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川!”
一大清早的軍營裡, 突然響起一聲怒不可遏的大吼!
齊川手裡端着一方木盤,盤子裡是剛剛出鍋的早點。齊川剛一推開門,就看見牀上那人, 一頭氣呼呼的炸毛樣子, 雙拳“砰砰”地怒砸他設下的結界。
白辰安安穩穩地睡了一覺, 醒來之後, 卻發現自己被鎖在結界中, 而且居然還是他破不開的結界。
齊川擱下盤子,順道收起結界:“這營裡的飯菜不能吃,我只好自己做了一些。”
“你做的?”白辰一下從牀上跳到桌邊, 清粥,包子, 還配了幾碟子佐菜, “嗯嗯, 看着還行。”
白辰昨日就沒怎麼吃過東西,這會兒一碗熱滾滾的清粥下肚, 無比饜足,自然也就不去計較齊川把他關在結界中的事了。
“齊川,昨夜後來有發生什麼嗎?爲什麼我一點都不記得了?”白辰甩了甩腦袋,依稀有一些斷斷續續地片段在眼前一閃而過。
“那你還能記得哪些?”齊川拉開椅子,在他身邊坐下。
“我……”白辰看着齊川, 只是看着看着, 便不自覺地移開了目光, 兩頰上慢慢生出了幾許緋紅。
“阿辰, 你記得多少, 就說多少。”
說起來,白辰確是記得不少, 除了最後熟睡中的那一些,其餘的他都有些印象,包括自己主動纏上齊川,包括齊川這個得寸進尺之徒在自己頸邊種下紅痕,還有這人出門前說的那一句話。
白辰突然覺得在這人面前,自己忽然多了份慷慨就義的凌然。
“我記得昨晚吃飯的時候,那個侍從進來點了油燈,之後……之後我就有些迷糊了,好像有什麼人在我身邊說着什麼,但我聽不清楚,只記得那道聲音從我的耳邊朝心口上鑽,鑽得整顆心臟都酥//癢得厲害,恨不得……”白辰緩了口氣,雙手摸上臉頰,想要掩去那抹滾燙,“再後來,我就……好像就纏上你了……齊川,我那樣子是不是很難看啊。”
“不。”齊川傾身過去,湊近他的耳側,“阿辰,你情動的樣子,簡直好看死了。我巴不得當時就要了你。”
白辰忽然不知所措,整個人瞬間僵住了,身上的每一寸都在叫囂着羞赧。
啊啊啊啊啊!
這人怎麼可以這麼一本正經說着這麼羞恥的話啊!
齊川見這人快要奔潰,心知逗到了極限,馬上見好就收:“要不要去見見章肅文,昨晚營裡的動靜還真是不小。”
“呃?哦,好。”
白辰被齊川拖來見章肅文,章肅文的那張臉,今日比昨日更是慘了一分,兩眼幾成了死灰,茫茫然的眼中,失去了往日全部的神采。
見兩人來到,章肅文勉強撐着起身子,嗓子乾澀得被火燎過似的:“兩位,可是有辦法解了?”
“算不得解,但多少知道是怎麼回事。”齊川邊說着,邊取出鎖魂鈴。
白辰奇道:“咦,這不是在我身上的麼?”
齊川:“嗯,我從你身上摸來的。”
白辰:“咳咳,摸……”
齊川:“嗯,摸了幾遍。”
白辰怒。
齊川:“改天讓你摸回來,想摸幾遍就幾遍。”
白辰:“滾!”
鎖魂鈴從齊川的掌中慢慢浮到空中,只聽一聲雷響,鈴聲突然大作。
一道杏黃的光芒在鎖魂鈴外一圈圈纏繞起來。
“你這惡人!快把我放出去!”
鈴中瀰漫出一絲彎彎曲曲地綠色魂光,卻因爲被金光束縛着,始終掙脫不開。但白辰和章肅文能夠清楚地看見,這是一具女子的鬼魄。
乃至面容,這一刻,都清晰萬分。
“你是什麼人?爲何要迫害我軍?”
數月以來,被這些瞧不見的鬼影害到如斯田地,如今,終是見到了禍首的模樣,章肅文怒火橫生,猛地抽出佩劍,青光劃開,一劍透過那女子的虛影。
“桀桀桀。從伍的果真都是個傻子。尋常的刀劍,又豈能傷得了我。”女子滿眼輕蔑,“我勸你們趕快放了我,否則,等姥姥來了,一定不會輕饒你們!呀!”
女子的發上落了一點蒼藍的火光,微小的光點,弱不可見。
可偏偏就是這麼一點靈火,反倒把那女子嚇得虛影都開始觳觫。
“刀劍傷不了你,那你就等着魂飛魄散好了。”白辰的掌心上懸浮着一團靈火,不以爲意道,“你不肯說,那我們就再抓一個,一個兩個不說,總會有三個四個願意的不是?”
白辰呲着牙,衝這女子一笑,女子渾身一抖,色厲內荏道:“姥姥會來救我的!大不了,你散了我的魂啊!反正我已經死了!”
女子說完,“嗖”的一下,鑽回了鈴中。
齊川收回鎖魂鈴,白辰伸手去抓:“哎哎,我的。”
齊川把鈴塞入懷中:“你容易受她蠱惑。”
白辰:“哪有!”
齊川:“昨晚。”
白辰:“唔。”
“章將軍,我想看一下桑梓縣歷年的年鑑。”齊川對章肅文道。
“好,我派人去找陳淮要來。”章肅文答。
齊川抓着白辰的手,走出屋子:“送到阿辰的房裡就好。”
章肅文愣了會兒,應道:“本將知道。”
桑梓縣有七百三十二戶,共兩千零一十六人。
這是陳淮接任時,前一任縣官留給他的年鑑上書明着的。
白辰來來回回翻了好幾遍,那盞燭燈的燈芯被挑了一次,又一次。
白辰把一本年鑑拍在齊川的面前:“不用看了,這問題忒大了。”
白辰指着冊子上一連串的數字,“陳淮是腦子有問題,還是眼睛有問題?從前幾任到他這一任,這縣裡的戶數,人數居然一次都沒有變過!怎麼可能!”
齊川把另一本冊子遞給他,白辰瞟了一眼,是關於桑梓縣往年所發生過的大事記載。
“十九年前,桑梓縣曾經遭遇過一場疫症,當時年鑑記錄的人數是七百三十二戶,共兩千零一十五人。”
齊川靠進椅背,揉着眼,“比如今少了一人。”
“你是想說……”白辰捧着冊子,忽然覺得渾身發冷。
而此時的窗外,天邊卷涌起層層疊疊的黑雲,霎那,把白日覆成了黑夜。
齊川懷中的鎖魂鈴“鈴鈴”作響起來,發出清脆的笑聲。
“我早就說過,姥姥不會放過你們的。桀桀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