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這......這是怎麼回事?”

原本夜煬以爲姜小豆是在誑自己出門喝酒,還想着回到女媧廟要如何收拾那滿地殘屍,誰料回到女媧廟後,他驚奇的發現廟中的屍體竟然消失不見,不但如此,就連樹下的血漬也被清理的乾乾淨淨,絲毫看不出這裡曾發生過一場殘忍的大戰。

面對夜煬的驚訝姜小豆倒是一臉平靜,好似對這種事情已經習以爲常了。

“這些都是你的人做的?”

姜小豆輕輕一點頭,擡腳走進了院中,夜煬勾脣一笑,笑容中滿滿當當都是得意“本座親自挑的人還真是不簡單!”

他走進院中,發現那些被浸染了血漬的土地被人悉數挖去,然後填上了乾淨的新土,新土還被人特意壓平,看起來跟以前沒什麼兩樣。

夜煬蹲下身來,從土中揪下一根青草,那草青嫩柔軟,生機勃勃,沒有一點冬日殘草的感覺。

牆角傳來生硬的腳步聲,姜小豆尋聲看去,只見那個由水化形,派去買飯食的“姜小豆”已經回來了,“她”看見真人回來高興的不得了,把買來的酒肉遞給姜小豆後一路小跑到井邊,縱身一跳,跳進了井中。

“她”買回來的酒肉還依舊溫熱,只是姜小豆他們剛剛出去吃飽喝足了,現下也不餓,便把酒肉放置一旁,等餓了再吃。

“姜小豆!”

她聞聲回眸只見夜煬晃着一根青草慢慢走向自己,她瞬間明白過來,解釋道“只需再等一夜,這草便會適應四時運轉,慢慢變成冬日該有的樣子。”

“你這個人偷奸耍滑,不務正業,手底下卻個個都是高手。”

夜煬凝眸看着手裡那株嫩草,慢悠悠道“本座隱約記得,好像多年之前,曾出現過一個叫千屈的人,聽說他毫無靈力,不懂修行,原本應是普通人才對,但聽聞他用手觸地可生花草百株,若是席地而睡,一夜光景可造千里綠蔭。”

“六族都覺得他是難得一見的奇才,都想拉他入族,當年青丘長老爲了他還特意召開密談,也想邀他來青丘,只是千屈家族是迷,來歷不清,青丘費時費力查了許久,只查到他是從海外來的,至於別的就再也沒了。”

“聽只是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他突然就消失了,消失到現在從未有人找到過他,本族還記得,他好似有一招令天下人忌憚的本領叫.......叫........”

“春回大地。”

“對!叫春回大”

夜煬猛然反應回來,他擡眸看了過去,只見姜小豆正懶洋洋的躺在樹下曬太陽,明亮暖陽落在她的臉上,閉着眼睛的她微微抿着嘴,脣畔隱隱透出一絲無法揣測的冷意。

夜煬躺到她的身邊,學她翹着腿,輕聲問道“那千屈到底是誰呀?”

姜小豆被太陽曬得有些困了,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你猜..............”

“你老相好?”

“滾!”

姜小豆翻了個身背對着他,不樂意再搭理他。

但夜煬可不是那種輕易放棄的人,姜小豆背過身去他就伸手拉她躺回來,背過身去就拉回來.........兩人暗中較勁,最後姜小豆只好認輸。

“千屈是我未來的徒媳。”

“你有徒弟?!”

夜煬瞬間坐起身來,滿臉不可置信。

若是說認識千屈,夜煬雖是吃驚但還不至於震驚,但徒弟可就不同了,那震驚的程度好比一道旱天雷劈下,而且是正好劈在他的腦門上。

夜煬看了看姜小豆,砸了咂嘴,滿臉皆是嫌棄“就你這樣的去拜師恐怕都沒人收,還舔着臉做人家師父呢!再好的苗子都能毀你手裡!”

說罷還一臉沉重的搖了搖頭,嘆氣道“潑皮收徒弟,毀天能滅地!”

殺氣騰騰的目光威逼而來,夜煬瞬間收了聲,很是溫順的躺了回去。

姜小豆接着說道“其實那千屈原本是個活潑開朗的小姑娘,她剛入塵世時熱心好事,見不得荒野蠻地,凡是路過都會將其變得草木蒼翠,鬱鬱蔥蔥,不但如此,但凡經過她碰觸,果樹便會立刻結出紅彤彤的果子,青嫩的五穀也可提前豐收。”

夜煬輕笑道“若是她肯幫忙,人族的糧食便可不受四時控制。”

“的確如此,她無意之舉被人族一戶人家發現,那戶人家乞求她幫忙,她剛入塵世單純懵懂,別人一求她就應了下來,整整一個月讓那片土地產了一年的糧食,同村的人發現異常,知道她的秘密後也央求她幫忙。”

“當時的她已經對此事感到厭倦疲憊,便開口拒絕,那村裡的人怒了,強行把她關了起來,還用了最沉重的鐵鏈鎖着她,白日人們不敢讓她出來,到了晚上,人們用鐵鏈將她拉去田地,逼迫她去觸碰剛種下的五穀,她沒有靈力,也不會修煉,就連最基本的撬鎖逃生的本領也沒有,想逃沒法逃,想死卻又死不了。”

流雲遮住了陽光,天地瞬間變得昏暗,姜小豆睜開眼睛,眸中一片寒意。

“一年之後,我和徒弟祝餘路過那個村莊,他發現那個村莊穀倉如山,果樹成林,但人人悠閒,未見一人勞動耕田,整個村子連把像樣的鋤頭都找不出來。”

“我徒弟心中起疑不肯走,我便與他一同躲在村裡沒有離開。月起之時,我們看到人們走進牲口棚,從裡面拉出一條鏽跡斑斕的鐵鏈,鐵鏈那頭似乎拴着什麼,我原本以爲這村裡藏了靈獸,仔細一看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當時的千屈已經不會正常走路,像牲畜一樣四腳觸地,被人打罵了也不會反抗,蜷縮着身子躲在牆角,連一聲慘叫都不敢發出。”

夜煬眯了眯眼睛,眉間滿是沉重,只聽身旁幽幽一嘆,聲音再次傳來“我徒弟祝餘自認卑賤,性子軟弱,別說在人前說話了,就是熙攘的街道他也從不敢走,這麼多年連聲師父也不曾叫我。但,那天晚上,他變了,就像是發了瘋的野獸,一雙眼睛通紅似血,只憑着一截斷木就屠了整個村子。”

“千屈雖被救下,但已經不成人形了,她不會像人一樣站着走路,不會說人話,總是低着頭,若是誰多看她兩眼,她便會惶惶不安,難以平復。”

“若是她困了,會蜷縮在牆角或是牲口棚中睡覺,餓時若在飯點還好,若不是飯點她也不敢說,只能從地上找些蟲子吃,當時的她就跟沒有靈智的牲畜一般。祝餘一直將她帶着身邊,教了許久才把她變回正常人的模樣,只是,自那以後她便冷了性子,厭了這與生而來的能力,祝餘是膽怯世人,而她卻是痛恨。”

“她自戕多次,卻總是無法解脫,直到有次她無意發現,只要使一方土地變成綠蔭,她就會虛弱一分。”

夜煬好似明白過來,支吾道“那春回大地是.......”

姜小豆閉上眼睛,沉聲道“她無法忍受自己活在人間,從祝餘身邊偷偷跑了,找到一座荒山,在山頂上割開了自己的手腕,鮮血落地化作綠林,不過一天,以那座荒山爲中心萬里之外皆是一片鬱蔥。”

“六族羨慕的春回大地,只不過是她對人世的厭棄,寧願一死也不想再活下去的證明。”

“那她後來...........”

“祝餘察覺不對,在山頂的草叢裡找到了她,我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法子,不但救活了她,還打消了她尋死的念頭,這些年來雖然性子沒變,但話變得多了些,跟以前相比算是好了很多!”

能將一個單純的姑娘逼得厭棄人世,當年遭遇的得是怎樣的刻骨不堪!

“你說千屈是你的徒媳,她可是嫁給了你的徒弟祝餘?”

“嫁?”

姜小豆嘆了一聲,沒好氣道“我見他時時呵護千屈,而千屈也事事依賴他,想着兩個人若是能長久在一處,也是一樁好事。我與祝餘說了,結果他只說不行,我問原由,他一字也說不出,再逼的狠了,就跪在地上不起來。”

“雖然我未曾與千屈說過此事,但多少也暗示過,從頭到尾,她沒有透出過一絲拒絕,我看的出來千屈她明白我的意思,她既是應了,只需祝餘再給句明話就行了,結果我好說歹說,勸也勸了,罵也罵了,就差動手了,他就死撐着不依。”

“因爲這事我冷着不願見他,他跪在我門外好幾天,張口閉口就是求我消氣,我知他性子,也是不願再逼他,反正他們兩個天天在一處,跟人家成了親的沒什麼兩樣,就是與千屈來說有些不公,人家清清白白一個女孩子,沒名沒分守在他身邊,做着丫鬟的活,操着夫人的心。”

夜煬笑道“你好像很喜歡千屈?”

姜小豆滿是得意的看了看夜煬,轉眸看向空中流雲“那姑娘本就生的討人喜歡,只是不愛說話而已,再說了,她可是我親選的徒媳,我若是不喜歡怎會選她!”

“那她呢?也很喜歡你這個師父嗎?”

“她待我很恭敬,應當是喜歡。”

一聽這話夜煬便失落起來,長嘆道“真是各有各的命,你也是本座親選的新娘,不喜歡本座就罷!怎麼半分恭敬也沒有!”

一記冷眼射了過來,夜煬瞬間止了聲音。

姜小豆輕輕一哼,枕着胳膊躺在陽光下,懶洋洋道“也就是我大徒弟臉皮薄怕生,不想找你麻煩,若是我那小徒弟知道你平日這樣欺負我,定會扛着棍子來給你下戰帖!”

“你有兩個徒弟?”

“是啊!”

“你小徒弟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性子活潑的有些過了頭了,若是你倆在一處,肯定很熱鬧...............................”

姜小豆喋喋不休的說着,夜煬在一旁靜靜的聽着,暖暖的陽光灑在兩人身上,暖了兩個人的心,也帶來了昏昏睡意。

姜小豆打了個哈欠微微一轉眸只見夜煬已然熟睡,她微微轉過身面對夜煬,伸手在他鼻尖輕輕一點,喃喃道“我有預感,總覺得你似乎已經察覺到落仙鎮異象的原由,但你爲什麼從未問過我呢?”

“本座問了,你會說實話嗎?”

氣息驟然一頓,夜煬慢慢睜開眼睛,狐狸眼中滿是清醒,原他不是熟睡。

姜小豆臉上一紅,嗔道“你裝睡誑我!”

“少來!本座只是閉目養神罷了!再說了,你在跟我講家事,我怎麼會睡着呢!”

“家事?祝餘他們是我徒弟,可與你沒有半點關係!”

夜煬勾脣笑道“以前沒關係,以後可就不同了,我可是他們的師公,他們的事自然就是家事。”

“你!”

“好了好了,你說也說了,我倒是想問問你,阿桑是怎麼回事,還有突然消失不見的肥肥,你到底對他們做了什麼?”

姜小豆躺了回去,嘆息頓了又頓,輕聲道“肥肥是被我趕走的,阿桑也是,只不過在趕他走之前,我還....我還砍了他一隻胳膊。”

“真的!”

姜小豆看了看他那臉上藏都藏不住的歡喜,眼睛一瞪,怒道“你好像格外高興?阿桑與我們同在屋檐下這麼久,幾經生死,你難道沒有一點憐惜之情嗎!”

夜煬收了笑意,故作傷感道“憐惜憐惜.............”

“肥肥我不知道去了哪裡,它雖然靈力不強,但自保還是沒問題的,至於阿桑”

姜小豆嘆道“聽說他去了北方,而且似乎來頭不小。”

“是嗎!”

夜煬勾起脣角翹着腿,看起來似乎心情很好,姜小豆眯了眯眼睛,伸手狠狠在他胳膊上狠狠一掐“你好像歡喜的過了頭吧!”

“嘶!”

夜煬吃痛一聲,揉了揉發痛的胳膊,狡辯道“本座這分明是擔心,肥肥與你感情深厚,倒不會走遠,指不定藏在哪裡修煉也說不準!只是阿桑,從本座見他第一眼起就知道,他早晚都會離你而去,所以早早的就提醒過你!”

姜小豆納悶道“你何時提醒過我?”

“剛遇見葉上秋那會兒,怎麼你忘了!”

“葉上秋................”

“小東西,你身邊的這塊木頭可不一般!你要當心..............”

“當心什麼?”

“當心他這個木頭可千萬別是個實心的。”

“那個時候你說要我當心,你當時看出了什麼?”

夜煬勾脣一笑,慢悠悠道“阿桑這個人善良,乾淨,但也太善良,也太乾淨了些,你跟他壓根就不是一路人。”

“什麼意思?”

面對姜小豆的疑問,夜煬心中燃起了無名之火,沒好氣的對她說道“意思就是人家那溫文爾雅的公子哥跟你這潑皮根本處不到一塊去!”

夜煬冷哼一聲,頓了頓,拉着長音說道“除非有人告訴他什麼是愛恨離別,而他又學會了人間這複雜的感情。不然,這一輩子他也就只是個知道對錯的實心木頭,永遠都不會明白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你好像很瞭解他?”

“本座不是瞭解他,而是瞭解這個塵世。”

姜小豆輕聲一哼不再說話,厚厚的雲翳從天邊飄來,將那輪暖陽遮的嚴嚴實實,大地瞬間變得昏暗陰冷,正當她覺得有些不對時,空中突然起了大風。

姜小豆坐起身來,擡眸看向陰霾的天空,眉間微微一緊。

今天一天已經起了兩次大風,落仙鎮的異象似乎越來越頻繁多變了。

“天劫可是要來了,你到底有何打算?”

紅裳微動,一道結界憑空出現,將整個女媧廟護在其中,縱使空中風沙走石,雷虐風號,絲毫影響不了結界中一木一草。

姜小豆轉眸看向夜煬,只見他依舊愜意的躺在那裡,懶洋洋道“今兒青丘長老親自來找我,與我說他探得密報,說是神族已經察覺有人在落仙鎮中施展逆天禁術,他們派了一位大將處理,跟隨的兵將已然出了天都,最慢不過七八天,最快也就兩三天必會抵達落仙鎮。”

“是嗎..........”

姜小豆一臉無謂,輕聲道“原本是有打算的,只是現在.....唉實話告訴你,我保不了青丘。”

夜煬怔了怔,只聽她又道“從起了逆天這個念頭開始,我便猜到了當下的情景,最壞的結果我也料想了許多,但無論是生是死,我都沒有想過會把不相干的人拉進來,尤其是你!”

“這種場景我不知夢見了多少回,當時我就想,就算有一天它真的出現在我眼前,我也不會因此驚慌。可當它真的出現了,我卻沒有想象中那樣不在意。”

“我承認我是慌了,但不是爲了我自己慌,而是我的夢裡從來就只有我一人,就算是死在夢裡也只是我一人!我的死既是贖罪,也是解脫,自是沒什麼好怕的!只是,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會出現,更沒有想過你會如此固執。”

姜小豆輕擡手腕,只見她手腕上有一根鮮紅的麻花繩,繩子中央繫着一顆細長的獸牙。

那獸牙是夜煬當初送她的,誆騙她說是族中至寶,硬要她帶在身邊,其實,那只是他兒時換下的第一顆乳牙。

青丘的男狐都會留下自己換下的乳牙,待遇見喜歡的女子便把那乳牙作爲定情小禮送與女子,而女狐則是留下自己換下的第一縷狐毛,將狐毛放在香囊中或是做成小墜送與自己喜歡的男子。

姜小豆把那鮮紅的手繩慢慢取下,放回了他的手中,對他輕聲道:

“夜煬,你與我不同,你是王,你是青丘之主,你不顧生死,但不能不爲青丘着想。天雷殘酷,神族冷漠,他們不會因爲你留在我身邊而放棄天罰,倒是很有可能順勢威逼青丘俯首做臣,你會害的青丘永世不得安寧。”

夜煬眉間一緊正欲說什麼,只聽姜小豆率先說道“我曾經犯下一個大錯,那個錯害的我孤苦半生,有時我就想,要是就這樣一聲不吭的死掉也挺好的,但我答應了一個人,不能自戕,必須要拼了命的活下去。是!我活的很好,吃穿不缺,但這種日子太痛了,我快要被逼瘋了。”

“我之所以拼了命的去搜集逆天之術,不單單只是因爲內疚想要彌補,更重要的,是我再也無法忍受孤獨一人,塵世真的很大,大到哪怕你走遍世間每一寸土地,最終都是茫然無助,除了自己,身邊再無一人。”

淚水從她臉暇緩緩流下,她強笑着看向夜煬,哽咽道“夜煬,你心悅我,我歡喜。但,我不能因一時的歡喜害你成爲青丘的罪人。罪人不是那麼好當的,這份苦我最懂,我不能讓你執迷不悟,變成我這樣的不堪。”

“如今的我已是無路可走,而你只要一轉身,便可保住性命,保住青丘!”

一道殷紅的雷霆從天而降,狠狠的劈在了那道結界上,只見結界上隱隱閃現一道龜裂細紋,雖是隻有一瞬,但她看的真切。

“本座只說一句”

夜煬站起身來,如血的紅裳無風自起,翻飛之際隱隱透出一絲令人不敢小覷的霸氣。

“青丘太不太平從來就不與神族有關,就算神族管得了天下也沒資格插手青丘。”

“夜煬,你醒醒吧!當年開天大帝身逝混沌,神族在羣龍無首,無兵可用之時仍是戰勝了六族,更何況如今,神族根基深厚,兵強馬壯,他若想動青丘,誰能攔得住,青丘合族遇難之際,你是要自戕請罪,還是去請那避了世的地皇母神!”

“開族鐵規沒了,靠山也不在了,除了你體內那顆能烤肉的石頭外,青丘可還有什麼能依仗的?有嗎!”

“青丘有本座!”

這一句話字字沉重有力,猛然爆發的王者氣勢壓的姜小豆再也說不出話來。

夜煬慢慢蹲下身來,他把那條繫着狐牙的手繩重新系在姜小豆手上,輕聲道“本座只當你是個好惹事,不怕死的人物,不想你竟不是怕死,而是不敢死,你呀爲所有的人都操碎了心,爲他們都備好了後路,怎麼就唯獨忘了你自己,忘了本座呢!”

“你以爲你讓本座逃生,是爲本座着想,本座若是真的賭氣走了,這一輩子怕是再無生路了。”

“夜煬.............”

狐狸眼微微一擡,他勾脣一笑,爲她擦去臉暇的淚痕,眸中閃爍着絲絲溫柔“縱使天罰來臨,你也不會無路可走的,你的後路就是我,而本座的生路便是你。”

姜小豆半垂着眼,輕聲道“你會後悔的。”

“是嗎?”

夜煬笑道“不如我們賭一賭,看看本座會不會後悔,本座若是贏了,你要陪在本座一輩子,本座要是輸了”

“你輸了又當怎樣?”

狐狸眼微微一眯,眸中滿是狡猾“本座若是輸了,那就陪你一輩子好了!”

“滾!”

這狡猾的狐狸,滿肚子除了餿主意就沒別的了!

“小豆!”

“嗯?”

“神族已經派了人,天罰將至,待在落仙鎮根本就不安全,不如你陪我回青丘吧!待在那裡,他們不敢太放肆。”

“不成。”

姜小豆搖了搖頭,爲難道“我身邊有個”

“砰!”

話未說完只聽空中突然傳來一聲悶響,兩人尋聲看去只見有人正站在結界外,那人好似瘋了一樣,舉着拳頭拼命捶打在結界上。

姜小豆凝眸一看,待看清那人時,突然驚呼一聲“快打開結界!那是我徒弟!”

夜煬慌忙把結界打開,只見那人化作一道黑影竄了進來,不等看清只聽咚的一聲,那人猛地跪在地上。

“祝餘?”

“恩主,大事不好,有人化形潛入長右山,還意圖闖進密室,那人靈力高強,長右與其對打受了重傷,爲了不讓他攻密室,他引了那人離開山中,現在山裡只有白朮和寄奴還有一洞小妖看守,若是長右失敗,山中定然失守!”

“什麼!”

姜小豆晃了神,瘋了一樣向外跑去,夜煬不放心她,緊跟在後,路過仍跪在地上的祝餘時,伸手將他拉起。

“這會子還跪着做什麼!”

心事重重的夜煬沒有發現,在他拉起祝餘時,祝餘那滿臉複雜的神情,也沒有發現祝餘看向他的眼神從冷漠瞬間轉變成尊敬。

半路上,夜煬趁機開口問她“若那亂闖的賊子是神族的人,你要怎麼處理?”

姜小豆眉間一擰,脫口便道“左右不能放了,一定要斬草除根!”

“那....那位你費盡心思,不惜逆天救活的人呢?你是要帶他離開,還是繼續藏在山中?”

姜小豆猛然一怔,不過一瞬便明白過來,她瞪了他一眼,哼道“你們青丘的暗哨還真是厲害!”

“跟青丘沒關係,是你自己太笨了!”

姜小豆白了他一眼,續兒說道“他剛剛復活,血靈和精魄還未完全適應肉身,無法長途跋涉去遠的地方,而且神族的暗哨四處都是,一旦他出了長右山,很容易被人發現。”

“雖然很危險,但目前只能這樣.......”

“帶他回女媧廟吧!”

“什麼?”

姜小豆一臉疑惑的看着夜煬,只聽他接着說道“想藏一棵樹就得藏在樹林裡,想藏一個人,就藏人羣中,這是最好的辦法!”

落仙鎮離長右山並不遠,若真是帶去那裡的確可以躲上一躲,只是..........

“不行!他身上有死氣,藏在活人裡太明顯了!”

“不會,前天晚上,城東有人悄悄開了門閘放了一個外鄉人進鎮,本座看的出來,那個外鄉人是染了疫毒的,最遲不過今晚,大疫必然會蔓延整個落仙鎮,明早之前鎮中定然會有因時疫而死的人,依着人族的規矩,他們會活活燒死那些染了時疫的屍體,若是重病的活人他們也會一同焚燒,到那時鎮中定然屍橫遍野,死氣沖天。”

夜煬轉眸看向她,狐狸眼中精光閃爍“死人堆裡藏一個死人,就算是知道他在這,一時也找不出來!”

夜煬一番話讓她心中大震,她直勾勾的看着夜煬,半天說不上話來,夜煬錯過她那充滿探究的目光,低聲道“是帶回女媧廟還是繼續藏在山裡都隨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就是。”

姜小豆沉默不語,他也不在說話,轉眼三人已到長右山上空,長右山好似遭了大難似得,入目皆是一片狼藉,三人來到洞府前,突然遭到一陣箭雨。

祝餘上前一步震開那迎面而來的箭雨,洞中小妖認出祝餘迅速收起了弓箭,讓了一條路來,姜小豆走進洞中,見四周都是小妖,白朮寄奴無一人在,她心中驟然一緊,來不得細問,擡腳便往洞裡跑去。

夜煬和祝餘緊跟其後,只見洞府深處有很多暗道,大小不一,密密麻麻,好似蜂窩一樣。

“有人打開了曲水陣,這陣陰毒的很,一步錯便再無退路可言,你們一定要緊跟着我!”

話畢只見她猛然一揮袖,袖中突然衝出數道水柱,水柱變幻成條條水蛇,數不清的水蛇好似接收到什麼命令一樣,頭也不擡,一股腦全遊進迷陣似的暗道中。

不過片刻,姜小豆突然睜開眼來,擡腳走進了一條暗道中,夜煬和祝餘不敢耽擱,緊緊跟在她身後,那暗道七轉八轉,上下顛倒,稍不留神便會出錯。

“恩主!”

曲水陣的盡頭站着一個綠衣女子,那女子持劍在手見陣中有人,本想出手攻擊,但當看見姜小豆時,立刻收起了利劍,恭敬跪迎。

而姜小豆看見她守在這裡時,心中緊繃的弦驟然一鬆,終於放下心來。

寄奴還在,這邊說明那個私闖長右山的人並沒有接近密室。

“這曲水陣是你打開的?”

“不!是長右,他見自己不敵那賊子,怕密室失守,情急之下打開了曲水陣,他交代過,您不來不收陣。”

“長右........”

姜小豆頓了頓,話音一轉道“白朮在何處?”

“正陪着公子說笑。”

“說笑?”

“是!這幾日他常來陪公子,雖不知兩人說些什麼,但每當他來,公子便很開心。”

姜小豆滿臉疑惑的點了點頭,走向內室之時不忘囑咐她“你在此好好收着,不許人進來,就是長右來了,也讓他守在門外,他若是有什麼緊要的事,你便替他進來悄悄與我說就是。”

“是!”

夜煬和祝餘正欲跟她一同進密室,只見姜小豆腳下一頓,突然轉眸看向他們“你倆繃着個臉做什麼!要開心,要笑!不要把山中瑣事帶進來!”

祝餘老實照做,只不過他過於清瘦,故作開心只會讓人看着彆扭,夜煬拿胳膊捅了捅他,悄聲道“你這太假了,還是自然些好!”

祝餘立刻收起假笑,夜煬滿意的點了點頭跟着姜小豆走進密室去。

密室中小橋流水依舊,竹林鳥鳴幽幽,十分舒適愜意,長右山上的血腥和狼藉與此地成了反比。

三人向竹林深處走去,隱隱約約只聽有笑聲傳來,姜小豆起了疑心,示意夜煬祝餘放輕腳步,待他們走進,只見竹林深處有兩個男子,一個穿着玄衣,一個穿着藍衣,兩人圍着圓桌坐着,圓桌上攤開了一本厚厚的書冊,兩人看着那書冊,說說笑笑,不時指點商榷。

還未等姜小豆看清那桌上攤開的是什麼書,便被那玄衣男子察覺,玄衣男子將書迅速一收,站起身來遠遠的衝她行了一禮。

“白朮恭迎恩主!”

姜小豆從竹林中走了出來,滿臉皆是乖巧溫和,她笑嘻嘻道“隔得老遠便聽到你們的笑聲,早知道你們這麼開心我就早早的來,陪你們一起開心,白朮你方纔再說什麼呢?怎麼讓七哥這樣高興?”

白朮抿嘴一笑,輕描談寫道“都是些民間笑話,恩主若是親自說,七公子定會更開心!”

白朮越是含糊遮掩,姜小豆越是想弄個明白,但她知道就算是要查個水落石出也不該是現在。

“七哥,你看我帶誰來了!”

姜小豆指了指夜煬和祝餘,笑眯着眼睛對那藍衣男子道“這個就是祝餘,前幾日我與你說過的那個最膽小的徒弟!”

藍衣男子擡眸看時,祝餘下意識的低下了頭,他向後微微一退,跪下行禮道“祝餘見過七公子。”

“起起起起...........”

藍衣男子沒想到祝餘會行大禮,猛然一怔,口中發出一陣含糊不清的支吾聲,站在一旁的夜煬會意男子的意思,伸手將祝餘扶起。

姜小豆深知祝餘心性,自是不在意,笑着對那藍衣男子道“七哥,我這徒弟雖是膽怯怕人,但十分懂事,不像長右只會偷奸耍滑,沒個正行。對了!這個穿紅衣服帶面具的叫夜煬,他.....他是我從山裡撿來的。”

狐狸眼微微一眯,夜煬慢慢擡眸,眼中直勾勾的盯着姜小豆,只聽她接着說道“七哥,你是不知道,這人好可憐的,一身上下除了銀票就再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了,我瞧着他可憐的緊,就大發慈悲把他帶在身邊。”

姜小豆說的痛快,完全不顧那道威逼而來的殺氣。

直到藍衣男子擡眸看去,那雙狐狸眼才猛然變得溫和乖巧“夜煬見過七公子。”

“夜煬..............”

藍衣男子目中一怔,他艱難的轉眸看向白朮,只見白朮微微一點頭,他好似明白了什麼,莫名的高興起來。

“來來來...........”

他滿臉歡喜,顫着手拍了拍身邊的石凳,夜煬雖未聽明白他在說什麼,但他的手勢還是能看得懂的,夜煬很是聽話的坐在了石凳上,男子上下打量着他,眸中滿是笑意。

“七哥?”

自從七哥醒來,她從未見過七哥有如此開心的時候,這抹歡喜像是又回到了以前一樣。

“七哥,你爲何一直盯着夜煬看,可是以前見過他?”

藍衣男子艱難的搖了搖頭,姜小豆放下心來,原本想調侃一句玩笑話的,她微微一轉眸,無意覷見了守在密室外的綠衣,眉間一緊,眸中閃過一絲抉擇。

她蹲在男子身邊,拉過男子的手笑道“七哥,最近快要下初雪了,我想帶您去人間看雪。”

夜煬眉間一挑,脣畔隱隱浮現一絲笑意。

“初雪................”

姜小豆點了點頭,滿臉皆是乖巧“是啊!我在人間尋了一處好地方,雖不如家裡寬敞,但有花草竹林,酒肉山果,而且那裡還有一株大樹,樹冠大如山,站在樹頂能看百里之外,還有...還有”

不等姜小豆說完,只見那雙冰涼僵硬的手突然從她手中抽出,艱難的擡起,輕輕的落在她的頭頂。

姜小豆周身一僵,心中有些發杵,她擡眸看去,只見七哥一臉溫柔的看着她,僵硬而又困難的點了點頭。

“七哥..........”

七哥的眼神平靜而又溫和,好似早已知曉自己的處境和洞外發生的事情,他不想再讓她辛苦說謊,只需要她說,哪怕只是簡單一聲走,他也會毅然決然的跟她離開。

姜小豆頓了頓,慢悠悠站起身來,懸在空中散發着柔和光芒的珠子好似受到了召喚,那珠子緩緩落下,待落在姜小豆手心時,那珠子已然變成鮫人珠的大小。

她拔下一縷黑髮在指間輕輕一搓,熒光驟然一閃,黑髮變成一股黑繩,她將珠子綁在黑繩中間,又把那綁好珠子的黑繩輕輕的系在七哥脖上。

“那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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