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昭儀曲氏跪姿端莊的聽完了卓衡的宣旨,卻並不伸手去接,反而冷靜的道:“陛下旨意所言,恕我不敢苟同,所謂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自認受太后所命,代理宮務以來,從未有過行差踏錯處,陛下如今一道旨意下來,不問青紅皁白,叱我行事不周,使禁中事爲外人所知,豈有道理?我要見陛下面陳,親自問個明白!”
卓衡早得了聶元生叮囑,此刻也不盛氣凌人,只是不卑不亢的道:“左昭儀,咱家也是奉命行事,左昭儀若是要去向陛下陳情,咱家自然不敢阻攔,只是還請左昭儀先接了旨!”
“聖旨荒謬,我豈能接下?”曲氏並不理睬她,示意凌賢人並酣秋扶起自己,略整衣冠,哼道,“去宣室殿!”
宣室殿外,不出意料的,右昭儀的儀仗先到了,同在的還有光訓何氏的步輦。
見此情景,凌賢人眉頭微皺,曲氏掃了一眼,卻面無表情的下了輦,踏入殿中。
東暖閣裡照舊一片絲竹聲,能歌擅舞又姿容猶如冰雪的冷美人並雪美人去後,此刻弄弦作舞的卻也不是孫氏、何氏,而是內司轄下的教坊中人,論姿容不可與冷美人、雪美人相比,否則也不會被帶進來了,論舞技卻是實打實的勝過了不少。
曲氏被引進東暖閣,就見姬深衣冠不整,盤踞上首,左手攬孫氏,右手搭何氏,神情慵懶閒適,見曲氏進來,眉頭就皺了一下,孫氏斜睨一眼,清聲道:“先都退下去!”
當即樂聲就住了,舞姬們紛紛退出,姬深看了眼跟進來的卓衡:“聖旨可傳了?”
“回陛下的話,奴婢傳了,但左昭儀不肯領。”卓衡低眉順眼的說道。
“沒用的東西!”姬深斥道,“滾出去!”
卓衡乖乖退了出去。
只剩了曲氏帶着凌賢人與酣秋,站於下首,昂然與姬深三人對視,卻是半點不落下風,曲氏行了禮,見姬深沒有叫自己起來的意思,便直了身,冷聲道:“敢問陛下,何出此旨?”
“旨中已將事情說輕。”姬深陰着臉,凝視着她,緩緩道,“幼菽,你與朕,也算自幼相知,彼此並不相悅,奈何母后執意,汝父亦有意,你這才進了宮,這對咱們兩個都是不情願的事情,朕心裡清楚——因此並不後悔給予你左昭儀之位,亦聽着母后的意思讓你執掌宮權,但也只能如此了——桂魄宮,那是朕之心愛女子方可住入的地方,你可知道?”
曲氏眉頭一皺,卻是聽出一抹不祥——卓衡所傳的聖旨裡頭,明明只有訓斥自己代攝六宮,卻多有懈怠,使得禁中之事禁中之語頻繁外傳,她當然不服,畢竟她這個所謂的副後,也不過能管管那些不得寵的妃子罷了,得寵的又有哪個把她放在眼裡了?
不想出了事情姬深竟想拿自己頂罪嗎?
可更沒想到的是,到了這兒,姬深開口頭一句,竟然是在說自己有覬覦後位之望?
曲氏冷靜的道:“雖然當初太后嘗許諾我當爲你正宮,但自受冊左昭儀後,我再未起過此念,這話是從何說起?”
“左昭儀到這會又何必還要作這惺惺之態?”孫氏向來最是嫉恨她,此刻便掩袖嘲笑道,“連堂堂廣陵王都甘心爲左昭儀驅策,親自來爲左昭儀掃清道路了,如今左昭儀卻是將事情推了個乾淨,也不怕寒了廣陵王的心,哦,對了,還有廣陵王妃呢,那可是左昭儀你嫡親的阿姐啊!”
說着,她千嬌百媚的一嘆,婉轉對姬深道,“陛下,從前太后斥責妾身,說妾身出身卑賤不足以匹配陛下,那時候妾身雖然委屈但覺得若是陛下擡舉,妾身便是死也要死在陛下身邊,不想這會曲家不過稍有動作,連陛下的嫡親兄長都爲之奔波,妾身這才曉得,所謂百年世家,到底是什麼樣子的門第呢!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不是都說皇家纔是這天底下頭一家嗎?如何又變成了曲家?”
“孫氏莫要在這裡撒嬌撒癡的污衊。”孫氏這番話說的誅心,曲氏卻依舊冷靜,她看都沒看孫氏,只是望着姬深,沉聲要求道:“陛下所謂的覬覦後位我全然不知是怎麼回事,這幾年來,我一直守着華羅殿安分過日子,即使有人挑釁,也是能過則過,太后交與我的宮務,除了不想叫我插手多事的各宮外,其餘的宮妃宮嬪,哪一個我沒有盡心盡力?當年範氏失寵病倒,纏綿病榻一年之久,我以左昭儀之尊,時常探望,延醫問藥,不敢疏忽!至於太后跟前,數日一省,年節侍奉,更不敢忘,而陛下寵妃,我亦不曾嫉妒謀害,更不曾阻攔其覲見陛下!爲避嫌疑,自入宮以來,妃以上位份者,每個月均可與家人相見,我卻只能在宴席上與家姊相見,偶爾說上幾句,至今多年未曾見過家中親人——卻不知道,我是如何覬覦後位的?!”
姬深被這番話詰問的一時無言,何氏卻是輕笑了一聲:“當年範世婦失寵,自稱病倒在榻,居於長信宮中,的確沒什麼人過去探望她,所以左昭儀那個時候前去探望,六宮之中,當真是議論紛紛,都說左昭儀宅心仁厚,連個失寵的世婦也這樣關心不說,甚至於,這範世婦,還是因爲其父得罪了太后族侄纔沒了宮,左昭儀極得太后之意,竟也不避,可見真真是賢德之人……堪能母儀天下啊!”
孫氏被提醒,立刻冷笑着道:“可不是?左昭儀入宮多年,看似與世無爭,卻在朝野都有好大的名聲!這宮裡頭的賢名,怕是被你一個人都佔了去!如此還要說什麼並無覬覦後位之心?那麼崔宣明同樣是世家之女,同在宮中,同爲妃位,卻爲何一直默默無聞,常使人忘記這宮裡還有位崔宣明?!若是與世無爭都似左昭儀這個樣子,卻也太過可笑了!”
姬深被說動,遂也冷冷道:“幼菽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我自然有話說!”孫氏與何氏聯手當衆污衊,曲氏卻依舊一臉波瀾不驚,就是孫氏與何氏也不能不感慨一句,單論養氣這份功夫,曲氏絕對無愧名門淑女這四個字,她到此刻,依舊風儀從容,不急不慢,只是語調略高,卻也沒到尖利的地步,沉穩的道,“若是關懷宮嬪,是收買人心,是覬覦後位,亦是圖謀不軌!那麼右昭儀多次爲已故的唐庶人說情求恩,光訓何氏,何嘗不曾爲龔世婦頻頻進言?我關心範世婦時,她已病入膏肓,且了無生志,有脈案與衆太醫爲證!因此她之死,我固然惋惜,卻問心無愧!但被右昭儀關心的唐庶人已死,被何氏關心的龔世婦小產,那麼依你二人之見,你等又該落何等大罪?”
孫氏、何氏從來沒想過,一向文雅安靜的曲氏,竟會有如此言辭犀利的一面,都是一呆,何氏勉強反駁道:“範世婦已經病入膏肓,娘娘纔去探望,若是娘娘當真關心她,又爲什麼不早點去?”
“我代攝的是六宮,不是一個長信宮,更不是區區一個永延殿!”曲氏輕描淡寫的道,“何況當時我才進宮幾天?諸事繁雜之處,哪來的功夫成日裡盯着一個人?對宮中妃嬪,我自認盡己責任,範氏自己沒有生志,莫非我代她求活便能成事?上位者轄人而非轄於人,我受太后之命,乃是攝六宮之事,卻並非爲六宮驅策,何氏你如今也是一宮主位了,莫非不懂得這個道理?”
何氏無言以對。
姬深也覺得狼狽,就道:“幼菽,若你不曾覬覦後位,那爲什麼二兄進宮來說是奏事,但話裡話外,卻將宮中得寵的妃子皆是影射在內,惟獨你與崔氏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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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再現兇殘
晤,評論399,第400條是誰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