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寒鎮定的分析着:“如果真的如你所說,他不是你的爸爸,以他的脾氣即使不殺了你,也會打傷你。況且,你和如姨,還是要在那個家生活下去的。因爲你們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所以,這件事你就裝作不知道。”
蕭冰詫異的看着蕭寒,詢問着:“你是讓我說謊?”
蕭寒認真的說着:“雖然理論上撒謊是不會對的,但是如果撒謊能夠換得你和如姨的平安、生活的繼續,說謊應該可以理解的。”蕭寒的眼神閃過一絲不確定。他故意轉過身,不讓蕭冰看到。目前來說,蕭冰和如姨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蕭冰疑惑的說着:“真的可以嗎?”
蕭寒坐在蕭冰的身邊,鎮靜的說着:“蕭冰,如果你的奶奶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已經死了,你堅決不能承認。以你爸爸的脾氣,他什麼事也做的出來的。”
蕭冰疑惑的詢問:“如果她沒死那豈不是被拆穿了。”
蕭寒淡淡的說着:“如果她沒有死,那你不要說謊了。況且,她罵了你那麼久,你就只說了一句,也不能全怪你。”
不知過了多久,村子裡傳來了蕭寒媽媽的呼喚聲:“蕭寒,你在哪裡?”
蕭寒認真的說道:“蕭冰,我必須得回去一趟。否則會引起別人的懷疑。還有,我需要向我媽探聽一下口風,你奶奶到底怎麼樣了?”
蕭冰顫顫巍巍的說着:“蕭寒,我害怕。”
蕭寒看了一下四周,淡淡的說着:“蕭冰,你不要害怕。我很快就會回來的。在我回來前你不要出去。我會給你帶吃的回來。那邊一片高粱地,你暫且躲在那裡面,別人發現不了你的。”
蕭冰眼角含着淚水,用力的點了點頭。
蕭寒特意繞了一圈,從別的路上回村子裡。林凡正在村口等待着蕭寒。
“媽媽。”蕭寒呼喚着。
“蕭寒,你去哪裡了?”林凡詢問着。
“我去河邊看捕魚的了。”蕭寒說着謊話。
快到走進蕭寒家的衚衕時,蕭寒微笑着說道:“媽媽,我們走路小宇家的衚衕,看看他在做什麼?”
“不行,太晦氣了。聽人說蕭冰的奶奶不行了。他們家的宅院裡去了好多人呢。我今天找你,就是要告訴你,這兩天不要去找路小宇了。更不要和蕭冰在一起。沾染上晦氣,就不好了。”
蕭寒的眼睛一轉,再次詢問着:“什麼叫不行了,是死了嗎?”
“我還不知道。估計不死也快了。”林凡說道。
蕭寒剛走到自己家的門前,就聽到哀嚎聲從對面的衚衕傳來。
林凡冷笑着說道:“看樣子,真的已經死了。”
蕭寒的眼神複雜。
突然,路小宇不知從何處跳出來,他驚慌的說着:“蕭寒,你知道嗎?蕭冰的奶奶死了。大夫說是心肌梗塞導致的。蕭冰的爸爸瘋了,非說是蕭冰害死的。一定要找蕭冰算賬呢。蕭冰的媽媽又去了縣城,蕭冰要是這個時候回來,會倒大黴的。”
蕭寒心頭一緊。這事真的和自己判斷的不相上下。他連忙說着:“媽,我要吃飯,我餓了。”
蕭寒端起飯碗就走向自己的房間。他把飯裝在飯盒裡,再把飯盒放在揹包裡。拿上蛋糕和水杯,背上揹包就要出門。
“蕭寒,你去哪裡啊?”林凡詢問着。
“我去上學,先去找同學玩一會。”蕭寒說着就跑向了門外。
蕭寒來到了那塊高粱地,呼喚着蕭冰。“蕭冰,快出來,是我。”
蕭冰聽到蕭寒的呼喚,連忙從高粱地中鑽出來,一下撲到了蕭寒的懷裡。“蕭寒,我好害怕。”
“別怕,有我呢。”蕭寒說着。
蕭寒和蕭冰坐在高粱地裡,蕭寒拿出飯盒,輕輕的將飯盒打開,笑着說:“香不香?米飯,紅燒排骨,我還給你夾了青菜呢。快點吃吧。”
蕭冰詢問着:“蕭寒,你吃了嗎?”
蕭寒微笑着說:“我吃了。這是特意給你帶的。”
蕭冰非常餓,大口吃起來。也是因爲她家從未吃過這麼豐盛的飯菜。
蕭冰淡淡的說着:“蕭寒,你家天天吃肉嗎?”
蕭寒輕聲“嗯”了一聲,拿起一塊蛋糕,開始吃着。“你家呢?”
蕭冰苦澀的說着:“我家過年的時候纔會有肉吃。”
蕭寒一陣心疼,看了看手中的蛋糕,微笑着說着:“蕭冰,你嚐嚐這蛋糕。這是芝士蛋糕。我爸從大城市裡帶回來的。”
“芝麻蛋糕?芝麻不僅能做芝麻醬還能做蛋糕嗎?”寒冰詫異的詢問着。
蕭寒尷尬的微笑着,說道:“你吃吧!我家還有很多。以後我家做了肉,我給你帶點。”
蕭寒看着蕭冰狼吞虎嚥的吃着自己認爲很平常的東西。一臉的開心。雖然自己的肚子餓的咕咕叫。可是蕭寒內心是很享受的。“蕭冰,你吃的竟然比我還多。我平時只能吃你的一半。”
“因爲好吃啊!蕭寒,你家的飯真好吃。我吃過最好吃的東西,都是你帶給我的。”蕭冰真誠的說着。
蕭寒把水遞給蕭冰。蕭冰咕嘟咕嘟的就喝了半瓶。
蕭寒突然紅着臉,好奇的說着:“蕭冰,我想試一次我爸爸喂媽媽那樣的吃飯方式可以嗎?”
蕭冰眨着眼睛,不知道蕭寒在說什麼。
只見,蕭寒咬住一片青菜送進蕭冰的嘴裡,蕭冰眨着眼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張口就吃。
蕭寒好奇的詢問着:“這樣的餵飯方法好吃嗎?”
蕭冰仔細品味着:“都一樣啊。你爸媽真的那麼吃飯嗎?我感覺好惡心啊!”
蕭寒詫異的詢問着:“那你感覺我剛纔餵你,你會噁心嗎?”
蕭冰搖了搖頭。
蕭寒羞澀的說着:“其實我是偷偷看到的。只是好奇而已。”
蕭冰也是小孩子,見到吃的就什麼都忘了。她吃飽喝足後,突然纔想到自己奶奶的事,她怯生生的詢問着:“我奶奶怎麼樣了?”
蕭寒嚴肅的說着:“她死了。你父親正在四處找你。所以我們就按第一計劃來,打死也不承認。”
蕭冰咬着嘴脣,用力的點了點頭。
晚上,蘇如回到家裡,看到門外掛着白布。才知道家裡出事了。
蘇如剛進家門,就被蕭強大罵:“你這個賤人,你和別人苟且,養了野種,老子好心收留你們,你們不但絲毫沒有感激之情,現在竟然害死我媽。你們通通都給我滾出去。”
蕭強又喝醉了,當着衆人的面叫罵着蘇如。深深的傷害了蘇如的自尊,又徹底毀掉了自己的尊嚴。
他是真的醉了,或許從他未清醒過。
蘇如的脣,被咬出了血。她憤怒的瞪着蕭強。
那一刻她所有的委屈和痛苦撲面而來。曾經受到的所有傷害和欺騙,以及所有的怨氣凝聚在心頭,這些新傷舊疤、難以啓齒的苦楚和屈辱全部聚攏在一起,逼的忍無可忍的蘇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最終這些導致她的心情由悲憤轉化爲力量。蘇如眼神頃刻間變的狠厲無比,她敏捷的抄出一個花圈,狠狠的打向蕭強的臉。這一擊直接表明着她這幾年來,她對蕭強所有的憎恨和厭惡。
此刻院子裡弔喪的人全部震驚了。他們從未想到過一向斯文、溫婉的蘇如會有這麼剛烈、狠厲的一面。
或許,蘇如本身就不是個軟柿子,任人拿捏。只不過這個女人能忍到常人非所能及,她會將所有委屈和痛苦凝聚在內心深處。只有觸及到她的底線時,她纔會全然爆發。
蕭強這些年一直在蘇如的底線邊緣試探,他步步緊逼,給臉不要臉蹬、鼻子上臉。卻忽視了每個人都是有脾氣的這個基本問題。仗着蘇如性子柔軟一再欺辱她,卻渾然不知蘇如柔而韌、韌而堅的個性。
此刻,蕭強徹底懵在原地。更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
蘇如打了蕭強仍舊感覺這口氣沒有完全發泄出來。她突然瞄到了擺在院子裡的靈堂上的那張黑白照片。蘇如三步併爲一步,以利箭般的速度衝到靈堂前,使出渾身力氣,將靈堂桌子上擺放的靈位、貢品、香柱全部撲掃到地上。
若不是憤怒到極點,這個女人怎能做出如此極端的事情。她此刻就是在玩命。
所有人都呆住了。
再次眼睜睜的看着蘇如把擺放靈堂的桌子推翻在地。
蘇如的氣焰發泄完畢,才意識到自己做出瞭如此危險、極端的事情。她回過神來,趁着蕭強尚在發懵中,立刻逃離了這個院子。
蕭強的意識終於恢復正常了。剛纔蘇如竟然做出瞭如此損害他尊嚴的事情,他豈能容忍?他隨手抄出一個鐵鍬,準備去和蘇如玩命,爲自己的尊嚴搏戰、雪恥!
蕭強第一時間不是想到的自己母親的喪事,而是想要爲自己所謂的顏面找一個女人拼命。他自己渾然不知,自己的行爲是多麼的愚蠢、令人不齒。
還好,有張國良支書爲首的一系列村委會幹部拉扯住蕭強,所以這場不公平的男女戰爭,才偃旗息鼓。
蕭強行爲猥瑣、不識大體、處事極端、小肚雞腸。在村子裡幾乎是臭名昭著。導致他在村子裡混了三十幾年,沒有混出一個人員。這種時候,也沒有一個人願意真心幫他。就連他的親人都是抱着得過且過的心態。
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但是,所有人心中都有數,以蕭強的臭脾氣,這件事恐怕沒完。稍有不慎還會鬧出人命來的。
張國良眉頭緊蹙,此時他的責任和壓力迎面而來。
蘇如跑出這所被惡魔詛咒的宅院,她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去尋找蕭冰。
剛纔自己的火氣被蕭強徹底激發出來,才導致她喪失理智。她不應該如此玩命的。如果那時候蕭強跟她打起來,自己發生了意外,蕭冰怎麼辦!
蕭冰沒有在院子裡?她會在哪裡?她沒有在院子裡,難道這件事和她有關?蘇如胡亂猜測着。
她四處尋找蕭冰,卻沒有發現蕭冰的影子。蘇如此刻焦急無助的內心,導致她心煩意亂。她只能儘量平復自己的心情。繼續無頭蒼蠅一樣的尋找着。她挨家挨戶的詢問着蕭冰的下落。
蘇如找着找着,恰好碰到了正在四處尋找蕭寒的林凡。
“蕭寒也不在家嗎?”蘇如詢問着。
“他告訴我,他去上學了,可是老師卻說他下午根本沒有去上學。”林凡一臉擔憂的說道。
“蕭冰下午也沒有去上學。他們會不會在一起?”蘇如急切的詢問。
林凡的嘴角一撇,幾分嫌棄的說道:“怎麼可能?”
蘇如沒有理會林凡的嫌棄之色。她繼續尋找着蕭冰。
正在蘇如焦躁不安的時候,一個稚嫩又熟悉的女聲傳過來,“媽媽。”
原來蕭冰猜測到蘇如這這個時候應該回來了,所以纔敢和蕭寒從高粱地走了出來。
蘇如回過身,她看到了蕭冰就在眼前,蘇如滿臉淚痕,一下把蕭冰抱在懷裡,用溫柔又責備的語氣詢問着:“蕭冰,你去哪裡了?”
蕭冰沒有回話,回望了身後的蕭寒一眼。
這時,蕭寒也呼喚着自己的媽媽。
林凡急忙跑上前,又看了一眼蕭冰,震驚的詢問着:“你真的和蕭冰在一起啊?”
蕭寒輕輕的“嗯”了一聲。
林凡沒有責怪蕭寒,牽着他的手笑着說道:“寶貝,我們回家吃飯了。”
蕭寒的眼睛看向蕭冰。“蕭冰,你們不回家嗎?”
蕭冰疑惑的看向媽媽。
蘇如苦澀又無力的疑似自言自語的說着:“蕭冰,我們沒有家了,無家可歸了,我們應該去哪裡呢?”蘇如的眼神落寞又滄桑。
蕭寒想了想,微笑着說着:“你們去我家吧!”
林凡一聽此話,瞪大了眼睛。立刻斥喝蕭寒:“大人的事小孩不要插嘴。前面不是還有家土地廟嗎?你可以暫時在那裡歇腳,順便可以回想一下,你的美好記憶。”
林凡強行拉着蕭寒走了。蕭寒一直扭着頭,眼睛不離開蕭冰。他目睹着蘇如拉着蕭冰舉步維艱的邁向土地廟。
那座土地廟村委會每年都會修繕,所以還算完整。可是這裡暫時歇腳還可以,並非久留之所。蘇如再次陷入迷茫。
在這裡殘留着她恥辱和痛苦的痕跡。蘇如的眼神流露着悲痛和委屈,更多的是倔強和不甘。
她不甘願被命運擺佈,她不相信憑藉一己之力不能將蕭冰養大。當時決定把蕭冰生下來,她就做好了痛苦和奮鬥的準備。只是她沒有想到過程如此曲折。
人都是在逆境中成長的。在成長過程中一次又一次的蛻變。蘇如明白了一些心得。在與命運搏鬥的過程中,只有隱忍和堅強是不夠的。必要時還需要用到狠厲和手段。
蕭冰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媽媽,淡淡的說道:“媽媽,你變了,變的更鋒利了。”
蘇如詫異的看着女兒,疑惑的詢問着:“那麼你喜歡現在的媽媽嗎?”
蕭冰認真的點了點頭:“就像去了鏽了刀一樣,更鋒利了,更完美了。”蕭冰的眸子深不見底,像一汪黑潭一樣,神秘又令人沉醉。那種魔力的氣息就像魔術師的魔法棒一樣。
蕭冰的眼睛像她爸爸。蘇如當年就是沉醉這樣一雙迷人的眼睛之下。這樣有魔力的眼睛足矣讓人自願爲了它忘我迷迷而獻身。
那年她只有十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