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鴻轉了話題,向父母說了回家拿錢去參加學校野營拉練的事兒,這才讓楊武登熊幺娘從一天的驚喜氛圍中跳出來。
楊武登說:“讀書就讀書嘛,折騰着搞啥拉練?”熊幺娘說:“我們鄉下人難得有機會出去見見世面……”“你說得倒好,這六塊錢從哪裡湊去?”大鴻說:“家裡實在沒辦法,我就裝病向老師請假。”熊幺娘說:“這哪成……總會想到辦法的。”
熊幺娘去裡屋翻箱倒櫃一大陣,角角分分拿出一堆來數數只湊起四元壹角錢。熊幺娘沉默一下說:“這樣吧,今下午借餘五嫂家的穀子打的米,可能還剩十來斤,他爸,明天正好逢場,你拿去買了湊上就差不多了。”“家裡一粒米也不留?”“先把大鴻要的錢湊上。”
大鴻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
九龍中學的野營拉練隊伍,浩浩蕩蕩開向百多裡外的威遠鋼鐵廠。
行軍隊伍在彎彎曲曲的山路上拉幾里長,扛着紅旗的龍頭翻過山樑,龍尾還纏在對面的山腰上;龍頭下到溝底,龍尾還在山背後蠕動。沿途上不少的的山裡人跑來佇立路旁,用驚異的目光打量着這支匆匆而過的隊伍。
第一天傍晚,隊伍開到香泉小鎮,借鎮上的小學教室安營紮寨。
小鎮街道順着狹長的山峪而建,中間是一條寬十多米的小溪,水質清澈,水量很大;對岸的土石公路偎依着山腳與小溪並肩同行。鎮上住着三四百戶人家,沒有一個象模象樣的店鋪。幾百米長的石板街兩旁,全是木結構老式瓦房,有的看去搖搖欲墜。但雕樑畫柱是處可見,上面大部分的圖案讓時間抹去了顏色,也有不少的被蛀蟲蝕變了;而一棵棵參天古樹,雖不乏枯葉朽枝,卻仍然嚴嚴實實地庇護着小鎮。唯獨東頭有一大片開闊地,遍佈着斷牆殘垣,似乎向路人昭示着這裡曾經的一度繁華。
大鴻、華梅、王燕青、杜中奎、李薇薇、張平、劉碧瓊、吳春旺、張軍亮等一羣同學和歷史老師在石板街上散步。歷史老師感嘆道:“這個小鎮可不小哇。據蜀江府地方誌上記載,清朝康熙年間,這裡曾是蜀江府所在地。東頭那一大片開闊地,想必當時自然是樓臺林立,達官顯貴和商古云集之處。後來,這裡又成爲近代史上四川保路運動的中心之一。唉,歲月悠悠啊,繁華隨之誕生興盛又隨之落盡遠去。”
歷史老師的感嘆,似乎給小鎮興哀做了一個高度概括的總結,也給這羣正富於想象力的年輕人注了一針鎮靜劑。
吳春旺問:“老師,照你的說法,一切隨時間生生滅滅,難道就找不到永恆的東西?”“如果按照佛語的說法,芸芸衆生,乃至萬事萬物,到頭來都是一個‘空’字兒,能夠得到永恆的東西只有‘佛主’!”“既然一切皆空……這不自相矛盾嗎?”“因爲它是一樽泥塑木雕哇。”
衆人“撲哧”一聲大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