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熠掀開門簾進來,就看到齊滿滿瞪着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這段時間她瘦了很多,眼睛顯得尤其的大,幾乎佔了她小臉上的一半位置。
“怎麼了?”乾熠輕聲問她。
她那副模樣,一看就是有話說的樣子,這一路上,兩個人黏黏糊糊,基本的瞭解還是有的。
齊滿滿有些爲難,並不是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只是這話該怎麼說,她還沒有想好,乾熠就已經來了。
“你們先下去吧,晚上燉點白玉羊肉湯,我想喝了。”齊滿滿對知書知茶交代道。
知趣到底是個膽大的,聽着齊滿滿自己找吃的也是在開心不過,之前齊滿滿不吃不喝的樣子,卻是嚇壞了她們這一幫子下人。
對虧是九公子給了一瓶玉露,讓她們在齊滿滿昏睡的時候灌下去,要不是因爲這個,齊滿滿這會子哪裡來這樣的活蹦亂跳。
“主子,這羊肉可是補身的東西,該讓王爺也多吃些。”知趣笑着說道。
齊滿滿聽了覺得有理,這封城不比京城有些什麼燕窩、人蔘的給乾熠補身體,她也是有些怕乾熠不適應這裡的氣候,水土不服什麼的,雖說不是什麼大病,可是要真的發作起來,那也是讓人渾身不舒坦的病症。
“嗯,知茶多上點心,最近這段日子多給王爺做些滋補的東西。”齊滿滿認真的說道,伸出手指頭來,一個一個掰着手指說:“像是枸杞、蟲草、小狗棗這些是必不可少的。”
一屋子的丫頭都忍着笑,主子能與王爺感情好,那真是她們在開心不過的事。
丫頭們其實是最世故,最懂得捧高踩低的一羣人。齊府的毀滅,的確讓她們難過,可是日子總得過下去,不能因爲所有人都跟着齊府的人一起死。那麼現在齊滿滿就是她們最後的靠山,而齊滿滿的身份是睿王妃。
無疑,睿王府就成了決定她們所有人下半輩子日子過得好壞的地方,之前,齊滿滿與睿王爺鬧脾氣,下人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那是因爲她們身後有鎮國公府,現在就不是那樣的光景了。
只有緊靠上睿王這個大靠山,纔有她們將來的榮華富貴。
當然這樣的小心思,所有人都是心照不宣的。
乾熠這會子可沒工夫看這些丫頭的小心思,他滿心滿眼都是齊滿滿那坦誠的有些幼稚的模樣。
這樣被人心疼着,照顧着,牽掛着的感覺實在是太好。
等丫鬟們全部退下,乾熠才走到齊滿滿身前。
“剛纔跟那幾位將軍說什麼了?”乾熠低聲的問着她,他的聲音就想最上好的樂器,沙啞磁性到讓人着迷。
齊滿滿渾身一抖,不知怎麼又像是鬆了口氣,他能開這個話頭,也好過她不知道如何開口。
心裡不再糾結該不該說,齊滿滿想想接下來要說的話,覺得自己還是要姿態低一點。“王爺覺得他們會跟我說什麼?”
齊滿滿笑眯眯的,將巴結討好的形態做了個徹底。
乾熠不是看不出她刻意的討好,漆黑的丹鳳眼微微眯起,眸底泛起波瀾,極慵懶的神情,嘴裡最吐出,“說”,一個字。
對於乾熠的異樣,齊滿滿渾然不覺,還在不怕死的繼續着她的勸導工作,想着這也討好的差不多了,齊滿滿纔回到正題,“福叔叔的意思是,齊家軍還是留下他們的獨立建制吧。王爺,你能不能不要收編他們。”
乾熠雙手一頓,臉上的表情也跟着嚴肅了起來,他的口氣變得嚴苛,“他們的打算本王知道,可是我的睿王妃,你覺得皇上會就這麼放過齊家軍嗎?跟着本王是他們最後的歸宿。”
多少被他驀地冷下來的聲音刺到。
可是這一點,齊滿滿也是想到的,齊家軍若是不跟着睿王,將來文華帝也還是會派將領來收編他們,畢竟齊福他們都出身太低,而且都是齊府的家臣,文華帝是不可能對他們放心的。最終也逃不過要被收編的命運。
齊滿滿腦筋急轉,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乾熠的情緒變化,齊滿滿循循善誘的跟乾熠商量,“王爺,你看這麼辦行不行,先保持現狀,一起對付北冰人,我會勸勸他們。現在,讓他們放下戒心最是重要,齊府剛剛經歷這樣的浩劫,現在急着收編齊家軍,反彈會特別大。”
乾熠的聲音比剛纔更添冷漠,“這是你想這麼做的,還是那些人想這麼做的。”
這個問題,齊滿滿當然不會推給齊福他們,必須是一力承擔下來的,“當然是我想這麼多,這樣做最合理。”
乾熠沒有說什麼,只是轉身往內室裡走,他的背影冷厲的很,齊滿滿心底泛起懼意。
齊滿滿也不敢在這時候惹他,只能跟着他的腳步,在他身邊,好言好語的勸他,“總要先讓他們考慮考慮吧,急不來的啊。”
乾熠臉上還是嚴肅的,眼角眉梢的冷意更是愈加明顯,“本王會給他們時間考慮,但是這時間絕不會是無止境的。”
齊滿滿心都漏了一拍,他說的堅決而又篤定,仿若齊家軍已經是他的盤中餐,勢在必得的東西。
心裡多少有些不岔,齊家軍可是數十萬人的軍隊,都是在雍州駐防了數十年的精兵良將,而且都是身經百戰的戰士,就憑這朝廷裡那些只會動筆桿子的人,怕是無法奈何他們的,“就怕齊家軍不聽王爺的。”
嘴上雖然是這麼說,但是心裡還是有些隱隱的擔憂,乾熠這個人,不像是個會信口開河的人,他從來是言出必行的,而且這趟出來,齊滿滿才真實的感覺到,在軍隊裡的乾熠纔是真的他,不似在京城裡的隱忍不發,他騎着高頭駿馬振臂高呼的樣子,是那樣的意氣風發。
而對朝廷上,尤其是文華帝,齊滿滿更加不敢輕敵,那些人可能打仗真的不如齊家軍,可是說起算計人心,那是大大的厲害於齊家軍的。
兩人已經走到內室,坐了下來,乾熠的神情還是淡淡的,說出的話帶着特有的傲慢與志在必得,“本王自然有辦法讓他們誠服的法子。”
齊滿滿絕沒有看錯,說這話時,乾熠的眼中閃過的冷芒。
他會用什麼辦法呢,齊滿滿真的不想看到齊家軍與乾熠刀兵相見的那一天,齊家軍是她必須揹負的責任,而乾熠是她的夫君,這樣的場面,她怎麼能夠承受。
心被扯的疼,其實她早該明白的不是嗎?這世上,哪有男人會放着到手的權利不要,而乾熠又怎麼會爲着她,去平和的對待齊家軍呢。
齊家軍在怎麼人數衆多,戰鬥力高強,也拗不過朝廷的,而且齊德勝已經死了,靠着齊福他們,齊家軍不是沒有破綻的。要是乾熠鐵了心要收拾齊家軍,辦法多得是。
齊滿滿的腦子裡亂糟糟的,她知道齊家軍中也分好幾派的,比如早期跟着齊德勝的土匪出身的是一派,後來詔安的,包括歸降的都是不同的派系。
數十萬的軍隊,不可能做到人人同心,要是乾熠在這方面下手,自然是能將齊家軍分裂瓦解的。
齊滿滿被自己的想法嚇到,若是眼前的人真的毀了齊家軍,他們之間的前路又會是如何呢?
乾熠冷眼看着齊滿滿或皺眉或苦思的樣子,沒有出言勸解,他就是要她明白,她已經是他的王妃,必須跟他站在一起,無論面對任何人的時候,都該如此。
——
最終齊滿滿的白玉羊肉湯是在牀上喝的,乾熠親自喂她。只不過,齊滿滿已經沒了剛纔吩咐知茶去做時的心情。
乾熠蹙起眉頭,“你這是在跟我賭氣嗎?”
齊滿滿全身無力,全身都像是被馬車碾過一般的痠疼,這時候連跟應付乾熠的氣力都沒有,只覺得心冷。
她承認自己敏感脆弱,可是就是逃避不了,她連眼都不想擡,根本不想看到乾熠的樣子。
一隻手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擡起頭,乾熠剛剛沐浴過,頭髮只是簡單的梳起,並沒有挽成髻,身上穿着深紫色的錦袍。
看身形,像是那家偷跑出來的貴族公子,可是他的眼睛太冷了,齊滿滿不知怎麼就想笑了。
這世上其實誰又比誰好多少呢,她因爲乾熠的話心冷,乾熠呢。
她對他稍微的冷淡,都能讓他暴跳如雷,他早已習慣女子在他生命中扮演輔助者的角色,聽命於他,服從與他,不能有有一點點的私心,更加不能與他的想法向左。
可是乾熠,上輩子的經歷是可在齊滿滿骨子裡的傷痛,她怎麼會重蹈覆轍,再一次陷入那樣的境地。
她齊滿滿死了,有大把的人等着做這個睿王妃,到時候,你可會爲我有些許的傷感呢。
乾熠本要發怒的,她的身體哪裡還經得起折騰,心裡有委屈也不能不吃東西。看着她大眼睛裡慢慢的充滿了淚,乾熠低嘆一聲,心裡鬱氣一下子煙消雲散。
兇她做什麼呢,最後心疼的還不是自己。
“乖,別鬧了,再吃兩口。”乾熠降低聲音哄着。
齊滿滿推了推他手裡的碗,沒想到他拿着並不牢靠,她這一推,湯碗傾倒,湯汁全部灑在了乾熠的錦袍上。
蜜色的瓷碗,咕嚕嚕的順着他的袍子滾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