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滿滿還在坐月子,不能離開牀,乾熠就搬了繡凳來坐在牀邊陪着她。
牀上齊滿滿半靠在靠枕上,旁邊是他們的小兒子,剛出生幾天的安寧。
安寧,這個名字是齊滿滿取得,因爲兩個孩子都生於戰亂中,齊滿滿覺得這是一個好的寓意,至少在心裡她是期盼安寧的。
“到底是怎麼回事?”齊滿滿低聲問。
乾熠也知道這些事要是不跟她說清楚,她是不會安心的。
所以,也就一字不差的將前段時間的事情說了個明白。
前方戰事打的如火如荼,乾熠卻不能安心,因爲蒼鵠始終沒有正面出現。
蒼鵠狡兔三窟,草原上根本就找不到蒼鵠的真正藏身之地,乾熠也是明白,若是這一仗沒能殺了蒼鵠,他們就算不得打勝。
乾熠身邊有內奸,這乾熠很久前就知道,但是他們這樣的位置,誰身邊能倖免,安插人對於乾熠來說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他只要清楚這些人身後的主子是誰便可。
聽到奸細稟報找到了蒼鵠的藏身之處,乾熠就大概明白,蒼鵠其實打的是跟乾熠一樣的主意。到了這個時刻,擒賊先擒王總是沒錯的,乾熠也就將計就計,去往奸細說的地方。
果然中了埋伏,但好在乾熠預先防範,逃脫了出來,但也是沒想到蒼鵠會那麼瘋狂,竟然放着前方的戰事不管,調了那麼多兵馬來圍追乾熠。
隨影誓死護主,乾熠逃脫了出來。
齊滿滿聽到這時甩開了乾熠一直握着她的手,眼睛表情全是冷的,“睿王可真是大英雄,明知道是陷阱還要往裡跳!”
乾熠知道她會生氣,但是戰事多拖延一天,她在此地就危險一天。更加之,乾熠知道有多少人盼着他一去不回,他打仗打的時間一長,後面的那些人難免會蠢蠢欲動,到時候他不得不先退兵以求後方穩定,但是那樣的話,蒼鵠就不能一次擊斃,這必將後患無窮。
乾熠從來不會留給對手可以喘息的機會,所以明知是陷阱,他還是得去。
去之前,他與隨影就互換了衣物,乾熠太明白不過隨影是抱着必死的決心去的。暗衛能爲主人而死,這是死得其所,是死的光榮。
乾熠可沒有齊滿滿那麼多的憐憫之心,他心中的只有大事,時局。
在得到乾熠已死的消息後,蒼鵠果然大樂,行蹤自然就不在如之前那般隱秘,這也讓乾熠有了找到他的機會。
乾熠賴皮的拉起齊滿滿的手,把她的手指放在脣邊細細的吻,“我知道西北軍可能會亂一陣的,可是沒想到你會那麼做?你怎麼知道那具屍體不是我。”
齊滿滿心中有氣,但是他九死一生而來,她也不想把時光浪費在鬥氣上,翻過他握着她的手,細細的摸索,笑着說:“你掌心的繭有多厚,我心裡有數。原本看到那鎧甲,那裡衣我是嚇住了,可是我只是那麼一摸,就知道不是你。”
乾熠的眼底隱隱的有了水光,伸手就來抱她。
齊滿滿推他,不讓他抱。她身上的惡露還未流乾淨,身體不潔,也難免有些腥臭味道,她不想讓他抱。
然,被柔情衝昏頭腦的睿王,哪裡還管的上這些。
齊滿滿被他抱在懷裡,臉頰貼在他的脖頸處,僅僅片刻,齊滿滿就擡起了頭,臉上的笑完全沒有了。
“脫衣服!”齊滿滿命令道。
乾熠渾身一僵,笑的有些歉意,懊惱自己一時忘情,竟然跑上牀來抱她,就該一直坐在牀下才好。
“乾熠!”齊滿滿這一聲是帶了哭腔的。
乾熠心裡一驚,趕忙安慰,“我只是受了點小傷,當時的時機,錯失了就沒了,我不能退縮。”
乾熠用假屍體脫身,找了好幾處蒼鵠的藏身之地,但是每一次都會晚那麼一步被蒼鵠提前逃走。北冰畢竟是蒼鵠長大的地方,哪裡有山洞,哪裡有暗室,誰也沒有蒼鵠清楚。抓到蒼鵠何其艱難。
好在,還有蒼鵪,那日求過齊滿滿後,蒼鵪就被帶到了乾熠身邊。
蒼鵪爲了救被蒼鵠折磨的不成人形的青峰,將自己的親哥哥出賣了個徹底,唯一的要求就是乾熠能救下青峰,這樣的買賣,乾熠求之不得。
在蒼鵪的一路指引下,乾熠找到了蒼鵠的藏身處,困獸之圍,蒼鵠會拼死一搏,在意料之中,乾熠受了他一刀,卻取了他的性命,說起來並不冤枉。
齊滿滿閉了閉眼睛,將眼底的淚水沉下去,她不能哭,但還是爲身邊的男人心疼。
“你這又是何必?”
何必這麼拼命,有那麼多種解決問題的手段,爲什麼非要用最危險的一種。
看她一臉心疼的模樣,乾熠舒心一笑。
總還有這麼一個人,在心疼着他,愛護着他。
縱然她自己也是千難萬難,在鬼門關前面轉了個圈,但終究還是捨不得他。
身邊的小兒睡夢中發出細微的聲音,乾熠側頭看了他一眼,貼着齊滿滿的耳垂說:“我總得讓他能一世安寧。”
他的父皇一生極苦,生前不能與心愛的女人長相廝守,眼睜睜的看着那些不相干的女人欺辱於他心愛的人。
死後還是不能安心,因爲沒有爲最愛的兒子,留下一個太平盛世,只能把水攪得在渾濁一些,讓心愛的兒子能活得久一些。
乾熠親歷過那些悲劇,早有了自己的想法,他知道一個男人這一生想要的終究是什麼,心愛的妻子,優秀的兒女。
現在他都已擁有,爲了他們的安康,他不介意自己辛苦一點,爲他們多付出一點。
他現在的每一分努力,等到將來就能讓他的兒女省力些。
齊滿滿聽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似感嘆似驚訝,“皇家哪有你這樣的父親?”
是,生在皇室,父殺子,子殺父,歷朝歷代都屢見不鮮。乾熠這樣的人,是真的十分少見。
只不過乾熠並沒有告訴齊滿滿,因她是他的心頭寶,所以她爲他生下的兒女,也是他的心頭肉,疼的了不得。
但若是旁的什麼女人,生下的他的孩子,恐怕他不會這般的疼愛與捨不得。
甚至於,他連讓別的女人爲他生孩子的權利都不想給。
她們不配。
乾熠從沒有在齊滿滿面前露出過殘酷的那一面,他並不是天下爲公的大善之人,只是早已看透這人間情事。
他逼着齊滿滿滿心滿眼都只有他一人,也明白被心愛的女人放在心尖是什麼滋味。
爲此,他不介意多寵愛她一些。
對旁人,乾熠卻從不是這樣的,他的兇惡,殘暴,並不想讓齊滿滿明白。
思及此,乾熠幽幽的問齊滿滿:“你會不會怕我?”
怕我這個手染鮮血的人。
齊滿滿搖頭,她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現在的大易朝都被乾熠一人挑在了肩上,他的擔子何其重,行錯踏錯一步,等待他的都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你殺人我給你遞刀子,你做什麼我都支持。”齊滿滿說。
乾熠只是笑,他就知道,那怕天下人都背棄了他,齊滿滿還是會支持他的。
抱着齊滿滿一起睡下,乾熠嘴角的笑容未散。
他現在滅了北冰的國,連斬數位北冰大將,名聲已經不怎麼好了。
從以前的戰神變成了現在的暴王。
這傳聞背後是什麼人在操縱,乾熠也是心知肚明,京城裡的那些人啊,到底是坐不住了。
想想也該他們坐不住了,乾熠已經連滅西涼與北冰,原先的四國加靈族的版圖已經被打破,這片大陸上的北方地區被統一。
這樣勢不可擋的睿王,京城裡的那幫子人要是能放下心纔是奇事一件。
乾熠並不擔心,他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把北冰先治理好,北冰馬匹衆多,農牧業發達,卻不懂農商。
乾熠特地找來了商隊,在北冰加強貿易,讓北冰人迅速從戰爭的陰影中脫離出來,生活迴歸正途。
齊滿滿坐月子這一個月,乾熠忙的腳不沾地。
齊滿滿也是明白,攻城容易,守城難,怎麼讓北冰在最快速度內安定下來纔是再重要不過的事。
安寧滿月那天,別院裡準備了小小的滿月宴,乾熠並不想因爲現下的處境就少了孩子該有的一切。
也就是在這一天,齊滿滿見到了汝翁的弟子,三年前齊滿滿因懷着安樂未被允許去觀看狀元遊街,沒想到三年後,這狀元就出現在她面前。
“王妃萬福金安。”現在已經被任命爲北冰洲都督的林清禮給齊滿滿請安。
齊滿滿自然是驚喜不已,這個林清禮就是當年住在睿王府的學子,後來考上了狀元,據說一直深受重用,是朝廷的棟樑之才。
乾熠對齊滿滿說過,這林清禮是效仿汝翁遊離四方後纔去京城趕考,所以對北冰的風俗習慣在瞭解不過,由他擔任北冰洲的都督,治理此地,乾熠也能放心。
齊滿滿也明白,這林清禮絕對是乾熠的忠心下屬,能力固然重要,但是站對了位置同等重要。
京城裡的人,都盯着北冰這塊地,這可是相當於大易朝一半國土的土地,乾熠佔了這麼大一塊地方,權勢滔天都不足以形容。
滿月宴次日,林清禮趕赴北冰現在的都城,呼爾。
林清禮一走,乾熠也就開始着手準備回京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