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巫陽王將治理天下的權利讓給魔族之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而魔族掌權之後,不斷操練新兵,隔三差五就向周邊小族進攻,不過月餘魔族麾下壯大不少,光是自願前來臣服魔族的小族就有百八十個,魔族勢力日益增長,其威嚴名號漸漸勝過位居六族之首的巫陽。

在此期間,那霸佔了合虛國的有窮氏發生了巨大的改變,有窮氏族長司羿因無故殺害魔族九嬰和妖族大風,破壞巫陽與妖魔兩族的和睦,所以廢去司羿族長之位,而且流放令丘山。

雖然司羿被廢,但他的大夫人,也就是常羲姮娥已有身孕,巫陽族念其舊日戰績,網開一面,讓寒浞暫時管理有窮氏,待常羲姮娥誕下麟兒,便將這有窮氏族長之位傳給那剛出生的孩子,司羿行爲不檢不配爲人榜樣,巫陽族決定,若是常羲姮娥生下長子,便讓寒浞爲其師父,在旁教導,姮娥爲母,回合虛細心照顧,那孩子只要成年,有窮氏的族長就會順順利利由他來做。

如此一來既是懲罰了司羿,也補償了上古之時,司家爲巫陽族所做的犧牲。

只不過在姮娥還未生產之前,她必須得跟司羿一起流放,去那令丘山受罰,畢竟她再是沒有實權,也是司羿的大夫人,是他的結髮妻子。

只是司羿後宮佳人無數,他目前最愛的除了姮娥之外,還有一位叫純狐的美人,司羿懇求讓純狐作伴,一同離開合虛流放。

巫陽長老倒沒什麼,說是隻要後宮女子願意,莫說一人,就是一百也由他帶走,只是可惜的是,自從司羿被廢,那純狐突然性情大變,變得異常冷然無情,她拒絕司羿的請求,不願意陪他流放,後來司羿纏她纏的緊了,純狐實爲厭煩,直接閉門不見,如此一來對司羿產生了嚴重的打擊,害的司羿流放途中大病一場,險些沒了性命。

自從離開了合虛,司羿開始戀上美酒,每日以酒作伴,醉了便對身邊丫鬟隨意打罵,若是再不合他眼,便將人綁起來鞭打,每隔兩天,一具血淋淋的屍體便會扔到令丘山的後山,具死相極其恐怖,令人不敢直視。

大家人心惶惶,誰也不敢在他身邊當差,如此一來司羿心中更爲大怒,整日沉迷美酒女色之中,誰也勸不動一分。

若是隻單單如此倒也沒什麼,只是某一天,司羿醉了酒,突然在所有人面前撒潑怒罵,說巫陽族的不好,還大罵巫陽新王,說他不過是仗着舊日的威風,如今是個什麼東西都不知道,竟然也配做天下之主。

他醉的厲害,說話也沒了輕重,姮娥在旁攔他不住,任由他拎着酒罈自說了許多,顒當天就回了有窮氏,不但向長老們稟報了此事,還把司羿說的話一字不差的告訴了長老,長老大怒,以行爲不檢爲由罰他下了大獄,就連先前說好的,姮娥產子必爲有窮氏新主這話都推翻了,不但司羿沒有資格再當有窮氏的新王,就連姮娥腹中的孩子也與有窮氏族長這個位子無緣。

而且長老們特意將此事宣告天下,司羿受罰下獄,沒有巫陽王命令永不出獄。而他們念在姮娥有孕的份上,沒有將姮娥一併罰下獄去,只是將她死死的困在令丘山,並且下令,無故不得出令丘山一步。

在司羿和他後代再也無法做有窮氏族長的同時,巫陽族的長老合力推薦寒浞再次重掌大權,正巧巫陽王又不在,長老們便私下做主,讓寒浞做了有窮氏真正的族長,寒浞本就是有窮氏的舊主,再加上他管理有窮氏已有一段時間,所以讓他登位,整個有窮氏基本上沒人拒絕。

只是寒浞掌權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封了司羿的舊日愛妃,就是純狐爲自己的元妃,並且授予她元妃的權利和地位。”

其實這元妃的稱呼本不是巫陽所有的,巫陽中向來只有大夫人和小夫人,只不過這純狐並不是血統純正的巫陽人,她有一半的血脈來自外族,在她的母族中,元妃這個地位在女子中是至高無上的地位,不但能與丈夫同墓同穴,還能管理丈夫後宮的小夫人們。

她想要這個稱呼,想要這個位置,寒浞便推翻了長老們所有的阻攔,親手授予她這個元妃的外族地位,自那以後,整個巫陽族便有了元妃這一稱呼。

有窮氏自此穩定下來,但令丘山卻沒那麼安分,自從司羿下獄沒多久,那姮娥不知怎的,也變得暴躁起來,她從一開始的發脾氣變成了後來的打殺下人,不過一月功夫,她便早產。

她孕期極短,孩子還未成型,化作一顆鳳凰蛋,也是因先天不足,那鳳凰蛋一生下來就佈滿了血絲,而且蛋殼又輕又薄,像是一層薄紙似得。

正常鳳凰蛋的硬度比玉石還要堅硬,而她生下的卻極其脆弱,好像稍稍一用力,就會被人捏碎一樣。

就連出身鳳族的穩婆都說,這顆蛋怕是孵不出來了,姮娥這一胎等同生下一個死胎。

任誰都說這顆蛋無法正常孵化,但姮娥偏不聽,她用本命神火日日孵化那顆鳳凰蛋。

因她生產虛弱,且又日日調動自身的本命神火,所以她的靈力急速流失,修爲受到嚴重的損傷,不過幾日功夫她便失去了絕美容顏。

如今的姮娥已是一位白髮蒼蒼,滿臉褶子的醜陋老嫗。

此事也不是姜小豆閒來無事去刻意打聽的,而是夜煬派去令丘山的守衛來稟報的,當聽到這個消息時,姜小豆實爲大驚,她沒有想到姮娥竟然如此在意那個孩子,也沒有想到短短几天之內,她會有這麼大的變化。

沒過多久,令丘山的守衛再次回塗山密報,說是姮娥衰老的已然無法正常行走,每日不是被人攙扶出門就是扶着柺杖。

守衛說,雖然如今姮娥的身形佝僂,一步一蹣跚,可是她依舊喜愛華服珠寶,她的髮髻和穿着仍是少女時的打扮。

只因她容貌過於蒼老,所以那些華服和裝扮在她身上看着格格不入,詭異的讓人心中發杵。

令丘山的守衛還特意拿來了姮娥當下的畫像,姜小豆與那畫像對看了許久,除了知道畫中老嫗叫姮娥外,沒有從那畫像上察覺出一絲一毫熟悉的氣息,那畫中人,與她而言,陌生的不能再陌生了。

就連夜煬看到那畫像時也不禁感嘆,說姮娥冷了別人半輩子,唯獨對她那生死不明的孩子付出了所有的感情。

縱使姜小豆百般看姮娥不順,也不得不承認,姮娥確確實實是位好母親。

“報!輝諸山急件!”

當姜小豆對姮娥畫像發呆之時,一封來自輝諸山的信箋急慌慌的送來了塗山,夜煬看了信後十分歡喜,激動的看向她,與她說道:

“小豆,白朮找到了!”

姜小豆聞言驟然一喜,激動之下險些被桌角絆倒在地。

“他在哪兒?”

夜煬道“北方玉石山。”

“玉石山...........不就是少鹹山嗎!”

北山共有三大山系,在第一山系裡有座盛產玉石的寶山,因山中隨處可見晶瑩碧玉,世人常稱它爲玉石之山。

激動之下,姜小豆也顧不得其他,拉着夜煬就往外走“快快快!趕緊讓人準備,我們一同去接他回來!”

“好好好!車馬都是現成的,咱們要走隨時能走。”

夜煬緊捏着手中信箋,感慨道“這次多虧了辛夷,北方山脈被魔族佔去大半,少鹹山就在其中,若非辛夷發現了白朮又及時與咱們通信,怕就是再過些時日,咱們也尋不到他。”

姜小豆便走便道“確實如此,不過這白朮也是,怎麼別處不去,偏偏去那少鹹山作甚!聽說那少鹹山有野獸,而且還愛吃人,他一個靈力大損的人,真不怕撞見那吃人的野獸。”

夜煬在旁安慰道“白朮向來聰慧,即便靈力大損,身有重疾,面對危險,他也會從容自若,逃出生天。”

姜小豆上了馬車,喃喃自語道“他可是我親收的徒弟,一定不會有事,一定不會,一定不會..............”

待夜煬和姜小豆坐穩,馭夫長鞭一甩,四頭巨大的數斯仰天長鳴,它們展開巨大的翅膀,呼的一下飛上了天,雖是起步較猛了些,但車內兩人卻做得穩穩當當,就連那看着像雪紗的車簾也只是微微晃動一下,並未有過多的反應。

數斯是塗山獨有的靈鳥,模樣像是鷂鷹,但卻長着與人族一般無二的雙腳,它的鳴叫聲非常動聽,如空山幽谷,雨中低吟,動人心神的同時也勾出人們心底深處那不從敢碰觸的悲痛。

那數斯原本不是在塗山生活的靈鳥,原先它常與人族相伴,住在人族所住的土地上,本來兩方和平,相處融洽,但有一天,人族生了病,個個神志不清,躺在地上痛苦之際,一隻已經修煉了百年的數斯用一生的修爲救治了人族,趕走了病疫。

人們清醒過來後十分感謝數斯,對數斯的子孫後代更是尊重有禮,但好景不長,每過多久病疫再次襲來,此時的人們哀求數斯再次伸出援手相助,只是當時的數斯已經沒了足夠的靈力救治他人。

人們哀求無果轉而大怒,憤怒之下,人們將那曾經救過自己的數斯殘忍殺害,食其肉,飲其湯。巧的是,當時人族中有個別因吃了數斯的肉而病癒的,人們聽聞此事便相互傳聞,說是隻要吃了數斯的肉,便可趕走病疫,自此痊癒。

謠言一出,人們欣喜若狂,紛紛捕殺數斯,以求自保,數斯的子孫後代,以及那些未出蛋殼的生命都沒有逃脫人們的追殺烹煮。

轉眼時間,數斯這個龐大的靈鳥族幾乎被人族屠戮殆盡,僅剩的幾隻稍稍靈力深厚的數斯帶領着老弱病殘離開了人族的領域,並且立誓,此後子子孫孫遠離人間,與人族結永世之仇。

當時的皋塗山是三界中少有的貧瘠之山,山中無人煙可尋,而且山中還無靈鳥入住,於是數斯便在山中駐紮,此後再不入人間。

時光流轉,當年受辱的數斯怕是早已身死不在,但數斯一族子子孫孫確實都長住皋塗山,從未有過一次主動踏進人族領域,而且無論是懵懂無知的幼雛還是即將瀕死的老鳥,從未有過一隻與人族親近。

而人族那裡也是一如既往的讓人寒心,即便到今日,人間依舊有關於數斯的傳聞,他們說,塗山境內,有鳥焉,其狀如鴟而人足,名曰數斯,食之能愈癭病。

“夜煬,還沒到嗎?”

夜煬看了看窗外,輕聲道“已經出了西山的地界,很快就要進入北山了。”

姜小豆點了點頭,說道“快到就好快到就好,北山的第一山系還算是山路平坦,只要進了北山,很快就能到少鹹山了。只是,那少鹹山是魔族地界,咱們素來與他們沒什麼來往,貿然進山,會不會惹出什麼麻煩來?”

夜煬道“不會,辛夷送信來時將妖族令牌一併送來了,只要咱們隱匿氣息,亮出妖族令牌,便可順利進山。”

“那便好那便好...................”

不知過了多久,姜小豆只覺馬車突然發出了劇烈的晃動,隨後便什麼動靜都沒了,就連數斯扇動翅膀的聲音也消失不見了,她擡眸看了看夜煬,只見夜煬正轉眸看向窗外,眉間有些凝重。

他察覺姜小豆正在看他,便轉眸一笑,輕聲安慰她:

“無事,已經進了山了,只不過今天守山的怕不是普通魔將。”

“那會是誰?”

夜煬看向窗外那耀眼火光,以及火光中那位頂盔摜甲,手握利劍的高大身影,纖細的狐狸眼中快速閃過一絲疑惑。

“極有可能是那位手握重兵,掌管魔族上下的儲君,蒺藜。”

“蒺藜?”

姜小豆驚道“他不在魔都處理魔界政務,突然跑來下界做什麼?下界就罷,可爲何要做這守山門的苦差事?”

自從魔族取代神族在不周山之上的天都久住之後,那天都便改名爲魔都,魔君已經年老,無力再管政事,現如今魔族上上下下,大事小情全都由魔族儲君打理。

按理說,那魔族初定,族中必然有許多瑣事需要處理,他這個儲君就是不想管理,那也得在不周山鎮着纔是,萬一有外敵來襲,那魔族豈不是又要遭受嚴重的損傷了?

“本座聽說這位魔族儲君雖是魔君的親生子,但卻與舊日魔君不同,他明着幫着魔族,背地裡卻派出大量暗衛,在三界各處不斷搜查。”

“搜查什麼?”

“好似是一位女子。”

“女子?”

姜小豆眉間輕挑,腦海裡突然閃過紫堇的身影,她心裡驟然一緊,追問道“莫非是魔族遺落在外的王姬?”

夜煬搖了搖頭,輕聲道“這個就沒人知道了,唯一知道的是這位魔族儲君好像特別在意那女子的安危,而且他一切舉動都在暗處,說明他不想被自己的父親發現自己在找人。”

在沒有確定一切事情之前,姜小豆稍稍放下心來,她歪了歪身子,用手勾起一角窗紗,輕聲道“他親自守在山門口,我們要怎麼樣才能進去?”

山中四處皆是瀰漫了濃濃的黑霧,而且姜小豆如今又眼力不濟,任憑她怎麼看,都只能窺到盔甲上散發出的寒光,至於那穿盔甲的人,無論如何也看不清了。

即便如此,可當她轉眸看向山門前那高大的身影時,心底深處總有一絲說不出來的異樣,她總覺得那位魔族儲君身上隱隱約約散發出一絲熟悉。

一絲遙遠的讓她無法清晰想起的熟悉............................

“光明正大的進!”

夜煬轉過眸來,揚聲對馬車外的馭夫說道“你把令牌掛在馬車前面,大大方方的進山,今天定然有人要盤查,屆時你就說是妖王派你來接人回去。”

馭夫在外應了一聲,驅趕着數斯向那山門衝了過去,姜小豆有些擔心的看向夜煬。

“這樣說行嗎?我可聽說這魔族儲君性情怪異,喜怒無常,若是他執意要親自查看馬車,到時我們要如何解釋?”

“別擔心,他不敢查。”

“什麼意思?”

不等夜煬說話, 馬車已然來到了山門前,果然只聽有人喊了聲站住,隨後馬車驟然一頓,停了下來。姜小豆側耳細聽,只聽外面先是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 隨後便有說話聲傳來過來。

“你們是誰?”

“回將軍,我們是妖族來的,當今的妖王殿下派我來接人的?”

“接人?哦!又是來接阿嬌夫人的吧!請!”

“多謝多謝!”

隨着馬車的晃動,姜小豆鬆了一口氣,然而還未等她放下心來,只聽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呵斥,她那微微放鬆的心好驟然一緊。

她轉眸看向夜煬,夜煬對她眨了眨眼,示意她不要緊張。

隨着一陣腳步聲傳來,姜小豆明顯感覺得到有冰冷的目光在注視着馬車。

“從妖族來可還辛苦?”

出乎意料的是,這位魔族儲君一開口竟然極其溫柔,不像是在排查,倒有點像是出於關心的問話。

“回將軍,不辛苦!”

旁邊有人忍不住開口說道“這位可不是將軍,是咱們魔族的儲君,未來的魔君。”

“哎呀小人失禮小人失禮,給儲君殿下請安!”

“起來吧!”

那位儲君圍着馬車轉了轉,目光落在了馬車前面,正在梳理羽毛的數斯身上。

“既是妖族來的,爲何拉馬車的不是妖族靈獸,而是塗山獨有的靈鳥呢?”

“回殿下的話,塗山的狐王與咱們妖王是舊日好友,這數斯靈鳥是早些年狐王送與咱們妖王的,原本是該讓靈獸拉車的,但靈獸拉車慢,妖王又實在是過於思念阿嬌夫人,指名讓數斯靈鳥來拉車,靈鳥速度快與靈獸,能早早的回妖族去。”

“這樣啊...........那馬車裡可坐着人?”

“既是來接咱們阿嬌夫人的,豈會不備些伺候人的奴婢,儲君殿下,這馬車裡跪着兩個人,一個奴隸,一個丫鬟。”

姜小豆趴在窗前聽了,直對夜煬豎起大拇指,這馭夫可真不愧是狐狸窩出來的,反應靈敏,說話滴水不漏。

“這數斯靈鳥憨態可掬,當真有趣,回去後問問妖王可還有多餘的,若是有,也借一兩隻來我身邊作伴。”

“殿下放心,小人一定將話帶到。”

“進山去吧!接人的路上慢點,別把馬車顛壞了!”

“是!多謝殿下關心。”

馬車順順當當的進了山門,而姜小豆心裡卻仍是有些緊張,她看向夜煬,輕聲問道“你說這魔族儲君方纔那話是什麼意思?別把馬車顛壞了,他這明顯是話中有話,難不成是發現了咱們?”

夜煬也察覺到了,他搖頭道“不應該,咱們出了西山就開始隱藏氣息,他不可能察覺得到,而且,如果他察覺到馬車裡坐着的是塗山狐王和狐後,應當立即讓人把整個北山封鎖起來,因爲魔族的勢力不斷擴大,周邊小族也就只有我們塗山未降,在這個時候他們抓住咱倆,且不是把整個塗山都掌握在手中,如此一來魔族的勢力會更強大一些。”

“那他們爲什麼沒抓我們...........難不成是要引我們深入,然後圍困我們!”

夜煬想了想道“有這個可能,不過你放心,一會咱們接上白朮,不從這正門離開,咱們一路向北,進入北山第三山系後再繞中山離開。”

“繞中山?”

“對!北山第三山系是妖族地界,咱們從妖族繞到中山,順着濁河一路向西便可回到塗山。雖是要多花些時日,但好在數斯的速度快,應該不用太久的時間就回家了。”

“就聽你的,咱們一找到白朮,立刻向北走,對了!方纔魔族人口中的阿嬌夫人是什麼人?”

夜煬猶豫一瞬,仍是把實話告訴了她“是辛夷的妹妹。”

“妹妹?!”

姜小豆道“先前聽聞妖魔兩族合盟之後又順勢連了姻,這位阿嬌夫人便是妖族送去魔族聯姻的姑娘嗎?”

“是她!”

姜小豆點了點頭,隨口問道“既是辛夷的表親,又是以聯姻的身份送去魔族的,那她許配之人必然不是閒雜人等,阿嬌夫人許配的是方纔見到的儲君殿下還是魔族中哪位得了勢的貴公子?”

“都不是.......”

夜煬深嘆一口氣,說道“阿嬌許配的是當今的老魔君本人。”

“什麼!”

姜小豆實爲震驚,魔族的那位魔君是曾經參與了神魔大戰的君主,何止是老,就是做阿嬌的祖祖父都綽綽有餘了,聽說他雖是還活着,但卻是躺在病榻上,拿湯藥吊命的老幫菜了,阿嬌花一樣的年紀嫁給了他,不等於是要她守一輩子的活寡嗎!

姜小豆問道“這門親事是老魔君主動開口說的?”

“不!這門親事...........是辛夷主動提出的,而且,當初老魔君曾有意想將阿嬌許配給魔族儲君的,但辛夷執意要獻給老魔君,所以..........”

夜煬道“老魔君本就身體年邁,除了大婚之夜外再也沒有召見過阿嬌,而且老魔君曾爲了壯大魔族納了不少妃子,即便他現在躺在病榻上,身邊也有不少妃子伺候,所以那阿嬌就是有爭寵的心思,也無法擠到老魔君跟前示好。”

老魔君身邊的女人個個都是厲害角色,在這些“女將軍”堆裡,阿嬌一個沒有恩寵,不被夫家正眼相看的新婦想來是沒有好日子可過的。

“阿嬌最後徹底心灰意冷,她找了個機會面見了老魔君,說自己願意離開不周山的魔都,去北山第一山系守山,一來可以監視神族的動靜,二來妖族離北山較爲相近,她也算是解了思鄉之苦。”

姜小豆輕嘆一聲道“她還真是個可憐人...........”

夜煬點了點頭,眉間微擰道“本座與辛夷認識了大半輩子,雖是知道他不易,但仍是無法接受他居然能做出這種不堪的事情。”

雖說兩族之間聯姻是常態,但讓一個剛剛及笄的小姑娘嫁給一位即將身逝的老人這種事實在是讓人無法接受,三界之內但凡是有體面的家族是不會做出這種事的。

“拿少女聯姻耄耋之輩這種事會不會是妖族長老逼迫他做的?”

“那位阿嬌不但是妖族塵長老的親孫女,還是塵長老唯一,也是最爲寵愛的孫女,塵長老位居衆長老之首,他怎麼可能忍心讓自己的孫女去聯姻。”

“長老的親孫女?!”

姜小豆驚了一瞬,她突然明白過來,說道“那你的意思是說,這場聯姻是辛夷有意爲之?”

辛夷被妖族長老壓制多年,如今好不容易翻身做主,難道公報私仇,把長老最爲寵愛的孫女送去聯姻了?

雖說有這個可能,但姜小豆可是見過辛夷的,她並不覺得辛夷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人。

“一開始本座也以爲這場聯姻是辛夷蓄謀已久的陰謀,但是..........”

夜煬道“本座派去的暗衛卻查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派去的暗衛回來說妖族原本根本沒打算與魔族聯姻,因爲妖族如今上下一心,且又實力不弱,根本不需要用聯姻來穩固自己的地位。”

“暗衛說,辛夷自從翻身做主,主張大權之後就不斷派人密查,說是查一位失蹤多年的姑娘,後來密查的人回來後不知跟辛夷說了什麼,辛夷跟受了重傷一樣,一臉煞白,跌跌撞撞就上了山去。”

“他在山頂設下結界,誰也接近不了,他自己呆在山上整整三日,三日後下了山,回到妖族後就開始殺人,不管對方是位高權重還是名門世家,他一概不管,無端端的砍殺了好多人,險些就激起了民憤,過後沒幾天他就張羅着要與魔族聯姻。”

“按理說聯姻這種大事肯定是要與族中長老們好好商榷的,但辛夷連跟人商量都沒商量,指名點姓就讓塵長老的親孫女去聯姻,那塵長老早年喪女,膝下只有一個孫女,平日千嬌萬寵的甚是疼愛,辛夷冷不丁的要她去聯姻,擱誰誰都扛不住。”

“因這事,塵長老一大把年紀跪在大殿外苦苦哀求好幾日,爲了讓他收回成命把頭都磕破了,要不是殿外守衛及時出手,那塵長老就自戕在大殿外了。就這都沒能讓辛夷有一定點動搖。”

“聽說那位阿嬌原本是與人指腹爲婚的,而且與那未婚夫又是青梅竹馬,感情好的不得了,兩家早早就說好了,待阿嬌一及笄,立刻舉行婚事,誰曾想中間就差了這麼幾天,就遭受了這麼大的變故。”

“阿嬌及笄那天便被人強行拉進了花轎,送去了魔族,她做了不過幾天妃子就來了少鹹山,她沒有恩寵,沒有子嗣,即便老魔君身體康復,她也沒有任何希望回魔都去,這一輩子的活寡她守定了。”

夜煬道“若只是守活寡也就算了,這辛夷好似跟她有仇似的,揪着她就不放了,若是她一輩子不回妖族,與血親見不着面,血親心裡難受是難受,但不至於痛苦,他倒好,隔三差五差人將阿嬌給接回去,接回去還不讓塵長老與她相聚,只許塵長老遠遠的看她一眼,然後把這阿嬌關進屋裡,不給吃喝,關足了時辰再送回魔族去。”

“就連阿嬌曾經的未婚夫,辛夷也沒打算放過,他給那人另賜了一門婚事,而且讓阿嬌的未婚夫看守北山第三山系的山門,更殘忍的是,他特意讓阿嬌知道了這件事,阿嬌白日站在山頭眺望,看到自己曾經心愛的男子與陌生的女子恩恩愛愛,生兒育女,那種誅心之痛比直接殺了她還要痛苦。”

姜小豆一邊爲阿嬌不平,一邊疑惑的開口問道“辛夷是不像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人,若真是他做的,那他必然也遭受了無法忍受的痛苦,塵長老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夜煬搖頭道“本座也不知道,說實話,認識他大半輩子,從來也沒想過,向來顧前顧後,慫包一樣的他,竟然也有一天能做出這麼囂張的事情,若非那暗衛是本座多年心腹,換了別人,本座都不敢信。”

“等有了空,我們去看看他吧!若是他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咱們說不定也能幫幫他!”

“好!”

馬車走走停停不知多少次,正當姜小豆心急之時只覺馬車驟然一停,隨後便聽馬車外傳來了馭者的聲音。

“王上,娘娘,少鹹山到了。”

姜小豆慌忙就下了車,剛下車,一股冷風撲面而來,風中裹挾的濃厚血腥味讓她險些吐了出來。

“少鹹山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少鹹山雖是寸草不生的貧瘠之山,但山中卻有不少晶瑩碧玉,所以一些膽大貪財的都會選擇在此久住,只要山中還有人住。

而且也有個別以碧玉爲食的靈獸靈鳥,所以這山中即便再是貧瘠,也不至於荒無人煙,所以山風所過之處定然會有生人氣息纔是。而如今山風之中不但沒有一絲生機,而且處處透着血腥惡臭,入目之處也是白骨殘骸,不難猜出,如今的少鹹山上怕是沒了任何生靈。

“嗚嗚嗚....................”

一陣空靈的嗚咽聲傳來,姜小豆心中驟然一緊,尋聲看去,發現原來不是白朮,而是山風穿過石縫之時發出了聲音。

“夜煬............”

此時的夜煬已經下了馬車,也看見了這滿山的荒涼,他攙扶住姜小豆,輕聲低語道“無事無事!白朮不會有事的,咱們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就是把這這少鹹山翻過來,咱們也要找到他!”

少鹹山中多有屍骸,再加上黑霧繚繞,所以他們兩人走的並不快,慶幸的是那馭者和四隻數斯也幫着他們一同在山中尋找白朮的身影。

走着走着,夜煬突然停下了腳步來,姜小豆察覺他的不對,開口問道“怎麼了?”

夜煬看了看四周,突然在一個低窪處蹲了下來“小豆,你有沒有發現這少鹹山有些不對?”

“哪裡不對?”

“少鹹山是玉石之山,那些玉石本該隨處可見纔是,可爲什麼咱們走了這麼久,卻連一塊玉石都沒見到。”

一心想要找回白朮的姜小豆哪裡還顧得山中有沒有玉石,她隨口回道“興許是被那些貪財的人給挖走了,夜煬,咱們還是快些走吧!”

然而夜煬並沒有跟着姜小豆一同離開,而是凝眉逡巡四周“不對吧.........據本座所知,這少鹹山之所以盛產玉石,跟此山的山脈和靈氣有關,即便山中住了一個鎮的人,怕是也無法將山中的玉石悉數挖淨,你看這裡”

夜煬拉着姜小豆來到那處低窪處說道“這裡不是普通的凹處,像是玉石壓制後形成的凹坑,而這凹坑裡土壤新鮮,顏色與周圍不同,一看便知這塊玉石纔剛剛被人挖去,時間不會超過三個時辰。”

姜小豆道“這玉石挖不挖走跟白朮有什麼關係?”

“本座剛剛在那凹坑裡發現了人的掌印,本座懷疑這挖去玉石的就是白朮!”

姜小豆微微一愣,她看向那差不多一人高的凹坑,說道“一個掌印而已,你有什麼理由說是白朮,而且這塊玉石不小,白朮一個受了重傷,連站起來都困難的人怎麼將這玉石帶走?”

“可是自從北山第一山系劃分爲魔族後沒多久,這少鹹山中就出現了吃人的怪物,你聞聞這山風中的血腥,便足矣知道如今的少鹹山根本不可能有生人居住,雖然本座也不知道白朮有沒有挖玉石,他若是挖了又該如何帶走,但若這山中真的有人,那一定是白朮無疑。”

姜小豆看了看面前那個凹下去的深坑,又轉眸看了看四周,輕聲道“若真是如此,咱們只要找到這玉石去向,就應該能找到白朮了,對吧?”

“應該沒錯!”

“好!”

姜小豆點了點頭,只見她身上隱隱有熒光閃爍,隨後那星星點點的光芒散在空中,隨着山風快速離去,正當夜煬疑惑之時,只聽遠處傳來了巨大的聲響,那聲響極大,像是要天塌地陷了般。

他慌忙轉眸看去,只見四周地動山搖,附近好幾個山頭搖晃不止,而且隱隱約約能瞧見山峰之中出現裂縫,那裂縫中隱隱有異響傳來,好似猛獸低吼,又像是洪水奔來。

“小豆,你在做什麼?”

“山中有吃人的惡獸,我擔心白朮有危險,找一些幫手來幫咱們。”

“幫手?可......可這動靜也太..............”

“沒事,我早就下了結界,動靜傳不到魔族儲君那裡去,不會有人發現的!”

兩人說話間,夜煬察覺有東西向這邊飛來,他舉劍擋在姜小豆麪前,不等呵斥出聲,就發現,那飛奔而來的竟然是一條通天水蟒。

夜煬愣了愣,不可置信道“如今你的馭水術竟然高深道這種地步了...............”

那水蟒比肥肥還要巨大幾分,而且它與姜小豆以往召喚出來的水蟒不同,它身上的鱗片片片通紅,像是一條由鮮血凝成的血蟒似得,而且水蟒有九個腦袋,眸中充滿了睥睨天下的傲氣。

夜煬佩服之餘自是也帶有疑惑,他問道“小豆,這次你召喚過來的水蟒好似與以往不同呀?”

姜小豆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這水蟒的形態與我本體有關,前不久我褪了一次皮,不知爲何這次蛻皮之後所長出來的鱗片不是以往的玄青色,一片片殷紅似血,我查遍了醫術,就是沒有找到原因是什麼?”

“你的本體...........是蛇?不對,你這麼能吃,應當是蟒纔對!”

姜小豆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是蟒!而且還是條醜陋至極,特別能吃的胖蟒!怎麼,你有意見?”

“沒有沒有!我只是在想,你是蟒,我是狐,屆時你分娩時是下蛋呢?還是生崽呢..........嘶!”

不等他說完,姜小豆就忍不住出手了,她狠狠的拽住他的狐狸耳朵,那水蟒見狀一臉興奮,九個腦袋湊在一處低吼,好似再說什麼悄悄話。

姜小豆察覺,陰着臉冷叱道:

“都在這看什麼笑話,還不把白朮給我找回來!”

九頭巨蟒低聲嘶吼,蛇身微動,九條長長的蛇首游去了四面八方。

而姜小豆則是跟着地上還未消失的腳印慢慢的向前走去,夜煬跟在身後委屈的揉着發燙的耳尖,輕聲嘀咕道

“還是生狐狸崽好,要是下了蛋就得有人孵,你這麼懶,還指不定是誰抱窩孵蛋呢!”

“夜煬,你快來看!”

夜煬聞聲跑去,只見姜小豆站在一個凹坑邊上,滿臉歡喜的指着那凹坑,他上前去看,發現凹坑深處有一塊破碎的布料。

姜小豆滿臉歡喜的捏起那塊布料,對夜煬道“你看,這個是白朮腰帶上的一角,我雖是眼力不濟,但我可以確定,這就是他的,而且布料尚溫,定是剛被石頭割破的,他就在附近,就在附近!”

就在此時,姜小豆派出去搜查白朮蹤跡的一條水蟒突然發出了遇敵時纔會有的嘶吼聲,不等夜煬反應過來,就見姜小豆站了起來,滿臉凝重的說道“有敵人!”

“是魔族的人?”

姜小豆搖了搖頭,輕聲道“那水蟒意識與我一體,我眼力不濟,它也一樣,不過雖是沒看清剛纔出現的究竟是什麼,但水蟒方纔看到出現的是個四腳朝地,滿身紅毛的怪物。”

“莫不是傳聞中那個叫猰貐的怪物。”

水蟒的嘶吼聲再次傳來,除了嘶吼聲外還有打鬥的聲音也隱隱傳來,夜煬道“它是受襲了?”

姜小豆一臉凝重的搖了搖頭,咬牙切齒道“不,是我操縱它主動攻擊的。”

“爲何?”

姜小豆轉過身來,快速走向那正在與猰貐打鬥的巨蟒,她便走便道“因爲通過水蟒,我看見那怪物身上竟然掛着白朮的腰帶,也許它擄走了白朮,也許.....也許.........”

剩下的話她無論如何都沒有說出口來,還未查清之前,那個想法她不敢去想,那個也許她不敢去說。

兩人匆匆趕去,只見那條蛇首正衝着一塊大石嘶吼,而那大石後好似躲着什麼東西。

姜小豆擡腳便往前走,夜煬拉她不住,只好陪着一同向前走,姜小豆走到大石前約三步遠的距離才停下來,她看着那躲在大石後的身影,輕聲開口道:

“你不用怕,我不是來討伐你的,我有個徒弟,他叫白朮,他被人所害,受了重傷,聽說前幾日誤闖了少鹹山來,我不知道您到底怎麼着他了,若是他還活着,求您將他還給我,不管您提什麼條件我都答應,只求您將他交出來,讓我們師徒團聚。”

石頭後的身影顫了顫,那個叫猰貐的怪物像是聽懂了姜小豆的話正在猶豫似得,姜小豆見狀,接着說道:

“您不用瞞我,您身上那條腰帶就是我徒弟的,而且腰帶上還墜着一個魚形小玉佩,那玉佩是我親自打磨雕刻的,天上地下就這麼一個,您若是沒怎麼着他想必也是見過他了,我不求您帶路,只求您將他離開的方向告訴我一聲,這一片是魔族的領域,他一個靈力大損的傷員是沒法在此處久留,求您發發善心,讓我領他離開吧!”

那怪物好似被姜小豆說的話感動了,它慢慢的從石頭後面走了出來,這時姜小豆和夜煬兩人才看的清楚,那叫猰貐的怪物並非是長着紅毛,周身之所以發紅,是因爲長長的毛髮上沾滿了殷紅血跡,而它雖是四腳着地,但行走之時的身形不大像是靈獸該有的樣子,倒有些像是不會直立,只能伏地而行的人類。

只是仔細一瞧, 猰貐的四肢又與人族有些不同,它的前蹄相似與人族,後蹄卻沒有腳掌,如同馬蹄一般在身後杵着,而且喉嚨裡還不時發出陣陣低吼,吼叫聲沙啞粗糙,隱隱透出一絲哀怨。

猰貐慢慢走向她,在兩人相差不過一步時夜煬出於擔心把姜小豆向後拉了幾步,猰貐見狀猛然一怔,但它呆愣不過片刻便回過神來,只見它用嘴巴把身上的腰帶扯了下來,扔給了姜小豆。

姜小豆上前見過那骯髒殘破的腰帶,苦口婆心的對它道“求求您告訴我,我的徒弟到底在哪裡?”

猰貐並沒有迴應她,而是把一旁那晶瑩剔透的靈石推到她身邊,好似要送給她一眼,做完這一切後又莫名其妙的向她磕了一個頭,然後連頭也不擡的轉身離開。

姜小豆和夜煬兩兩相看,誰也沒明白猰貐此番舉動是何意思。

“興許這猰貐聰慧,是想用玉石討好你,從而求得一個生機?”

姜小豆並沒有理會夜煬,而是目不轉睛的看向那正在離去的紅色身影,眸中閃爍着絲絲隱晦,在那身影即將消失之時,姜小豆突然上前一步,揚聲喊了一句:

“白朮!”

猰貐離去的身影驟然一僵,不過瞬間,那血色身影便反應過來,驚慌失措的竄進黑暗中。

“抓住他抓住他!他就是白朮!他就是白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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