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潤澤瞪一眼女兒吱唔一下轉了話題說:“你們這些年青人啦……”
汪維瑾二十來歲,身材偏高,橢圓臉型,雙眸清秀,黑油油的長髮披在肩後,象陽光下的一簾黑色瀑布,燙得微微翻卷的髮梢,似瀑布瀉入龍潭激起的浪花;玫瑰色短袖襯衫和中長裙子,胸脯上伏着一對姊妹峰,細嫩的胳膊裸露在外,戴着閃亮的上海表,挎着乳白色小皮包;款式新穎的高跟皮鞋裡長出兩條不粗不細的白晃晃的小腿,笑着象口中含珠,說話時雙脣如兩翼翕動,一派大機關裡的妙齡女郞風采。
汪維瑾順勢晃一眼杜中奎,趙木匠說:“汪局長,這姑娘是……”“哦,她是我的四姑娘,去年高中畢業內招到沙寨煤礦機關工作。”趙木匠讚歎說:“汪局長,你們真是福貴命。不象我們鄉下人,命中註定了一輩子的苦寒。”杜中奎聽着趙木匠的話心裡不悅,暗暗看一眼他不吭聲,汪潤澤笑道:“趙師傅呀,我看你說的這話,就是小杜也不贊同哩。”杜中奎笑着吱唔一下轉了話題說:“聽說汪局長還兼任煤炭工業局的總工程師?”汪潤澤笑一下說:“按你剛纔的說法,我也算是背個名吧。”大家笑笑,杜中奎說:“這印證一句俗話,滿罐水不響啊。汪局長,你一定有不少這方面的書籍吧?”“書嘛,自然是有幾本。怎麼,你小杜對這行當也感興趣?”
杜中奎點點頭說:“記得讀高中時從書上看到,我國煤炭資源非常豐富,可開採技術十分落後。現在連城裡燒蜂窩煤也得定量供應,農村要買煤燒就更難了。這好比是抱着金飯碗討飯吃。所以,我想這個行業今後的發展潛力一定很大。於是,不知怎的就總想找這方面的書看看。”趙木匠聽着心裡納悶兒,汪潤澤卻有幾分興奮地說:“年青人,有志氣。可爲啥跟你師傅學木工手藝?”“木工手藝在礦山也能排上用場,當然,即使今後用不上也無害;再說眼前學這手藝總比在生產隊掙工分強;至少可以掙些零花錢。”
趙木匠越聽越納悶兒,暗暗盯着杜中奎想:“這娃兒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汪潤澤卻聽得連連點頭讚許。
杜中奎師徒攬下汪家的一大樁活兒,一干就是兩個多月。汪潤澤還向杜中奎敞開了他的書房大門,杜中奎一有時間就抱着借來的厚本本啃得入迷,讓汪潤澤對這位年青木匠刮目相看,特別是對他不俗的見解和勤學的精神倍加賞識。
一天,杜中奎師徒正在臨時的木工房裡忙乎,汪維瑾提着暖水瓶進來沏茶說:“趙師傅、杜師傅,歇會兒喝喝茶吧。”趙木匠笑着應了放下鋸子,端起茶去外面樹蔭下抽旱菸。杜中奎沒有聽見似的照常刨木板。汪維瑾偷偷看了看他抿嘴笑道:“杜師傅,你好大的架子呀。”杜中奎擡起頭笑道:“不好思,我是刨一塊木板纔有那一份工錢。”“磨刀不耽誤砍柴嘛。歇會兒喝喝茶再幹吧。”汪維瑾說着衝一盅茶遞上,杜中奎接着說:“謝謝。這樣勞駕主人家真不好意思。”“我家不也在勞駕你們嗎?”“那就彼此彼此。”
杜中奎接着說:“今天不是星期天兒吧?”“你想說我不是一個好職工?”“我算什麼人啦?敢如此放肆?”“大路不平旁人鏟嘛。”笑罷,汪維瑾說:“今天同礦長到局裡開會,順便回一趟家。”“是嗎。”“我爸說你向他借了不少專業書看,那些大部頭與木工活兒相關嗎?”杜中奎玩笑說:“陳涉傭耕時,
對看不起他的同伴們說過一句什麼話來着?”“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是這句吧?”“我一個小木匠而已,豈敢狂妄自大?”“難道說你還謙虛?”“自我感覺良好。”
汪維瑾同杜中奎閒聊一會兒後說:“我們今晚安排看電影, 聽說是放一部新片子叫《春苗》。你想去看嗎?”“想啊,可惜買票的後門兒沒朝我開。”“我這裡倒是有一張多的票……”汪維瑾摸出連在一起的兩張票撕下一張遞上,不禁在臉上泛起兩朵紅暈,羞怯地正視杜中奎一眼轉身走了。
杜中奎心裡很激動,想:“這才兩個多月的時間,進城前預想的‘出擊’機會就顯露頭角了。難道真象師傅說的我在走卯運?可是,無論什麼‘運’,人一生中都可能碰上幾次,關鍵得看如何把握。特別是‘卯運’往往在身邊一閃即失,誰能不失時機地把它牢牢拽進手裡,誰就是成功者!”
趙木匠幹着活兒說:“中奎,我看汪姑娘對你有那意思。”“師傅,你徒弟可不想當一個癩蛤蟆呀。”“你娃兒別蒙我囉,雖說師傅是個大老粗,但連這點兒事也看不出來?師傅能搭上手嗎?”杜中奎說:“師傅,你這一說還讓我真想起一件事兒要求你幫幫忙。”“說吧。”“記得去年,我媽找八字先生爲我算了一命,說我要拜一個名字全帶水的人做乾爹,才能一生順順利利,逢凶化吉。可後來一是沒找到合適的,一是事兒太多就不了了之。師傅,你看汪局長姓名的三個字兒:‘汪’‘潤’‘澤’不都帶着三點水嗎?‘三三’又是‘九’,‘三’‘九’在古語裡可是最多,最大的數……”“嗯,看來你娃兒同汪家還真有緣份兒。好吧,我找個時間給汪局長說說。不過得按我們農村的規矩辦,打酒割肉上門去跪拜。”“師傅做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