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黃金有價玉無價,許溫蒂倚在窗旁,眼光輕輕地在翡翠墜子的表面緩緩遊走,好似看深了一眼都會損了東西一般。
出身豪門,即便不好這個,也要有些瞭解,看這翡翠的水頭與質地,以及兩者完美無瑕的交相呼應,相輔相成,許溫蒂就知道打磨它的是個行中高手。半塊原石取了最完美的部分,經過一番精雕打磨,由鉻元素形成的翠點、翠花,每一個都表現得淋漓盡致,盡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天造絕美。
而她,什麼也沒做就得到了這樣一枚珍寶,有那麼一瞬,許溫蒂不禁將得來寶玉與離奇重生聯繫到了一起,兩個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事全都在她身上發生了,是天意嗎?是她的命中註定嗎?本不信命的一個人,竟然無端地被命運捉弄了兩次。
許溫蒂勾起脣角,一抹無奈的微笑從嘴角盪開出去,眼光一低,再挑起時可以望向了窗外。蘇雪陽送她回來的時候,天色剛剛擦黑,她不過在房裡待了一會兒,外面已經夜色深重,探照燈全部亮起,將山莊大門到別墅門口的路照得通亮,像是做好準備恭恭敬敬等待着主人的回來。
很快,楚萬庭的車子駛進了山莊。許溫蒂側身避開窗口,手下一帶,百葉窗的窗葉刷地一聲全部合上。
“二老爺,您回來了。”周管家慣性地迎上前來,哈着腰替楚萬庭拉開了車門。
“嗯,家裡都好嗎?”楚萬庭下了車,沒有急着進入別墅,而是轉起眼光四下看了看,直到看見歐陽聿的車子老老實實地停在別墅的一側,跟他早上離開的時候是一模一樣的位置。
“都好都好,一切都好。”周管家點頭哈腰,陪着笑臉,一路跟着楚萬庭走進了別墅大門。
作爲碧海雲天的董事長,楚萬庭不會不知道許溫蒂沒有請假就在家賴了一天。但是對於不是第一次無故曠班的某人來說,既然可以僥倖逃過第一次受罰,那麼第二次她必定也更有恃無恐。這就是空降兵的好處,或許員工們都在暗自竊喜等瞧好戲,但是頂頭上司除非不想幹了,否則別說一句重話,就是一個不滿意的眼神都不敢當着許溫蒂的面流露出來。
成功有很多因素,其中一樣就是會看人。許溫蒂早就把楚萬庭看得透透的了,這個男人有愧有方皓雅,所以也連帶着愧對翹翹,就連安排楚翹去碧海雲天工作也是一步沒有把握的棋,好在“楚翹”同意了,不然他還要費心力再想法子去瓦解楚萬均與郝麗莎的勢力。
當然,許溫蒂也清楚,“楚翹”這顆棋子對於楚萬庭來說具有多麼大的不確定性,所以,她得不到楚萬庭的絕對信任,不僅如此,還會被懷疑,就像剛纔,楚萬庭特意詢問了家裡的情況,並且留意了停車的位置。
一切看似是長輩的關心,其實若沒有周管家模棱兩可的回答,楚萬庭定然會立刻心下生疑,保不齊此刻看到許溫蒂時的臉色會陰沉到比夜色還黑呢。
“爹地。”帶着一臉溫柔的笑容,許溫蒂優雅地走下樓梯。爲了映襯心情,她特意穿了一件白色的長袖襯衫,外面是淡粉色的V領背心,襯衫的領口與袖口綴了蕾絲花邊,與背心左胸上的蕾絲桃花胸針相得益彰,咖啡純色長裙沒過膝蓋,恰好地露出一段纖細的小腿。
功夫不負有心人,這身小清新的打扮輕而易舉地就討得了楚萬庭的讚賞。
“嗯,好好好。”楚萬庭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先不管這丫頭的感情是不是真的,至少乖巧的模樣很有認錯的態度,所以不打算計較的初衷立刻又多了幾分肯定。
許溫蒂剛走下樓,楚然的車子緊隨着楚萬庭腳前腳後進了山莊。
“準備開飯吧。”楚萬庭心情不錯,吩咐周管家的時候臉上依然帶着笑容。
於是,當楚然走進客廳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的一幕:許溫蒂挽着楚萬庭的的手臂,臉上微笑恬然,而楚萬庭的臉上也是難得的一副釋然微笑,好一幅父慈女孝的的溫馨畫面,只不過這幅畫面跟楚然臉上的焦急與疲憊似乎顯得十分格格不入。
雖然家中出了醜聞,但是爲了天嘉競標能夠順利完成,楚萬均不得不繼續器重楚然,而少了父親助力的楚然即便做事很吃力,也要全力以赴,親力親爲。
在外人看來不過是一次生意場上的奪標之戰,實則卻關聯了一個甚至幾個家族的存亡之戰。爲了這次競標,楚家不惜抵押了三分之一的海外市場份額,另外還搭了一半固定資產的持有股份,如果競標成功,這些財力必將全部投入天嘉,極力拓展楚家的海外與國內市場,如果競標失敗,先不說還原這一大筆資金是個問題,前期的投資與企劃消耗的人力物力首當其衝地就打了水漂。
出身豪門,許溫蒂一早就知道其間的風險與利益,這場競標就好像一次豪賭,想要贏不能只靠運氣,而要比對手們儘可量多的掌控賭局,若問如何掌控,在這個被金錢與物質充斥的生意場上,權利永遠要跟財富劃上等號。
楚家到底投入多少?她沒有確切的數據,但是憑藉以往的競標經驗,勢在必得的好東西絕對值得傾囊而出,況且蘇雪陽既然想要藉此一役搬到楚家,少不了背地裡使些陰謀陽謀,以至於事到如今,即便是進退兩難,楚家也只能硬着頭皮往前走了。
“這海鮮湯不錯,新來的廚子做的?”楚萬均忽然冒出的一句話,打斷了許溫蒂正在遊走的思緒。
“正是。”周管家一面笑着答道,一面將傭人送上來的蒜燒豬肘擺上了餐桌。
楚萬庭又嚐了一口湯汁,十分賞識的點點頭:“嗯。給大老爺送一份海鮮湯,順便捎個話,就說我飯後去書房找他。”
連着好幾日刻意迴避對方的兩兄弟終於拋開罅隙要見面了嗎?許溫蒂心裡盤桓着,臉上卻不動聲色,然後自然地叉了一塊豬肘肉,在盤子裡細細的分割起來。
“說說你那邊的準備情況吧。”楚萬庭將湯碗推到一旁,拾起餐巾抹了抹嘴角,然後眼光定定地看着楚然。今日腸胃不適,所以在看到那一盤油汪汪的燒豬肘時,楚萬庭的胃口登時打了折扣,所以眉頭一斂,尋了個話題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楚然看起來很疲憊,因爲連着好些日子沒睡踏實,所以白眼仁上爬了好些紅血絲,脣角也因爲着急上火起了一層白皮。不過,即便沒什麼精神,也得努力措辭答對上楚萬庭的問話。
稍稍猶豫了一下,楚然開口說道,聲音略微有點沙啞:“準備得差不多了,計劃撤出的資金已經到位了七八成,剩下的部分三天之內肯定到位,絕不會耽擱下週一的競標大會。”
“員工安撫與薪酬結算是否順利?要縱觀大局,考慮周全,千萬別在人事上出了岔子。”楚萬庭畢竟是律師出身,所以想問題要更多幾分謹慎。當初楚萬均拍板定下方案的時候,他就覺出其間的不妥,關閉的雖然都是些相對虧損的小企業,但是減裁人數十分可觀,導致收回的投資裡有三分之一搭在了合同違約金與失業安撫金上。楚萬均吝惜這筆錢,多次一減再減,若不是家中出事,楚萬庭及時接手,只怕還要減出去兩成都算少的。
“發放了大部分,只有少數人不認可,嚷着要起訴公司,但是隻是起鬨,卻沒人付諸行動,因爲人心不齊,所以起訴費誰也不肯拿,事情拖久了,這幾天開始陸續的有人妥協了。”楚然說得輕鬆,熟不知就爲了應對這件事,他操心最多,有很多次,他被磨得差點要拿出錢來擺平,但是父親一再堅持,楚家不能被幾個混人逼得就範,所以他只能一邊耗着,一邊派人留意那些人的動靜。
“這事不好辦啊,若是開了先例,前面結算完的人保不準會有找後賬的,如果置之不理,又怕他們被有心人利用,你安排人盯緊了,至少在競標前的這幾天不要讓他們惹出事情來。競標成功之後,我們再想個周全的法子處理。”楚萬庭蹙着眉頭,沉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