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滿滿呷一口知酒專門爲她熬製的紅棗補身湯,丟一顆回疆特產的提子乾入口,一派悠然的模樣,像是在看一出雜耍劇。
蕭嬤嬤哪裡有齊滿滿的好心情,臉上的血色已經褪盡,道士手裡的磷粉都已經散完,小丫頭還是沒有找到佈置好的布偶。
那道士也是汗如雨下,太陽西斜,已成爲一顆橙黃的鴨蛋,四周也開始掌燈,今天這齣戲該如何收場。只得給站在一旁的蕭嬤嬤使眼色,他是拿了銀子辦事的,可絕不會傻到替別人去招惹睿王府的正妃。
再演下去也不過是浪費時間,齊滿滿閒適的拍拍手。
“蕭嬤嬤,看起來你找的這位高人今兒個發揮失常了。”
道士怎麼能接受這樣的評判,砸了招牌他以後的營生可怎麼辦,豎起眉頭強辯道:“這院中定有妖物,只是貧道今日身體不適,傷了修爲,他日定能找出妖物爲王府除害。”
蕭嬤嬤打蛇隨棍上,立即點頭,“是啊,娘娘,要不我們改日在找。”
想得倒美!齊滿滿微微一笑,自是一派絕代芳華。
“本妃出嫁之日,家中爹爹特地送了一件寶物,說是能辨清善惡,降妖除魔的。高人今日做法成效不大,是不是與這件寶物有所關聯。”齊滿滿詢問道。
現成的藉口送上門,那道士鄭重點頭,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想來定是此寶物法力無邊,才能壓制住貧道的修爲,王妃果然鴻福齊天,能有此寶物護體。”
齊滿滿笑的像只狐狸。
蕭嬤嬤總覺得今日的王妃似乎特別愛笑,笑彎了的水眸裡帶着讓人看不懂的深意。
想她蕭嬤嬤在宮裡行走二十年,什麼樣心機深沉的女子沒有見過,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女娃娃,能使出什麼手段!
齊滿滿笑的很甜,“鴻福齊天不敢當,但今日大家都聚在這裡,本妃便請出寶物來。讓大家好好看看妖物到底在哪裡可好?”
“是是是,能得王妃的寶物一觀,自是貧道的福氣。”道士覺得這位小王妃很和善,便順着她說話,說不定等會,會得大賞。
這富貴人家的女子就是好騙,錢也是好賺,道士笑眯了眼。
“蕭嬤嬤,你也想看本妃的寶物嗎?”
蕭嬤嬤雖然不知道今日的計劃是哪裡出了岔子,但是這會子也只能按王妃說的辦。私底下的算計總不好拿到檯面上來,上面坐着的,總歸是這府裡的王妃。
齊滿滿霎時斂了笑,點了點頭說:“即是寶物,總不能獨享,春桃春夭,去把各房的主子都叫來,大家一起欣賞欣賞。”
“是!”
下午蕭嬤嬤帶着人進金玉堂的時候,各房就都收到了消息,這會子都伸長了脖子等着看好戲。恰好王妃的人來請,都急衝衝的趕來。
走進金玉堂,第一時間吸引大家目光的不是滿臉諂媚的道士,也是面如土色的蕭嬤嬤,而是清麗逼人,大氣雍容的王妃。
這是後宅的女人們,第一次看到齊滿滿的真容。
心機深的不動聲色,如側妃李氏,姨娘傾城。心思淺的簡直要驚叫起來,是哪個該死的奴才說金玉堂的這位,醜顏無狀,活似母夜叉的!
初初的吃驚過後,大家也發現了不妥,眼光紛紛飄向最後纔來的傾城,好奇的有之,看笑話的更有之。
堂堂睿王正妃,竟然與一個青樓女子長相相似,這實在不是什麼有臉面的事。
齊滿滿無視這些人探究的眼神,溫和的說道:“今日勞各位妹妹前來,只因蕭嬤嬤說這睿王府有不乾淨的東西存在,特地請了得道高人來做法。可十分不巧,本妃出嫁前,孃家曾重金買下一件寶物,乃是降妖除魔的神器。剛纔得道高人也說這寶物的法力遠超於他,故而擋了他的一番作爲。本妃也不藏私,特地拿出來與各位妹妹共賞,也盼着能找出這王府中的不妥當。”
不帶大喘氣的說完,齊滿滿看向蕭嬤嬤,笑着問:“蕭嬤嬤,本妃所說,可否有錯?”
蕭嬤嬤還能說什麼,好的壞的都讓王妃一人說完了,只得點頭表示王妃所言極是。
“知書,去,讓人把寶物請出來。”
吳枉眉激動的全身顫抖,一方是蕭嬤嬤,另一方是王妃,無論是哪一方勝,哪一方敗,對於她來說都是大快人心的事啊,小聲問着活死人般的李秋之,“你說今兒個這演的是哪一齣啊?”
李秋之心情也不錯,這蕭嬤嬤可是欺壓了她們好些時日,便是想置辦些新衣服都得求着賀春堂,她可是皇上御賜的側妃,在孃家十幾年,身爲庶女被當家主母壓制,好容易等着嫁人了,想着可以鬆寬鬆寬,居然被一個老刁奴給斷了財路。讓她怎能不記恨,舉目望着王妃那張笑盈盈的臉,心裡不由得發憷。李秋之孃家的嫡姐也是這樣笑嘻嘻的樣子,可是那手段嘖嘖嘖可不是一般的狠毒。
心裡雖瞧不上缺心眼的吳枉眉,但也還是回了句,“總歸是場好戲,你且瞧好吧。”
吳枉眉拿帕子壓了下脣角,遮住抑制不住的笑意。
傾城可算是唯一一個沒有露出歡喜情緒的人,事實上從見到王妃那刻起,她就心情沉重。
觀察着齊滿滿臉上的每一個表情,甚至是嘴角極淺極淺的梨渦,傾城都沒有放過。慢慢的,傾城釋然,其實仔細觀察,齊滿滿與她並不想象,只不過是咋看之下有幾分相似罷了。
暗暗鬆一口氣,如果這張臉都不再是她獨一無二的優勢,那她拿什麼來綁住王爺的寵愛。
傾城思緒萬千的時候,並沒有看到遠處向這裡靠近的兩個綠點。
但是敏銳的道士卻發現了,驚得向後跳了一大步,訝的舌頭都打結,“…….怎會是此物?”
這時,一院子人才看清被齊水牽來的獒犬,都是豪門裡的姑娘丫鬟婆子,誰曾見過這等凶神惡煞的怪物。
嚇得各自抱團,有些甚至想逃離金玉堂。
“誰要是私自離開,便是有鬼!”王妃娘娘說的擲地有聲。
誰還敢離開,這不就承認自己是那個害了王府全府人的老鼠屎嗎?雖對獒犬怕的要死,但也還是止住了腳步,戰戰兢兢的縮在原地,不敢動也不敢說話,儘量減低存在感。
齊滿滿倒是不怕,這獒犬看着嚇人,其實性情忠厚,更何況早已認主,齊家人行兵打仗多年,對於有靈性的動物自然不會放過,禦敵看家都好。現在齊水牽的這隻,就是齊滿滿從小餵養的。
走下臺階,齊滿滿摸摸獒犬的頭,親暱的說:“大黑,坐下。”
伸着長舌頭的獒犬溫順的不像話,後爪一落,乖乖的坐下。
所有人看向齊滿滿的目光,一下子上了一個高度,由敬畏變成了敬仰,高山仰止啊,王妃居然可以讓這樣的怪物聽話。
道士腿軟的坐在地上,大黑的眼睛看向他時,身體不住的往後挪,道士走南闖北,這種獒犬他是見過的,據說在草原之上,狼羣都是不敢惹獒犬的。
蕭嬤嬤剋制的往後縮的腳步,言辭犀利的說:“娘娘這是做什麼?王府之內怎能放入這等低級畜生!天家的規矩何在?!”
“畜生?”顯然齊滿滿並不贊同,問向道士,“高人,你來評評理,我這大黑是千金難得的寶物還是低級畜生?”
道士這時再看不清形勢,就枉費他在京城世家中混跡這些年的經歷了,果斷出賣了請他來的蕭嬤嬤,肯定的說道:“獒犬乃塞上至寶,千金難求。”
“延慶二十七年,西涼國國主曾進獻我大易朝兩隻,當時先皇甚是喜愛,曾說過此物集天地靈氣於一身,一隻難求。”齊滿滿補充道,涼涼的看向蕭嬤嬤,“嬤嬤是宮裡出來的老人兒,先帝爺的話,嬤嬤難道不贊同?”
蕭嬤嬤下巴上一顆顆的汗珠子墜地,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大黑,站起來!”
通體黝黑的獒犬站起來,身姿健壯,雙目發着綠光,讓人不寒而慄。
“今日各位都親眼看着,這王府裡的害羣之馬在何處?”齊滿滿擺了擺手,“大黑,你便去認一認吧。”
大黑很是聽話,踱步向擠在一起的人羣走去。
吳枉眉嚇得只覺一股熱流潺潺而出,即便失禁,她也不敢動,這半人高的狗,還在她腳邊呢。
獒犬平靜的在人羣中穿過,並沒有異常,直到走到蕭嬤嬤身邊的時候,突然像是發了狂,前爪擡起就撲向蕭嬤嬤。
“娘呀!~”蕭嬤嬤只喊出一聲,便被獒犬撲倒,一口咬向她的臉,鮮血如柱。
李氏的大丫鬟白芷驚叫一聲,“你們快看!”
蕭嬤嬤身上掉下一隻布偶,桃夭跑過去撿起,交給齊滿滿。
“庚寅年八月十六日出生。”布偶的肚子上寫着一派小字,齊滿滿掃視衆人,“這是誰的生辰?”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這是王爺的生辰。”
一院子人都變了臉色,看向蕭嬤嬤的眼神像是沁了毒。誰也不會傻到以爲蕭嬤嬤真的要加害王爺,但是用這樣的法子去誣陷王妃,也是罪無可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