,道:“有時候我真的很想讓你嚐嚐我妹妹受過的苦!我恨不得讓外面所有的人來把你輪了!可是我……”
許溫蒂撇開眼,再沒有淚水,有的只是面無表情的麻木,像是沒了生命的木偶娃娃,似乎並未聽進去蘇雪陽的話語。
多說無用,她以前種下的孽果,現在是還的時候了。她沒有不甘,沒有怨言,但她從未想過,要手刃她的居然是她愛的人……
這就是上天對她的懲罰,她認了。
他沒有再接下面的話,所有的憤恨通通吐入她的喉中,冰冷的舌在口腔裡翻滾,無盡的索取,彷彿要將她肺部的空氣抽空,想要她死……
她閉上眼等待終結,殊不知他卻放開了她,狠狠地將她推倒在地,旋即脫下西裝扔在了她身上,道:“滾!不要再讓我見到你。”
最終,給了她一個決絕的背影。
可她卻未曾放棄,摸爬着起來,蹣跚地追上了他,重重地跪在了他跟前,仰着面,任隨淚水奔流,苦苦哀求:“求求你!放過我父親!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你是不是聽不懂我的話?”蘇雪陽冷下了眸,直直逼視許溫蒂,聲音裡再沒熱度。
許溫蒂猛的起身,捂着他的面,一刻不間斷的在他臉上印下炙熱的脣印,“我愛你!我愛你!只要你肯放過我父親,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求你了……”最後,她再也吻不下去,雙手滑到他的肩頭,聲淚俱下,“求求你,他實在太可憐了!他這一輩子就沒快樂過,因爲我母親的背叛,他苦悶了大半生,現在好不容易能無憂無慮的活着,我求你放過他吧!我不能讓他爲我的所作所爲買單……”
許溫蒂埋着頭,她看不見蘇雪陽面上陰晴不定的變化。
許久,她只感身上一暖,卻見蘇雪陽已赤果着上半身,而他身上唯一的襯衣已好好的搭在了她身上。
她一度以爲他被打動了。
只可惜……
“謝謝你讓我知道你的弱點,我很樂意幫你父親更好的解脫。”蘇雪陽笑得怪異,一雙眼像是要凸了出來,許溫蒂看着蘇雪陽不由自主地顫抖着,再也說不出話來。
見狀,他笑容更甚,大力摳開了許溫蒂附在肩上的指,再一次頭也不回的離開。
而這一次,許溫蒂再也不堪重負,直直倒地。
再一次醒來,許溫蒂置身在一個醫院裡。
只不過,是個神經病院。
她第一個見到的是一個禿頂的中年醫生,他很明確地告訴許溫蒂,“這裡是青山醫院,不要企圖離開這裡,也不要妄想能一死了之,別讓大家難做,你要知道蘇先生不是個好惹的主兒。”
聽罷,許溫蒂眼皮都懶得擡,重新倒回牀上睡下,只瞪大了眼怔怔地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就好似她真的是精神病患。
她又回到了本市,可是沒有任何人能再見到了,包括蕭鈺,包括仲嘉南,包括潘紹磊……
可是才過了一個月,她發現原來她錯了。
仲嘉南竟然找到了她。
“我應該叫你許溫蒂吧。”這是她的嘉南哥哥見到她所說的第一句話。
許溫蒂動了一下眼皮,是應了他。
“雖然你已經不是翹翹了,但是你也做了很久的翹翹,我對你感情也不會因爲你不是翹翹而減少對你的情感,我不想你到死都被矇在鼓裡!我也不明白蘇雪陽明明那麼愛你,卻要一次次的傷害你!”說着,他拉起許溫蒂,道:“走!我帶你去找你死的真相。”
仲嘉南的話讓許溫蒂如醍醐灌頂,可是她已經有一個月沒說話,都忘了怎麼說,只得跟在仲嘉南身後,跌跌撞撞。
而正當許溫蒂與仲嘉南打的離去時,有輛銀白的路虎悄然跟在了其後。
仲嘉南在車上不停唸叨,“我真沒想到蕭鈺他們會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其實他們早就懷疑你是許溫蒂了,後來確認了,就打算把真相永遠瞞着你,還想送你出國,太可怕了!誰知道送你出去之後,會不會在半路把你解決了!幸虧蘇雪陽把你帶走了,可是你爲什麼又回來了?!”
仲嘉南所說的一切讓許溫蒂難以消化,許久,她終於發出了聲,“等等,你說這些到底是什麼意思?你要帶我去看什麼?蕭鈺不會背叛我的……”
“就知道你不信。”說着仲嘉南遞了個手機給許溫蒂,給她播放了一個短片。
短片的內容是蕭鈺和林奈奈的對話,大約的意思就是,他們賣命於一個大BOSS,那個人是三大家的人,姓許。
是許醉嗎?
不可能,姓許的大BOSS是她的父親,許揚生。
蕭鈺責怪林奈奈看守不嚴讓許溫蒂逃了,林奈奈被狠狠地扇了一個耳光,嘴角都是血。
短片是偷拍的,那人手抖得厲害,許是害怕得緊,許溫蒂用腳指頭都想得到,拍片的人是仲嘉南。
她和仲嘉南之間沒有任何利益關係,他沒有理由騙她。
蕭鈺爲許揚生賣命,所以殺她許溫蒂的,就是她最親愛的父親。
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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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信!
短片的末尾,蕭鈺說下午要去私立醫院一趟,說是大BOSS有事吩咐。
因此,仲嘉南在這緊急的關頭,找到了她,要她去見證殺死她的人是誰。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許溫蒂顫抖着脣,眼神飄忽,不一會兒雙腿雙手也禁不住抖了起來。
“溫蒂,你怎麼了!”仲嘉南抱着不停顫抖的許溫蒂,回首叫司機停車,的士一個急剎,兩人雙雙撞到了前座,仲嘉南捂着面一時半會兒還恢復不過來,而許溫蒂卻開了車門,歪歪斜斜地走了。
一路走,一路喃喃自語:“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對我?爲什麼?”
還真讓她說中了,害她的人,都是因爲愛她,爲了保護她。爲怕她知道殺害自己的你原來是自己的父親,蘇雪陽選擇讓她與世隔絕,還要殺了那個害了她的人。而對她好的人,到頭來卻是要置她於死地的人。
爲什麼,老天爺爲什麼要這麼對她!
見許溫蒂下車,尾隨其後的銀色路虎突然加速,直直向許溫蒂逼去,而就在此時,仲嘉南突的衝了上去,他護住了許溫蒂,雖然路虎有急剎車,他還是被撞得飛出去了老遠,在空中劃出了一個拋物線。
許溫蒂的視線隨着他飛去的方向而去,屆時,她驚得連聲都發不出來,只是睜大了眼,愣愣地望着倒在血泊中的仲嘉南。末了,竟癡癡地笑了起來,仍停不下前進的腳步,雖然她覺得她已經到了極限……
來到私立醫院11樓時,許溫蒂已經氣喘吁吁,她已經迫不及待了,她等不了電梯,徒步爬樓梯到了11樓,望着依靠在病牀上,神采奕奕的許揚生,頓時眼前一亮,像瘋子那般笑着,涌到了他跟前,道:“爸爸,爸爸!你終於醒了!”
許揚生顯然未料到會與許溫蒂再相見,厭惡的神情爬滿了臉龐,冷沉着面,不予回答。
“爸爸,我好想你。”許溫蒂撲倒在許揚生的懷裡,悽楚道:“可是你爲什麼要殺死我?!”
“因爲你是孽種!”許揚生突然笑了,“孽種就得死。”
許溫蒂絕望地擡頭,卻見許揚生給蕭鈺遞了個眼色,冷冽的眼神,她明白他的意思。
要她動手,殺了她嗎?
許溫蒂仍沒有放開圈着許揚生的手,閉上眼安逸地窩在他懷裡,準備享受這最後的溫暖,蘇雪陽放棄了她,仲嘉南也死了,她最親的人,卻是要她死的人,活在這個世界,還有什麼意義?
不如離去。至少能陪伴那個爲了她而喪命的無辜男人。
一聲槍響,許溫蒂卻沒有迎來預料中的痛苦,她睜眼,只見蕭鈺倒在血泊中一動不動,而懷裡的人已瑟瑟發抖,她循聲望去,卻見蘇雪陽站在門外,他身後老外手裡黑洞洞的槍還冒着白煙。
許是收到蘇雪陽的指示,老外把槍對準了許揚生,他渾身顫抖着,卻不肯開口向許溫蒂求饒,老外說了句‘永別了’,許揚生緊緊閉上了眼,這時,許溫蒂卻起身擋在了他跟前,千鈞一髮,槍響,她應聲倒在了許揚生的病牀上,一雙美目睜得大大的,炙熱的鮮血從她口裡無窮無盡地冒出,她不顧難受笑得放肆,末了用盡所有的力氣,道:“孽種?到底……誰是孽種……你大可試試……我把……我和許醉的……DNA都存在了……醫院裡……哈哈……”
她的最後一句,竟然是笑,放棄了所有的笑,無拘無束的笑……
最後,她只覺身子一輕,像是被誰抱了起來,可是她的意識已經在渙散,她再也說不出半句,更聽不見任何聲音,整個世界放佛在一瞬間都安靜了下來,再睜開眼,她看到了蘇雪陽乾淨的下巴,是他在抱着她跑。
她就快飛了起來……
此時,她多想再摸摸他的臉,只可惜,她連那點力氣也沒有了,她甚至再也聽不見自己的呼吸。
她又要死了嗎?
希望上天還能給她一次重生的機會,她很想看看許揚生因後悔痛不欲生的嘴臉。
到時,她多想拋下一切,和自己所愛的人住在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地方快快樂樂的過一輩子。
……
有風……是咆哮的海風……
許溫蒂努力睜眼,心思着上天真是待她不薄,這麼快就應了她的願望。
“溫蒂……溫蒂……”是楚萬庭的聲音。
幾經努力,她終於睜開了眼,眼前是楚萬庭慈愛的面容,身旁緊緊拉着她的手是蘇雪陽,還有楚梵,正站在楚萬庭的身後,向她投以柔和的微笑。
“我……”
“爸爸你叫錯了,她是翹翹。”蘇雪陽笑道。
許溫蒂慌張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蘇雪陽把鏡子遞到她跟前,她卻見鏡子裡還是楚翹的模樣,不免有些不解,正欲開口,卻聞蘇雪陽解釋道:“許溫蒂已經死在了許揚生的病房裡,你現在是楚翹,真真正正的楚翹。”
“可是……”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誰能來告訴她,她是在做夢?
潘紹磊和楚梵不是說,他們正聯合在一起要對抗蘇雪陽的吞併嗎?到底是怎麼了?她又做回了楚大小姐?
不過,蘇雪陽說得沒錯,她已經不是許溫蒂了,如果許溫蒂的重生是回來尋找真相的,那她已經得到真相了,所以許溫蒂在得知真相後就已經消散了。
許溫蒂掙扎着從牀上起來,還是想得知真相,否則她沒法安心做楚翹。
“能告訴我事情的經過嗎?”
“我早就知道蕭鈺替許揚生賣命的事,真想吞併的人是許揚生而不是我,所以他們要對抗的自然不是我。子彈只是擦過你的心臟壁,所以你活過來了!”蘇雪陽幾句話把事情說明了。
許溫蒂想了想,點了點頭,又想起蘇雪橙的事,又問:“那你妹妹的事……”
蘇雪陽靜默許久,道:“是真的。”
許溫蒂難過起來,撇開臉,道:“那我們……”
蘇雪陽卻笑了起來,是溫和的笑,“不是說了嗎?你只是楚翹,真正的楚翹。”說着,將她攬入懷中,其他人識趣退下,他就這麼擁着她,一言不發。
久久,許溫蒂推開了蘇雪陽,道:“已經存在的事實,我們不能當作沒發生過,我還是許溫蒂,這是不可磨滅的事實,你別再勉強自己,你我這樣,不會得到幸福的。”
說着,許溫蒂就要下牀,卻被攔住,她掙扎,蘇雪陽卻不像往日那般粗暴,而是任隨她離開,直到她絆到地毯,踉蹌一下,他才驚慌失措地緊緊扶住了她,道:“小心孩子。”
不知道爲什麼,許溫蒂心裡忽的一痛,是鑽心的痛,淚水又落了下來。原諒她,原來只是爲了孩子。
她不再掙扎,停在原地,清冷道:“仲嘉南呢?死了嗎?”
蘇雪陽將她摟得更緊,卻不發一言。這分明是在告訴她,是死了。
突的,許溫蒂怪笑道:“你怎麼知道一定是你的孩子。”
可他卻沒有因此而激怒,反而死死護着她,柔聲道:“因爲你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