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剛剛爬上山坡,雄雞剛剛報曉。天色矇矇亮,此時正是黎明破曉前。東方的天壤交接線上,一道火紅的弧線,證明着此刻已屬白天了。
蕭家莊的一所古老破舊的宅院裡,燈火已經亮起來了。一個異常美麗的女人正在廚房準備早餐。昏暗的燈光照耀着她素如蓮花般的臉頰。遺憾的是這個美麗的女人臉上沒有一點表情。或許是歲月的滄桑打消了屬於她臉上幸福的痕跡,或許是命運的坎坷已經讓這個美麗的女人疲憊不堪。
她叫蘇如。她不僅是一個美麗如蓮、優雅如蘭的女人,她也是個心靈手巧、勤勞能幹、內心堅韌的女人。
準備好早飯,她就來到最南面的房間裡,開始了一天繁忙的工作。
她家住的是一座古舊的四合院。最北邊的那排房子,也就是這座宅子的主屋,東邊的房間住着她的刁鑽苛刻的婆婆,西邊的房間裡住着她嗜酒如命、脾氣暴躁的丈夫。中間是間小小的客廳。而蘇如和她的女兒蕭冰住在四合院西面的房間裡。東面的房間是廚房,最南面的房間就是蘇如的工作室。
蘇如的手工活做的那是一絕,在三裡五莊可謂是小有名氣。她就是靠着這門手藝,養活這麼不像一家人的大家庭。
她在精心挑選着各式各樣、五顏六色的碎布,她在尋找一些材質相同,顏色協調的碎布。她將這些在別人眼中沒用的廢料,用縫紉機縫合在一起,再經過巧妙的裁剪縫紉。沒多時的功夫,一件五顏六色、各種圖案的用廢布拼接而成的小裙子就做好了。不難發現,她做的這件裙子靈感源於彩虹,蘇如依次用紅、橙、黃、綠、青、藍、紫七中顏色的布料拼接而成。
這些廢舊的布料都是平時給別人做活計的時候裁剪剩下了。在主人家的眼裡全是廢物,然而這些在蘇如的眼裡,全部都是寶貝。
小女孩不知什麼時候揉着一雙朦朧的睡眼已經站在了門外。蘇如的眼睛裡流露出難得的笑意。她的女兒是唯一能讓她在世界上找到幸福感的存在,母女兩個就在這關係複雜的舊宅子中相依爲命着。
讓人驚訝的是她的女兒蕭冰比蘇如更漂亮,她今年才兩歲半,就已經能夠看出她長大後定是個能讓人眼前一亮的大美人。她有一雙黑曜石一般深不見底的眸子,薔薇色的嘴脣,那兩道眉毛彎如新月。
只是這個女孩的表情太過淡漠和憂傷,完全不像其他的同齡孩子那般天真活潑。這個女孩不會哭,也不會笑。
蘇如擠出一個笑容:“我的主角,你睡醒了?看媽媽今天給你準備了什麼禮物。”蘇如拿出小裙子,笑着說:“快去試一下。”
這個女孩是蘇如人生中的主角,也是這個故事的女主角。蕭冰。
蕭冰接過裙子,沒有流露出任何興奮、驚訝的神色。“謝謝,媽媽,你辛苦了。”
蘇如蹲下生,苦笑着,“冰兒,如果你感覺我辛苦,就笑一下好不好。”蕭冰強行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瞬間稍縱即逝。
“媽媽,你歇一會,我去給奶奶、爸爸端飯。”蕭冰雖然只有兩歲多,可是卻異常的乖巧懂事,或許是家庭的處境,讓她不得像其他的孩子那般向大人撒嬌賣萌。
蕭冰端着飯怯生生的一步步走向正屋的臺階。生怕吵醒屋子裡熟睡的人。
兩碗粥,兩個雞蛋,兩個饅頭,一疊鹹菜,蕭冰足足端了五次。
從剛會走路的時候,蕭冰就開始做這件事情了。因爲媽媽每次靠近這間屋子的時候,都會捱罵。所以蕭冰主動要求自己來做這件事情。雖然,這些人也不喜歡自己。
蕭冰關上門後才用稚嫩的嗓音喊道:“爸爸、奶奶,吃飯了。”
隨即,屋子又傳來爸爸醉酒後摔東西的聲音。奶奶的叫罵聲也從窗子裡傳來。“白養了一隻不下蛋的雞。”
這也是爲什麼蕭冰關上門再呼喊他們的原因。否則,爸爸摔的東西,有可能會砸到自己。
蕭冰的眼神淡漠,沒有任何表情。她乖乖的回到廚房和媽媽一起吃飯。
“冰兒,不用管他們。吃飯,多吃一點才長的高。”蘇如說道。
蕭冰沉默着,沒有說話。
“冰兒,今天是集市。媽媽必須去趕集接活。你跟我一起去,還是在家玩?”蘇如問着。
“我跟你一起去。”蕭冰說着。
其實蘇如就是想讓女兒多說兩句話。幾乎每天都是不同地方的集市。而每次蕭冰都是跟着自己東奔西跑。因爲在家也沒人照看她。
下午,蘇如就會做活,蕭冰就呆在她的身邊剪線頭,疊衣服。
蘇如沒有時間帶着蕭冰去和別的小朋友玩。這也就導致了很多小朋友根本不認識蕭冰。
和蕭冰家有一家之隔,這個衚衕裡還有一個和蕭冰同齡的小男孩,他叫路小宇。路小宇活潑好動,他每天都會穿過兩個衚衕之間的那片空地,去對面的衚衕找蕭寒去玩。
蕭寒的父親在外地做珠寶生意。常年奔走於異國他鄉。蕭寒的媽媽不會做任何家務,也不願意帶孩子,生性多疑的她把孩子交給保姆又不放心。只好在懷孕的時候就住進了老家。蕭寒的奶奶非常慈祥,喜歡養花。整個院子裡各種各樣的鮮花怒放着,蕭寒的奶奶視這些花草如孩子般的疼愛着。
蕭寒此時正在院子裡澆花。路小宇的聲音傳了過來。“蕭寒,在澆花啊!我們出去玩吧!”
蕭寒的奶奶熱情好客,最喜歡小朋友了。連忙拿出兩個大橙子,遞給蕭寒和路小宇一人一個。慈祥地笑着說:“你們去玩吧!別把你媽吵醒了。昨晚她看電視看到十二點半。中午想吃什麼?奶奶給你做。”
蕭寒想了想,說着:“奶奶,我想吃牛肉丸子,裡面不要加那麼多薑絲,多加些胡蘿蔔和香菜。”
蕭寒奶奶笑着說:“好,我去現在就去趕集買牛肉。我的小王子,抱抱。”
蕭寒有一雙非常迷人的眼睛,令人着迷的笑容。他的笑容能給人溫暖和力量,彷彿能夠把整個世界融化。
快要中午了,蕭寒的媽媽林凡終於起牀了。發現蕭寒和蕭寒的奶奶都沒有在家,於是四處尋找他們。
林凡一身紫色連衣裙,戴着金項鍊、金耳環、金戒指、穿着高跟鞋,一搖一擺的走到村西頭的雜貨店。因爲那裡出入的人最多。
林凡高調,喜歡被人稱讚她的美貌。林凡確實是個美貌的女人,不過她美的太過膚淺。她的美麗百分之五十靠妝容。
“呦,大美女來了。”村裡人都這麼叫她。不過林凡喜歡這稱呼。
“我來尋找兒子和我婆婆,問問他們今中午吃什麼飯?好準備着。”林凡裝腔作勢的說。
“呦,大美女真是人漂亮、心賢惠。賢妻良母啊!”遠處而來的村支書張國良說着。
“支書,這是幹什麼來着?”林凡詢問着。
“我在等蘇如,前兩天讓她給我閨女欣榮做了身衣裳。蕭強說她去趕集了,這不,剛從她家裡出來。來這裡等一會,估計快回來了。她中午還得給老人孩子做飯呢。”張國良說着。
村裡的另一個男人路通說着:“呦,書記。這種事還得你親自來啊。小心你家那母老虎回家罵你。三裡五莊誰不知道,蘇如是出了名的美人。是個男人都想多看兩眼。可惜,只能看。這麼漂亮、賢惠的女人,真的便宜了蕭強那個酒鬼。”路通是路小宇的爸爸。
林凡聽到這羣人稱讚別人,心裡就會不舒服。她輕蔑的看了他們一眼。去雜貨店買東西了。
村裡人的議論還在繼續。尤其是坐在雜貨鋪旁邊石灰臺上的老太太們,說三道四、搬弄是非,那簡直就是她們的特殊嗜好。
尤其是欣榮的奶奶,嘴巴簡直就是灌了毒藥刀子。仗着說死人不償命,整天坐在那裡討論張家長李家短。“那個蘇如心比天高、命比紙薄。自己不守本分,未婚先孕。被趕出家門,跑到咱們村的土地廟裡躲雨,恰好被蕭強那小子醉酒撞見,**後帶回家。無處可去的蘇如只好跟了他。結果,沒三個月娃就生了。”
其餘的老太太附和着:“跟了他又如何,碰也不讓碰,一直分房睡。原本脾氣就不好的蕭強,現在簡直就沒有個人樣子。除了喝酒、吃飯、就是睡覺。裡裡外外都是蘇如一個人忙裡忙外。”
林凡止住腳步,摻和道:“你們說的是真的?蘇如還有這檔子事?”
欣榮的奶奶接過話茬:“這事真的不能再真了。你沒見過她家那個女娃,簡直就像從畫裡走出來的小妮子一樣。那雙眼睛就像幽潭一樣賊亮。長大又是個紅顏禍水。”
“別說了,人來了。”有人放風說。
只見,蘇如騎着一輛舊二八自行車,車樑上載着蕭冰。蕭冰斜坐在車樑上。一雙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閃閃發亮,她淡漠的看着周圍的人。
媽媽漂亮,女兒更漂亮。遠遠看去,美的就像一幅畫。舊衣、舊衫、舊自行車完全遮擋不住母女二人的美麗。
林凡竟然也多看了幾眼,自命不凡的林凡從來沒有哪個女人能入得了她的法眼。不過她的內心仍然不肯接受蘇如比自己漂亮這個事實。
村子裡的男人眼神隨即亮起來了。直直的看着蘇如從他們面前過去。
張國良竟然忘記了問衣服的事,他緊緊追着蘇如的車子:“蘇如,我閨女的衣服怎麼樣了。”
蘇如停下車子,走到張國良的身側,微微說着:“已經做好了。放在家裡了。你是跟我回家拿,還是我送到你家去?”
“你那麼忙,還是我跟你去拿吧。”張國良笑着說。
蕭冰走過來了,看了一眼媽媽,又看了一眼四周。她還看了看林凡。那雙美麗的眼睛,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林凡詫異着,嘴裡嘟囔着:“這個小女孩真不是一般的孩子。她的眼神冷的讓人打寒顫。”
村頭的老婦人開玩笑:“這女娃長大給你兒子做媳婦怎麼樣?”
林凡輕蔑的嘲笑着:“那女娃長的是不錯,不過我家蕭寒長的也不差啊!又乖又懂事。會看的上她,那就邪門了。就她家那條件和我家怎麼比?我家蕭寒將來是要娶千金小姐的。”
林凡生氣的搖搖擺擺的走了。
“拜高踩低,愛慕虛榮。”欣榮的奶奶白了林凡一眼。
張國良跟着蘇如取衣服了。恰好撞見蕭強在酗酒。張
國良連忙發了發自己村官的威風,他裝模作樣的說着:“我說蕭強啊!你看蘇如一個人多不容易。你就不能體諒她一點吧!作爲丈夫要多爲媳婦考慮。”
蕭強毫不領情,拿起啤酒瓶摔在張國良的腳下。張國良一蹦一尺高,躲了過去。
恰好被拿衣服出來的蘇如,撞見張國良狼狽的樣子。
張國良氣憤的說道:“我大人不計小人過,宰相肚裡能撐船。不和你一般見識。”說完,遞給蘇如五塊錢的手工費,拿着衣服走了。
蕭冰乖乖的拿簸箕掃碎玻璃。蕭強越看蕭冰越不順眼。拿起酒杯向蕭冰投去。蕭冰靈巧躲過去了。她沒有哭,眼神依舊淡漠。淡漠的眼神中深埋着隱忍與不屈。她已經習以爲常了。
衚衕裡傳來了其他孩子的歡聲笑語,蕭冰靜靜的走了出去。她呆呆的看着路小宇、張欣榮和蕭寒正在開心的玩着遊戲。那笑聲格外的悅耳。
蕭冰坐在門口的臺階上,寂寞無聊的拿着一張舊報紙,開始折東西。
蕭寒正在開心的玩着,他驀然回首,發現了坐在臺階上認真摺紙的蕭冰。他好奇的打量着這個女孩。她扎着兩條麻花辮,穿着一件像彩虹一樣的七彩裙子。看上去,安靜又美好。
路小宇走過來,指着女孩說:“她叫蕭冰。是如姨的孩子。要麼和如姨趕集,要麼在家,所以你沒見過。”
張欣榮過走來說着:“我奶奶說她是個怪人。不會哭,不會笑。也不愛說話。”
蕭寒微笑着說道:“我們和她一起玩吧!”
路小宇說着:“她不會和我們玩的。她從來不理別人。”
蕭冰仍舊在專心致志的摺紙。蕭寒眼睛好奇的直直打量着他。
蕭冰此時也看向他。
蕭寒發現這個女孩有一雙黑曜石一般深不見底的眼睛。那眼神淡漠而哀傷、冰冷又絕望。她就像冰山上的雪蓮花一般,渾身長滿冰刺,寒氣逼人,讓人不敢靠近。
蕭寒眼睛一眨,微笑着說:“我們玩個遊戲吧!誰能讓她開口說話,我就請他吃冰棍。”
小夥伴們答應了。他們一起來到了蕭冰的身邊。
路小宇說着:“蕭冰,你吃飯了嗎?”
張欣榮說道:“蕭冰,你在幹什麼?”
蕭冰頭也沒擡一下,她懶得看他們一眼。那種冰冷刺骨的氣息,凍的小夥伴瑟瑟發抖。
小夥伴們都失敗了,蕭寒決定自己試一次。
蕭寒走上前,彎下腰,微笑着對蕭冰說道:“你叫蕭冰?我們一起玩吧!”
蕭冰總算擡頭起,她看了蕭寒一眼。蕭寒在對自己微笑着,那微笑猶如冬日的暖陽那般讓人舒服。蕭冰呆呆的看着蕭寒。
似乎那道陽光可以融化冰雪,女孩身上的冰刺瞬間被這溫暖救贖般的笑容融化。
蕭寒伸出手,女孩疑惑着把手遞過去,蕭寒把蕭冰拉起來。或
許從那個時候起,緣分就已經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