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琮正想着現下的局面,沒注意燕婧突然上前兩步將自己擋在身後,方琮沒多問只繼續垂着頭,燕婧擺上端莊的盈盈笑臉隨着皇家人的移送而慢慢轉動身體,確保各位皇族中人始終看不到她身後的方琮。直到所有人都走遠了,燕婧才鬆了口氣擡起頭來:柳嫣,燕婧沒死在你手裡,就絕不會讓我妹妹被你傷害半分!方琮轉到燕婧身前:“姐姐別怕,還記得我說的話嗎?那是真的。”
燕婧瞪大了眼睛隨後立刻鎮定下來,拉着方琮的手悄悄走開,這裡還是有些顯眼,不如就回言府在濟雲寺的禪院稍作休息,好在離這裡不遠便是有吩咐也能立刻知曉。燕婧挽着方琮的胳膊就要走卻被拉住:“姐姐別走,咱們不能在這時候離開衆人的視線,若是姐姐怕吵不如隨我去後殿給太后上柱香吧。”
燕婧和方琮一起走了。方琮略略擡頭看着不遠處蜿蜒向上的山道:小嬋現在應該爬到半山腰了吧,等她到了山頂就能看見皇族的各位,而自己則會因爲體弱被燕婧扶着落在後面,只要讓華華琛看住了藥奴,就不用擔心她在濟雲寺的安危。今天的這場戲無論是太突然插手還是柳嫣的出現都不會影響結局。
柳嫣算計了那麼多年不會看不出今天太后安排這些事的用心,只要她順着太后,以後雖說會艱難了些但可以保全柳妃娘娘和柳家的面子可是她沒有這麼做。面對這種局面柳嫣還敢借着皇上的名聲出宮,要麼是太過愚蠢要麼就是有絕對的依仗,若說是前者,方琮打死了唐靖都不會信,可若說是後者,現在的柳嫣還能指望什麼呢?她的荷歡散沒了血蠱壓制,紫玉鐲的贗品做了手腳,七皇子已知道兩任妻子的死因,就連太后都知道她找了個冒牌貨要在今天和七皇子相看……這樣的局面下柳嫣還能有什麼指望?
方琮壓下心思與燕婧上了香,隨後去側殿休息,很快就有小沙彌奉上果盤茶盞。方琮自荷包裡取出一顆珠子遞了過去:“這不是夜明珠但晚上也能發亮並不是多值錢的東西,給你留着晚上用,明天我就回去了,等以後有了空再來看你。今天晚上記得來我院子,我讓丫頭做了蘸糖的酥果子。去吧,看着人。”
小沙彌接過珠子合掌一拜:“謝施主。”
燕婧看着小沙彌的走出側殿忍不住笑了:“那顆珠子明明就是夜明珠還是名貴罕有的那種,你怎麼能騙那麼小的孩子?其實太后出宮進香從不會在外頭耽擱到太晚,明天濟雲寺裡又會安靜下來,這裡安靜的環境對你的身體很有好處,橫豎也不用送我,爲何不在這裡多住些日子?”
方琮道:“已經躲了這麼多天的清靜,若是再繼續在這裡盤桓下去店裡和家裡的事都要延誤了,更何況天氣漸涼,山上冷得早,我還是早些回家比較好。”兩人說着話又吃了些東西,小沙彌進來報信:“外頭有幾人往這邊來了,看衣着打扮是宮人的模樣,可是我沒在任何一位皇族身邊見過她們的模樣。”
方琮蹙眉:“我交給你的藥粉可帶在身上?拿一些撒在香灰裡,如果事情不對就趕緊跑,去吧。姐姐,咱們也過去吧,既是給太后上香,總不能在這裡吃東西。”說着快手快腳地將茶盞托盤等物收拾好把一切恢復原樣。兩人去墊子上跪下,小沙彌在一旁敲着木魚,殿裡安靜下來。
幾個宮人打扮的女子走進來,方琮掏出帕子捂着嘴咳嗽,一旁的燕婧連忙將她扶起來:“可是讓香薰着了?這是外祖母讓人從榕州送來的佛香,特意趕在重陽節前送來就是爲了給太后供奉祈福用,味道也比一般的佛香重得多,別說你就連我也不太受得住,我扶你去旁邊透透氣吧。”
方琮捂着嘴繼續咳嗽,她的位置比燕婧更靠近香爐,所以被嗆得重了一點,兩個人走到門邊卻被幾個宮人擋住。燕婧蹙眉:“殿裡剛給太后供奉了佛香,幾位宮人若是沒有急事可否先等一等?”
方琮捏緊了帕子另一隻手已經握住了毒粉的藥包,食客提防着這些人發難。幾個宮女面面相覷,一個身量高挑的女子給燕婧行了禮道:“言夫人好,奴婢等奉太后之命請您去前邊大殿說話。”
燕婧眉頭不鬆一臉嚴肅:“太后身邊的宮女我都認識,不知幾位是什麼時候跟着秋姑姑辦差的?”這幾個人看着眼生的很,秋姑姑不可能帶這樣的宮人出來服侍太后,要麼這些人是半路得的差事,要麼就是被人安排指使。今天濟雲寺不會太平,她和方琮現在不能跟着這些人走。
方琮突然道:“姐姐,我覺得有些憋悶。”說着就要作嘔。燕婧連忙將她扶出門去,方琮並不走遠只靠着殿門邊的柱子透氣,水色帶着流花和言家的僕婦過來服侍,圍在兩人身邊的人越來越多,幾個宮女見狀就要退開。燕婧卻朗聲道:“流花,太后讓這幾位宮女來傳話讓我和方姑娘去前殿說話,你帶人跟着她們先過去跟太后稟明緣由,我們隨後就到。”說着就又去看方琮的狀況。
流花瞧着那幾個宮女眼生且規矩儀態都不像是宮中教導出來的,當下心中一緊卻也笑着上前:“勞煩幾位姐姐前頭帶路。”說完冷冷地盯着她們,流花身後立刻就跟了幾個僕婦上來。
爲首說話的那個面露難色:“奴婢也是過來傳話辦差,若是夫人和姑娘不方便,奴婢們就是再等等也無妨。夫人若是擔心太后怪罪,也可讓身邊人先過去稟明緣由,太后疼愛夫人想來是不會怪罪的。”
流花冷了臉色:“姐姐這是說的什麼話!皇家規矩誰敢違抗!姐姐本就是在宮中做事,如何連這種事也不知曉!”這話說得重了,一旁的水色聽見也走了過來:“這位姐姐,太后知道我家主人尚未病癒,剛纔還說讓主人退下歇息,姐姐在太后跟前侍奉,是否知道這番突然傳召是因爲何事?”水色這話半真半假,爲的就是要詐出這些宮女的慌張,說完再看這些宮女果然都變了臉色,她心裡就有數了。
方琮緩過氣來柔聲道:“姐姐,我沒事了,咱們過去吧。”說着喚來水色扶着,幾個人都看着那些宮女等她們帶路。幾位宮女有些慌張但還是前頭帶路,很快一行人就到了正殿旁,燕婧示意僕婦攔住那幾個急着告退的宮女,自己則在側殿門外朗聲道:“燕婧奉命前來,不知太后有何吩咐?”
秋姑姑很開就走了出來:“太后此刻正和皇上皇子說話,並未傳召任何人,不知夫人怎會過來。”
燕婧一臉吃驚地轉過身去:“這幾位宮女說是奉太后之命請我和妹妹過來說話,我和妹妹剛在後殿爲太后上香,唯恐耽誤太后的事就趕着過來了。姑姑,太后若是真的沒有吩咐,我們就先退下了。”
秋姑姑看着那幾個宮女眼中有冷光一閃而過,隨即對燕婧笑道:“太后之前提起了燕夫人,說可惜她今年也沒能來濟雲寺,還說頗有些想念她。這幾個孩子是新來的,不太懂宮裡規矩才造成了誤會。勞動夫人跑了一趟,請夫人和方姑娘先去休息吧。一會兒若是登山,老奴親自去請。”
燕婧客氣着笑:“哪裡能讓秋姑姑跑腿?我和妹妹就在後殿,若是有人往山上去了也能看見的。”說着就和方琮離開。秋姑姑看着那幾個明顯慌了神的宮女冷笑着低聲吩咐旁邊的宮人:“將這幾個不懂規矩的賤婢帶下去!給你兩刻鐘的時間問出原由,太后可不願久等!別驚動人,去吧!”
兩刻鐘後秋姑姑藉着給太后換茶的機會低聲說了幾句話,太后微微笑了:“我就說婧婧那孩子是個有心的,連着她母親的份兒一同給哀家盡孝,難爲她了。”說着喝了口茶,“這茶的味道怎麼如此厚重?與方纔很是不同,不是讓你用濟雲寺的山泉泡哀家平日喝的老君眉麼?怎的換了茶葉?”
秋姑姑恭謹回話:“太后息怒,老奴豈敢換掉茶葉,只是剛纔下去泡茶的時候剛好沒了泉水,只能用今日的井華水替代,太后略喝點潤潤喉嚨吧。”雖是被太后當着皇上皇子的面訓斥,秋姑姑卻一句話都不多說。太后蹙眉:“濟雲寺的山泉最是甘甜清冽,哀家每次來寺中敬香,喝的都是山泉水泡的茶,如何今日就沒了?若是真沒有也就罷了,爲何第二盞茶纔要換水?你照實說來!”
秋姑姑立刻跪下:“是老奴一時失手打碎了水罐,這才……”
“胡說!”太后聲音帶着嚴厲,“只是打破了一個水罐又能如何?這裡距離泉眼又不算遠,只管讓僧人打了水送來也就罷了,阿秋,你跟隨哀家多年,應該知道哀家的脾氣,哀家最不喜身邊人搬神弄鬼!”
秋姑姑磕頭:“太后息怒!老奴知罪!老怒不敢欺瞞太后,只是皇家顏面大於天,老奴甘願受罰!”