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雖然客滿爲患,但是上菜的速度卻是很不錯,想來也是習慣了每日這麼多人的。
很快陸茵她們的菜便上齊了,跑堂送上最後一份鱸魚燴,說了句客觀您慢用,然後便很快的退下了。
蕭華和徐凌餓慘了,也不再謙讓一番,直接抄起筷子就開始夾菜,然後眼睛刷的就亮了起來,看錶情這家酒樓的菜的確不錯。
陸茵食量不大,況且還不算怎麼餓,便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青菜,臉上也露出微微的詫異來。
看起來這家酒樓的確是名副其實,連一道最家常最簡單的炒青菜也做的如此美味,也就不怪這麼多人排着隊在外面等着用餐了。
食不言寢不語,藥王谷的教養自然不錯,幾個人默默的吃着菜,也不說話,在熱鬧的酒樓裡看上去特別的顯眼,很快就吸引來二樓雅座上某個人的注意力。
那人的視線迅速被陸茵引走,眼底帶起微微的笑意來,他招來小二細聲吩咐了幾句,想了想,又小聲說了句什麼,便繼續看着下面的陸茵,眼底氤氳着極爲溫柔的情緒。
小二也不多問,很快應了一聲,便退出去了。
一樓陸茵卻是不知道有人在看自己,她慢慢的挑着魚肉裡面的刺,完全沒有注意到旁邊的情況。
“客官,您的燴三鮮!”
跑堂的端着四個小碗過來,一一擺放在幾個人手邊,又殷勤的幫他們打開蓋,露出裡面的東西。
那是一盅色彩清淡卻多樣的羹,有鮮筍、蘑菇、蘆筍,湯被熬煮成鮮亮微稠的奶白色,蓋子一打開來,撲鼻的香氣就迎面而來,隱約透着淡淡的清甜。
熱鬧的大堂裡靜了一瞬,就連外面等着排隊的客人也把視線轉了過來。
“這是……”陸茵愣了一下,然後納罕道,“我們沒有點這道菜呀。”
“這是我們酒樓送的。”跑堂的陪着笑,說的誠懇。
“別來這套。”蕭華展開扇子,輕飄飄的看了自己手邊的東西一眼,視線又打量了周圍一圈,把所有注視着這裡的視線逼退,然後才慢慢的說道,“這東西一看就是你們這的招牌,說不定還是十天半個月才做一次還限量的稀罕玩意兒,哪有說送就送的道理?”
“就是就是。”徐凌嚥了口口水,接着說下去,“當我們是三歲小孩呢,這麼好糊弄?”
“小二,我們斷沒有吃這不知來歷的食物的道理。”溫餘看了蕭華和徐凌一眼,臉上帶出幾分笑來,也接跟着說下去,“你若是不把這道菜的來歷說清楚了,就還請退回去吧。”
“這……”店小二看上去爲難極了。
他本以爲這道燴三鮮一上來,這幾個客人定然是二話不說就道謝了的。畢竟這道羹湯豈止是十天半個月纔出一道,而是一年只有一個月纔會出,每天也只做三碗,別說是外地來的客人,就是有這個錢吃的本地人兩三年也不見得能夠吃上一次。
可是誰知道這幾個客人竟然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不僅沒有二話不說就收下,竟然還要問清楚,否則就不吃!
沒看見旁邊的客人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恨不得直接搶過去吃了麼?你們竟然真的動也不動?
見店小二遲遲不說話,溫餘搖頭笑了笑,也不逼迫他,只是伸出手把那一盅往旁邊推了推,自顧自的拿起筷子吃起了自己點的東西,看也不看店小二一眼。
旁邊的蕭華和徐凌見狀也拿起筷子,這下子卻是讓店小二傻了眼。
他看了看這三個人,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是又停住了,最後有些爲難的看着陸茵:“這位姑娘,您好歹用上一些吧?不然小的實在沒法子交差呀。”
他這話說的可憐極了,任誰都要軟上幾分心腸,可是陸茵拿起勺子喝了一口鱸魚湯,擡起頭笑盈盈的看着他,溫聲反問道:“這麼說的話,是衝着我來的咯?”
店小二一下子僵住了,沒想到陸茵竟然這樣子敏銳。
“是誰呢?”陸茵眯了眯眼睛笑起來,“我可不記得我在這裡有熟識的人?”說着她又伸出手去撥弄了一下那一盅羹湯,“若是我動也不動這個的話,恐怕你也不好交代吧?”
“這、這位姑娘……您就別嘲笑小的了。”店小二彎着腰拼命陪着笑,卻是咬着牙不肯服軟,“您好歹多少嘗上一嘗,讓我能回去覆命吧。”
“我不要。”陸茵故意笑的惡劣,眼睛亮閃閃的,“既然那個人能讓你給我送這個東西,自然是知道我會不會吃。那麼我不收的話,恐怕也在那個人的意料之中吧!”
“好久沒看見小師妹這樣了。”蕭華笑起來,眼睛裡全是看好戲的意思,他對着徐凌擡擡下巴,意有所指。
“是啊。”徐凌也笑起來,陸茵這樣惡劣的表情,他們真的是很久沒有看過了,最近一次還是在藥王谷的時候,“確實是很久沒看見了,還怪想念的。”
“好了,胡鬧什麼。”溫餘不輕不重的斥責了一聲,但看上去也沒有什麼怒火,只是保持表面的樣子罵一句而已。
店小二又陪着笑勸了幾次,見陸茵是鐵了心非要他說出個理所然來,旁邊蕭華幾個人也只顧着看好戲,不肯勸上一句,只能一臉爲難的站在那裡。
“我可提前說好。”陸茵拿着勺子攪了攪碗裡的湯,收斂了臉上的表情,不輕不重的說道,“我們用完這頓飯馬上就要走了,而我已經吃的差不多了。”
店小二的臉色頓時苦的能夠擰出汁來。
“好了,你和一個店小二置什麼氣。”
有一道清越的聲音傳過來,溫潤如玉的聲線,光是聽着都能感覺到聲音的主人是如何的芝蘭玉樹的風度,這話裡帶着些許淡淡的無奈,但是更多的還是溫柔,一聽就讓人覺得醉了。
這是一道從來沒有聽過的聲音,蕭華不由得和徐凌面面相覷起來,兩個人都清晰的看見了對方眼睛裡的疑惑茫然,唯有溫餘扭過頭看了一眼來人,臉上不由得浮現些許詫異和狐疑。
那店小二聽見這道聲音,卻是一瞬間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毫不猶豫的轉過身,頭都還沒有擡起頭腰就已經彎了下去,聲音裡滿是恭敬:“主子。”
“你下去吧,我也料到你定然是無功而返的。”來人輕輕笑了一下,話裡並沒有多少責怪。
“是。”店小二一疊聲的應着,迅速下去了。
旁邊的目光卻是一瞬間全部都凝聚了過來,包括那些在外面排隊的,排到了準備進來坐下的,吃完之後準備出去的,二樓雅間里正在交談的,全部都齊刷刷的看了過來,死死的盯着這邊。
傳說中的幕後之人,竟然就這樣出現在人前,自然是讓大家不得不去凝視一下,想要領略一下那個人的風采。
然而出現在人前的,卻並不是他們曾經猜測過的髮鬚皆白的老人,或者精神抖擻的壯年廚子,而是一個看上去不過才二十五六的年輕人。
這青年身姿挺拔宛若玉樹凌風,眉眼俊美的足夠讓不少女子都春心蕩漾,一頭烏髮被玉冠整齊的束起來,手中拿着摺扇,穿着一襲仙氣飄飄的白衣。
但是最讓人注意的還是他周身溫潤如玉的氣質,像是春季第一道綿綿細雨,冷冽中帶着恰到好處的暖意,光是讓人看着都覺得如春風拂過,感覺到全身心的愜意。
此時這個青年人正擡眼看着他們這邊,神色溫柔,臉上帶着微微的笑意,烏黑的眼睛像是天氣晴朗時候的夜幕,裡面蘊含着繁星點點。
“敢問可是千機閣少主當面?”
溫餘定定的看着那青年片刻,臉上忽然浮現些許恍然大悟似的表情,連忙從位子上站起來,兩手抱拳,對着那青年拱手深深的行了一禮。
“正是在下。”那青年——千機閣少主千曲也拱手回了一禮,臉上帶着笑容回道,“先前與溫先生匆匆道別,尚來不及多談,甚是遺憾。如今在此一見,溫先生果真風采依舊。”
“少閣主謬讚了。”溫餘笑着回道。
“大師兄,你認識這個人?”蕭華見兩人一來一回,似乎很是熟悉的樣子,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這是千機閣的少主,千曲公子。”溫餘頓了一下,看了一眼千曲,小聲回道,“之前我和師父去千機閣的時候,曾經和他見過幾面。”
“……千機閣。”蕭華沉默了一下,不說話了。
如同凡是學醫的人,就沒有不認識藥王谷的一樣。凡是在江湖上走過一段時間的人,就沒有不認識千機閣這三個字的。這個名字就像是一個金字招牌一樣,閃爍在江湖人的心中。
“怎麼,這道燴三鮮你不喜歡?”千曲和溫餘寒暄過,便扭過頭看向了另一個人,臉上溫柔的笑意更濃了一些,也就越發的溫柔如水。
那雙眼睛裡包涵的深情,就是瞎子也能夠看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