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有誰呢?太后的和頤殿,是誰都能做上手腳的嗎?”牧碧微冷笑着與何氏說道,“之前,步氏小產,咱們那位陛下爲了安慰她,硬是從和頤殿裡把二皇子抱到永淳宮裡哄她高興……後來右娥英提了個癆病,將陛下嚇得直接撤出了永淳宮,連二皇子也還到了太后殿裡……那步氏的出身……”
“犯官之女,又被官賣青樓,雖然沒接客,但這份羞辱,若當真是她做的,可見這恨意。”何氏微微頷首,“不過我卻有些奇怪,這天花傳染向來就是極快的,按說二皇子從永淳宮回甘泉宮也已經有好些時候了,再說太后向來對后妃就沒幾個能看順眼的,抱回二皇子的時候哪裡能不查一查?”
牧碧微哂笑道:“不管是不是步氏,總之她是脫不了關係的,旁的人,就算能夠到和頤殿上去,又怎麼能夠見到兩位皇子?咱們兩個不都是隻在滿月宴上見過一回嗎?別說咱們了,就是玉桐,我問過她,她幾次說想與大弟弟一起玩,都被太后推了呢!之前我還惱太后,如今想着虧得她這樣!不然我都說不清楚!”
何氏嘿然道:“那你這裡可得小心些!養在太后身邊的皇子都能被下了手!你那個心肝寶貝……”
這句話說得牧碧微臉色變了又變,半晌才道:“你可有推測這回的事情是誰做的?”
“你想之前死的那個許大,我說他死得蹊蹺。”何氏道,“他給我傳的消息其實都不是什麼緊要的!也不怕告訴你,我在永淳宮裡另有得力的眼線,這許大不過是用來障眼的罷了!按理說我也不催他什麼,很不該這樣就被抓出來,再說,這步氏背後的乃是左昭儀,我曾背叛過她,按理說她若抓到了這許大與我有關,絕對不肯就這麼輕鬆的揭過了!我看許大是另有死因!”
牧碧微皺眉道:“你收買的人自然只有你清楚,是什麼緣故?”
“若是步氏害了兩位皇子,當初二皇子被送到永淳宮的時候,步氏正‘小產’着,那麼染過天花的東西總要有人設法爲她弄進宮來吧?”何氏冷笑着道,“這宮裡那麼大,許大不過一個粗使宮人,若是死在了旁的地方,纔不會弄得這樣人盡皆知!我猜他的屍體故意被放在御花園裡,無非就是要讓人生疑……偏這個時候,太后身邊養的兩位皇子出了事……”
“若依你這樣想的話,那麼兩位皇子染上天花就不是步氏所爲了?”牧碧微用力握了下拳,忽然道,“既然不是步氏所爲,又定意要取兩位皇子的性命……”
何氏冷冷的道:“聽說,武英郡夫人方纔入宮,自請陪伴太后、皇子!”
“蘇家?”牧碧微不禁大吃一驚!
“其實也不奇怪,畢竟,武英郡夫人和太后據說幼時都出過花的。”何氏冷笑着道,“不然,當真要弄死了兩位皇子,連天花都弄過去了,旁的病很難嗎?我才聽到這個消息,又聽說了太后幼時發過並熬了過來,就想着要麼那下手之人不知道此事!要麼就是故意爲之了!但想到了許大之死,我想着若是步氏所爲——她的確不太可能知道太后染過天花並痊癒之事,但左昭儀會不知道嗎?再說若是她乾的,這眼節骨上,許大就算當真死了,她也會處理得乾淨!怎麼可能弄到御花園裡被撞見,鬧得滿宮都知道永淳宮裡莫名其妙的死了個宮人?”
牧碧微眯起眼:“蘇家好端端的要害兩位皇子做什麼呢?”
不待何氏回答,她又道,“武英郡夫人與太后幼時都出過花,卻雙雙熬了過來,且未曾留疤……你說高家……”
“底野迦。”何氏冷笑,“這是最快能夠弄到底野迦的辦法!也名正言順!我纔不相信,高家能有肯定治好天花的方子,須知道天花之病打從東漢光武年間起至今,向來就沒聽說過什麼法子能治的,不過是看命罷了!武英郡夫人和太后命好,如今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可就未必了!”
牧碧微喃喃道:“若是蘇家失了手,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沒了……”
“那麼你生的那一個可就是實際上的皇長子了。”何氏道,“太后屆時必然是要親自撫養的!”
“我可不是小何世婦並孫氏,太后也不是精明之輩,我的孩子怎麼能交給她!”牧碧微眼中閃過一絲殺機,冷笑了一下,道,“若是蘇家所爲,那麼這一回被牽扯進來的必定不只是步氏……左昭儀也未必能夠脫身了!對了,你可將步氏與左昭儀的關係暗示給右娥英?”
何氏漫不經心的道:“連李世婦我都說了,誰知道右娥英還能活多久呢?自然是讓她給咱們能打發一個,就打發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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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傳令出來追究天花之事,恰如何氏並牧碧微所揣測的那樣,永淳宮的步氏,是頭一個、甚至可以說是唯一被懷疑的對象——步氏自然是不肯認的,因爲甘泉宮裡封了宮,主審步氏的就是右娥英——右娥英這一回,召了所有妃子到場,將被強行去了釵環錦衣的步氏拖上殿,絲毫不羅嗦的問:“和頤殿兩位皇子所染天花之事,你是怎麼幹的?”
這話就是認定了步氏所爲了,步氏見姬深在旁,神色晦暗的望着自己,便輕蔑一笑,道:“右娥英連問都沒問,就認定了我所爲,我怎麼知道自己怎麼做的?或者右娥英比我更清楚纔對!”
右娥英冷笑了一聲,任憑她在姬深跟前顯露出楚楚之色,轉過頭去對姬深道:“表兄,她卻不肯認呢!”
姬深臉色變幻不定,半晌才道:“你宮裡的許大死了。”
聽到這話,何氏悄悄向牧碧微遞去個眼色——牧碧微眼波一動,只聽姬深緩慢的繼續道:“你可知道許大在二郎還在你宮裡的時候回去過一回——他家的附近,恰好有一人患了天花,被打發出城……榮衣,你讓朕太失望了!”
步氏聞言立刻掩面痛哭道:“那個許大是善嵐殿附近灑掃的宮人吧?若不是他死的事情鬧得六宮沸沸揚揚,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宮裡還有這麼一個人!論起來我進宮才幾天?從前又出身寒微!連善嵐殿我管着都艱難,又哪裡有功夫管到外頭去?就這麼一個人死了,這宮裡,如今這殿上有多少人可以輕易殺了她嫁禍與我?陛下憑了這麼一個死人就要定我之罪嗎?”
姬深沉聲道:“這麼說不是你做的?”
步氏纔要回答,就聽右娥英冷笑了一聲,不冷不熱的道:“許大的死,原本是不該直接牽扯上了你!只不過他回去的時辰也太巧了點,論起來皇次子統共纔在永淳宮待了幾天呢?偏就是那些時候他回去,不早一步也不晚一步,趕上了那患天花之人被移出城去之前!
“何況皇次子先前是在安福宮祈年殿隨生母孫氏的,孫氏爲了這個兒子把命都搭上了,總不可能拿天花來害自己兒子罷?何況孫氏都死了多久了?除此之外,皇次子一直都是養在了和頤殿裡的!”右娥英環視左右,冷冷的道,“姨母重視表兄的子嗣!斷然不可能害自己的親生孫兒!除了這兩處外,皇次子只在你宮裡待過!不是你,還能是誰?!”
步氏咬了咬牙,忽然一揚頭道:“我想知道那患天花之人有幾個,如今怎麼樣了!”
姬深冷冷的道:“就一個,先前就移出城去了!”
“陛下,我進宮之前也是看過幾本醫書的!”步氏大聲道,“這天花過人極快,那人既然是在鄴都裡住着,怎的就染上了天花?而且只他一人?誰知道這裡頭是不是有人故意爲之!”
右娥英譏誚道:“什麼都是故意爲之,就你做什麼皆是無心?無心之中害了皇子?”
步氏不去理她,只哀哀對姬深道:“先前我小產傷了身子,再不能有孕,雖然怨懟孫氏,可因爲不能再有自己的子嗣,對小孩子格外的憐惜!陛下還記得嗎?陛下將二皇子抱到善嵐殿的時候,我原本還不能起身,卻仍舊叫宮人扶了坐起探望……”
“是啊,表兄。”右娥英慢條斯理的道,“也不知道步隆徽當時看下去,是怎麼個憐惜法呢?是滿含着遷怒,抑或是暗有盤算?可憐的二皇子,還沒足周就沒了生母!竟還要被這樣的謀害,更連累了大皇子呢!”
步氏切齒道:“胡說八道!你分明就是借題發揮欲置我於死地!”
牧碧微等人都是沉默不語,只聽左昭儀到底開了口,緩緩道:“事關兩位皇子的安危,很該慎重行事。”
“那麼曲姐姐打算怎麼個慎重法啊?”聞言,右娥英立刻轉向了她,冷笑着問。
左昭儀仍舊是心平氣和的道:“如今最緊要的就是兩位皇子的安危……”
“怎麼曲姐姐這話,是要打算親自去照料兩位皇子了?”右娥英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