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料白辰的動作比她更快, 只見他掌中頃刻浮起一抹藍色的火焰,徒手扣住了雷鳶的喉嚨。
雷鳶口中的那道黑影卻是戛然止在了她的脣邊。
白辰臉色陰翳,挑起一絲狠絕的笑意, 水藍色的靈火如若一條越纏越緊的頸鍊, 在雷鳶的脖子上勒出了一道血紅的印記。
“雷鳶, 想不到這麼多年了, 你還是毫無長進啊, 來來去去仍然是這個招式。”
“嗚!”
白辰忽然伸出手指,眼明手快地掐住雷鳶嘴邊的黑影,然後猛地一拽, 只聽一記輕微的斷裂聲,一蓬飛濺的鮮血從雷鳶的嘴中噴了出來。
一條黑紅的信子, 被白辰把玩似的抓在手裡, 撕裂處依然淌着不斷滲出的血水。
白辰也不遲疑, 九幽靈火忽地在他掌中熊熊燃起,將那條蛇信子燒得連渣都不剩。
雷鳶被制, 又斷了舌頭,全然已無反抗之力,連說話都是含糊不清,眼角溢出的兩行滾滾滾的淚水。
“上仙,白上仙, 我錯了!求你……放過我啊……”
“放?”白辰環顧一圈周圍, 那些兵士個個猶如行屍走肉, 被抹去了神智, 就是雷鳶控制下的一具具殺人的器械, 或者是供她玩樂的容器。
“十九年,你仍是死性不改!還變本加厲, 唆使那些已經亡故的元魂替你搶奪生人的元陽!”白辰眼中滿是濃濃的鄙視,“我本以爲烈行天再怎麼無恥,也不會用這等卑劣齷蹉的手段來奪凡人之命,如今看來,卻是我高估他了。魔宗?還真是有辱宗師之名。”
“不不!”雷鳶砰的跪在白辰的面前,“不不不要告訴魔宗,我……此事,完全是我一人所爲,和魔宗沒有任何關係!”
雷鳶伏得五體投地,自然看不見白辰此時正朝身後的齊川做了個鬼臉,還呲了呲牙。
“無關?”
雷鳶:“是。沒有關係,是我……我一直不甘屈居如煙妹子之下,所以……”
白辰狠聲道:“所以你就用人命來淬鍊你的修爲!”
“我……”
“你當真該死!”
猝然間,一道白色人影從屋頂躍下。一柄銀色短刃淬着一片瑩白,猛地一刀,從背後狠狠地刺進了雷鳶的心口!
“你該死!”那人再是把刀刺入一分,而抓着刀柄的手卻是不斷地發抖。
“妖就是妖,爲一己私慾,不顧凡人性命!”
雷鳶惶恐轉頭,但由於後背扎着利刃,讓她根本無法站起來,只能艱難地側過頭,看向背後那人。
“啊!”雷鳶臉色大變,驚懼到整張臉煞白,“是你?你……還沒死?”
“是啊,我沒死。因爲……我還沒有親手殺了你啊。”
彭玉抓着到刀柄,卻是手腕一轉,鋒利的刀尖在雷鳶的心臟裡攪動。
彭玉一把將短刃拔出,而同時他自己的身上卻突然冒出了杏黃色的火焰,一點一點的火光如一團團飛絮,落在雷鳶的身上。
火光如蛛絲攀纏,烙進這人的肌膚。
同樣,彭玉身上的火舌也燙進了他的身體。
十九年前,他自爆過妖丹;十九年後,他除了與禍首同歸於盡,他已經想不到其他的法子,來償還這十九年的血債了。
“白上仙,十九年前,是我教她煉妖的辦法,因爲是她把我從魔宗手裡救出來。可我……沒有想到,她竟然是比魔宗更可怕,索求得更喪心病狂!”
“住手!住手啊!”
雷鳶心臟已被搗毀,如今只剩下最後的一點殘魂徘徊不去,可煎熬在她身上的真火,不會放過她的殘魂。
彭玉做的,是要她魂飛魄散!從此湮滅塵世!連輪迴都不要再有!
彭玉的身子也是漸漸變得透明,他茫然的視線中,忽然出現了一個女娃兒從院外走進來,手裡拿着一支麪人,麪人的顏色已經發黃,可女娃兒的笑容仍是清甜,一如往昔。
“彭大哥,我來接你。”
“轟!”
縣衙的上空突然炸響一陣驚雷,一道赤金色的結界赫然崩碎!
那些渾渾噩噩的衙役像是突然甦醒了一般,一個個不知所措地望着彼此。
而白辰的眼前,最後一縷杏黃的煙霧正慢慢消散,連帶着兩個人,化作青煙,再無痕跡。便如彭玉所言,這凡間,本不該有他們這種妖物的存在。
齊川手掌揮過,周圍的那羣人更是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身體從腳開始,慢慢變成了虛無。
彭玉告訴白辰,這十九年裡,他一次又一次地從軍,爲的就是能夠把部隊引到桑梓縣,因爲那樣,巧憐就可以繼續活着,他也能繼續見到她,哪怕她一無所知。
可是時至今日,巧憐死了,她還是選擇了死在了十九年前。
彭玉說:“上仙,巧憐其實是想提醒我,我做了十九年的夢,終於該醒了。這座城,這座城中所有的一切,都不該爲我的私慾而痛苦。”
彭玉的身影越□□緲,白辰走到他跟前,一指點在他的額心,彭玉一驚,頓覺一點冰涼從眉心鑽入膻中。
彭玉不明所以。
白辰道:“我答應過她,不殺你。至於能不能遇見,就看你們的緣分了。”
“上仙!”彭玉驚呼,想要跪下,但身軀已然消失不見。
“妖和人一樣,從來都沒有絕對的善惡,比如你……彭玉。”
人影消散,虛空裡,突然滴下一顆淚痕,落在滾燙的青磚之上。
城門外,白辰對齊川說:“兩千零一十六人,是他把自己算成了一個人吧。”
“你護住他元魂不滅,但要重修爲人,怕又是一番功夫。”
白辰側目:“再久,總比魂飛魄散,毫無期盼的強吧。”
桑梓縣徹徹底底成了一座空城,城中往日所有的繁華,不過編織出來的一場幻境。如今,編夢的人走了,一場繁華終是成了一片殘垣。
章肅文整軍,原本想帶上陳淮的那張人皮,但打量了半天,還是當場將其葬了。他相信,秦之敬也是不願見到如此陳淮的。
“白辰,你要不要隨我回京?本將準備將此事詳述給皇上,需要你一同前往。”章肅文問道。
“不必了,將軍你走你的,我們走我們的。”齊川跨上馬,一把將白辰拽到了身前,當着章肅文的面,將人摟得死死的,“咱們京城見就好。”
章肅文:“……”
白辰皺着眉,去掰齊川的手臂,然而掰了幾次都沒有成功,只得扯出苦笑,對章肅文道,“章將軍,京城見。”
“駕!”
齊川不待白辰說完,馬鞭已經凌空甩出!
駿馬長嘶,霎時絕塵而去。
“白辰!本將的副將突然不見了!”章肅文追了幾步。
“將軍,你要另外擇人了,他不會再回來了!”
章肅文停下腳步,低聲囁嚅着:“是妖,是人……又有何區別呢。”
章肅文回身,高聲喊道:“整軍,回京!”
“是!”衆軍聲音洪亮,穿破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